大湾

我家门前是一个大湾,这个大湾承载了我太多儿时的记忆。同时我也见证了大湾这几十年的变迁。

大湾坐落在我们村的东头,成月牙形,月牙两端连接的是上下游的水沟,水沟深度是有一人高的。其中上游的水沟是在我家屋头的东边。

我小时候大湾一圈还都是土路,还没有现在的水泥路面。村巷里也都是土路,路不宽,刚够两辆小推车并行。那时的大湾还是非常宽的,四十米是有的。

大湾是一个存水排水的水湾,每逢雨季有大雨,它起到了很重要的排水泄洪的作用。大雨时上下游便联通了起来,雨大时迅猛的雨水把大湾淹没了,把东边的水沟也淹没了,一直延伸到我家院子里。出门看时,一片汪洋中只留下了大湾两岸那一排白杨树,白杨树给了我们一个路边的坐标。

我记得那时下大雨发大水,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一停雨,保准是会家家户户出门看雨的。看雨是多大,雨淹到哪个位置了,从水沟冲过来的一些树根一些庄稼杆有没有把桥洞堵住。一些大人是会拿着铁锨穿着裤衩子去清理水沟的。人在大湾的岸边上走,水都能没过人的膝盖,水大的还能到人的半腰。

那时候小,倒是觉得雨大没有什么危害,就是单纯的当看热闹,看着那么大雨就是兴奋。那时候总感觉每年必会下大雨的,发大水这样的奇景也只有一年才能看到一次。我记得爸妈看着大雨也是笑着说,今年的雨比去年的大。我问妈说雨会不会灌进屋来,妈说盖屋的时候是测量过村东边那条马路的,是抄过平水的,那条马路是不会淹的。结果发大水的时候我出去看,确实是没淹过马路。

大雨过后,水位也就慢慢下降了,水沟里也总会冲下一些鱼虾。妈说通了溜了,就能冲下鱼来。一些喜欢捉鱼捉虾的总会在沟里边立上三叉网,也总会捉到一些鱼,有大的也有小的,捉到的鲫鱼是最常见的。

妈也总会带着我去捉鱼捉虾,妈在姥姥家的时候天天去河里鼓捣这个,爸就不热衷,我跟妈一样喜欢吃鱼,爸不喜欢吃鱼,他一直说是不会吃鱼,爸喜欢吃豆腐,我就不喜欢吃豆腐。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受他们的影响。

我跟爸给妈当助手,妈总能从石头缝里或是螃蟹窝里精准的扣出螃蟹来。爸妈说在姐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发大水,有一只乌龟还爬到咱家院子里了,有锅盖那么大。我问他们后来呢抓住了吗,爸妈说,当时把他放在了大盆里养着,隔了几天不知道怎么跑了。他们说那时一种神。

大雨过后也是找知了的时候。大雨已经把知了的洞冲刷的漏出了小口子,把手指头伸进去,它就会夹住手指头的肉,把它拽出来。那时街上三三两两的全是找知了猴的,有些人能打着手电筒找到半夜。我攒够一盘,妈就会给我炸了吃,味道确实可以。

大湾里有水,妈就养鸭子,养三五只鸭子三五只鸡。鸭子也天天去大湾里游着找食吃,湾很大,湾里边青苔鱼虾也多。有时候鸭子也不回家,我放学后就跟妈一块到对岸去赶鸭子。妈拿着石头一个接一个的扔,驱赶鸭子回家,我也拿着石头往大湾里扔。以至于后来我放学回家,要先去湾对面赶鸭子,成了每天都干的事了。我也觉得好玩,也觉得有意义,跟妈配合的也很好。

七八岁的时候我是在大湾里钓过鱼的。那时用竹竿当鱼竿,商店里买点鱼线弄上鱼漂,从树底下挖点蚯蚓就开始钓鱼。别的小伙伴也是这么整。后来慢慢的他们又兴起了用专用的伸缩鱼竿钓鱼,我感觉我这个鱼竿也确实太短了,然后妈又给我加了一节细竹竿,长度又一下增加了一辈,更感觉像个钓鱼的了。后来妈还是给我买了一根伸缩的鱼竿。

我记得钓鱼是没钓到过什么鱼的,也就钓过几次手指长的小草鱼,那高兴劲还跟中了彩票一样。不过我是钓过几根黄鳝的。那时我天天看着小桥的石缝里,老是有跟蛇头一样的东西伸出缝外边,直立着头但是没露出水面。观察了几天我确信就是黄鳝,我拿了竹竿做的鱼竿,钩子上放上蚯蚓,在它嘴边慢慢来回动,果然真咬钩,顺势我就把它拽了出来。说来也奇怪,我害怕蛇但是不害怕黄鳝,长得模样差不多,但就是不害怕,可能感觉它是水里的东西,在陆地上它对我构不成威胁。我赶紧把它挑回家让妈看看,妈就把它捉到了一个桶里。

