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李清照和赵明诚都喜好读书,李清照的记忆力又超乎常人,每次饭后一起烹茶的时候,就指着典籍来进行比试,问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第几行,答中便先喝。一般情况下,当然是过目不忘的清照赢了。可是她往往因为太过开心,举着茶杯大笑不已,结果将茶水洒了一身,赢的人反而喝不到茶。

那样美好的日子,真是唯愿时光凝注在那一刻。永不逝去。于是她默默地希望,能在青州终老。

李清照的“赌书泼茶”也成为流传至今的千古佳话。清代才子纳兰容若有感于赵氏夫妇的伉俪情深,写下了“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名句,纪念挚爱的亡妻卢氏,亦为后人所称道。

西风飒飒,黄叶萧萧,斜阳中独自一人伫立,回想往事,思绪起伏。“赌书泼茶”,当时是那样随意无心的举动,现在想来却是无限温馨熨帖。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时李清照还填有一首《瑞鹧鸪·双银杏》:

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居士擘开真有意,要吟风味两家新。

银杏的风姿不够雍容华贵,较之樽前的柑桔来说,柑桔却只堪称奴婢。这枝双蒂银杏被人采下,离开它所在的大树,流落成为人们的盘中之果,口中之食,却仍然玲珑晶莹如在树上时,倔强着不肯枯萎,有谁会怜它呢?这两句其实是以银杏比喻自己和丈夫,虽然背井离乡,却不肯与庸俗之人同流合污,坚持自己的理想,自尊自强。正如玉洁冰清、永葆气节的贤士。

这两颗并蒂而生的银杏,被摘果人一起摘下,相依相偎的形态,仿佛酒醉后的唐明皇李隆基与贵妃杨玉环。白居易《长恨歌》里称赞唐明皇与杨玉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而清照认为自己和丈夫的感情,也如这诗歌中传诵的理想爱情一般。她亲手将两枚银杏分开,夫妻二人一人一颗,甜美畅快地吃下。要吟颂它的滋味如何,夫妻俩心心相印。

好一段琴瑟和鸣,好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人生果真充满了戏剧与颠覆,那样聪慧的李清照,也定是想象不到,当时的平常喜乐,竟会成为此后一生唯一一点支撑,一点念想!“岁月安稳”,在乱世中,可遇不可求。李清照所追寻的如寻常女子的幸福生活,却也只有这么一瞬,何其短暂!这以后,她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守着相思看年华一寸寸老去,流年不长,可转身就是海角天涯,甚至要怀疑这样的温存,是否真的存在于生命中……

然而现在,她是快乐的、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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