用这招钓黄鳝屡试不爽。钓的黄鳝也会跑,有的也会死,妈说镇上人喜欢吃,这个东西大补是一种药材,很贵,说去卖了,我也同意,心里上感觉能为家里做点事了,妈是去卖过几根的。这东西看着我是不敢吃,不知道镇上的人是怎么吃下去的。

冬天大湾里会结冰,水位也没有多高了,也只是贴着湾底结冰。大大小小的伙伴就在湾里滑冰。我爸也是给我做过个滑板的,滑板不大,只能站两只脚,滑板下面钉上两根铁条,再搭配两根木棒签上铁签子作为辅助。人蹲着或者坐在滑板上滑冰速度很快,其乐无穷,每次玩滑冰,出汗总会把棉袄湿透,头顶上还会有热气升腾。爸说,姐的一个同学还掉进过冰里去,棉袄都湿了,还是有人下去才把她拉上来的。

姐小时的时候也是去冰上玩,说是姐有次从冰上凿开了一个洞,下边的鱼都让姐捞上来了,我想应该是捞了不少。爸说凿开的洞也不大,一会一条一会一条。

大湾里水不多的时候村里的人就会来一次翻湾,都拿着工具来捞鱼,我妈也是其中的一员。有用撒网的,有用扒网的,我妈就用三叉网。满湾里的水混黄,鱼都没处去,都露出头来,用不了一天功夫,鱼基本就被抓完了。

我记得有次清晨,天很早,路上没有多少人,下着小雨。我拿着网子,看着水面成群结队的飘着巴掌大的鱼,我一网下去就捞了几条,我跟妈说,鱼都不怎么游了,都在水面了看那样都快死了。我妈去看了说是水里温度太高了,都在水面上了,我试了试,水里热的跟温水一样。那次是我跟妈揭开了那次翻湾的序曲,等我放学回家,满湾里都是泥腥味,村里人已经把湾翻了一个遍了。妈说捞了差不多有一大盆,还给了姥姥家不少。

夏天水多的时候,湾边长满了各种杂草,长势茂密。有我家种的白杨树,也有湾边临近的邻里种的白杨树、柳树,绿树成荫。傍晚青蛙叫声此起彼伏,蹦蹦跳跳好不热闹。我那几个大我几岁的哥哥,拿了长竹竿签子签青蛙。他们是属于技术流的,他们那些动作到现在我都觉得很厉害。单手拿杆慢慢靠近,瞅准时机一击毙命,当然十次有八次不中,我看着被签到的青蛙,我都有点于心不忍。

农忙的时候田地里收来的麦秆都放在了大湾大桥的下边。麦秆在打场的时候就被压的很软了。堆放的很高,整个的把大湾密密的裹上了一层被子,大湾两边的麦秆也堆的跟个小山似的。那时我们几个小伙伴是最快乐的时候。我们轮流从桥上往下跳,一趟趟的不觉得累。我记得我还做过一些高难度动作,前空翻后空翻啥的,也不觉得刺挠。这么玩也丢过钥匙,那时候钥匙都是栓根绳挂在脖子上的。我记得当时爸妈也没有怎么管我们,就是济着我们去玩。很晚了就喊我的名字,刘辉啊家来吃饭。

再后来慢慢的感觉也不怎么发大水了,收麦子也都用收割机了,那些感觉有意思的事也随着我的年龄慢慢的发生了改变。

现在大湾一圈都砌成了石头的,湾也让人承包了养成了莲藕,妈年轻时挖出的黑老婆石也给他砌上了围栏,当做了镇湾之神。村里的路也都成了水泥路面,也没有小时候下雨时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了。

我依然记得我小时候,下了雨之后爸让我去买烟的情景。那个路上难走的,泥巴路踩下去脚根本拔不出来,拔出来也是脚出来,鞋在泥巴里。现在的建设条件好了,之前的热闹景象也没有了。

妈说大湾她是往里边扩了的。湾边的路离我家太近,她天天往湾边推土倒土,硬硬的把路扩出去了两米,东边的沟也是填过的,那时候有劲,干活不知道累。我问他大队里愿意吗,妈说又不光咱,咱还是填的少的。一些孬人来使坏,妈说她才不让他们由着骂,她拿着大撅就抡起来,我干我的活,大撅不长眼,他们往大撅上凑呢,谁管的了。之前的宅基地不是方的,妈最终还是扩成了方方正正了。

村里有会看风水的,对妈说,他看了满村,你家的这个地方最好,有水就有财。现在我也没感觉出有多好来,也没看到财在哪里,只是不在小胡同里,进出方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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