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屏居青州的后几年里,赵明诚的两位哥哥陆续起复,郭氏母以子贵,随他们再次迁回汴京了。昔日热闹的大庭院里,只剩下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及几个家仆。赵明诚还常常不在家,经常携友访古,游山历水。如此一来,那个冷清清的大庭院里,便剩下李清照这一位孤零零的女主人了。
倘若不曾拥有,便不会有当下的彷徨失落。
那年春天,赵明诚游览距青州不远的名刹灵岩寺,她的文字,因为他的离去,于心中流淌,落于纸上,晕染了河山。
世间因果,不遂人意,万般得失,难以周全。他离去,她自是寂寞难掩,断肠之音,唯寄诗词。一首《念奴娇》,隔了云山万里,人海波涛,仍读得出她的迷惘与清愁。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寒食天近,春花绽开笑颜,柳也正在舒展绿色的眉眼,又一个生机蓬勃的春天来了。可对于李清照来说,这个春天尤为漫长难挨。赵明诚又出远门了,偌大的庭院里,只有萧萧风雨整日扑打门窗的声音。那股噬骨的寒凉,唯有借酒可以抵御。李清照又端起酒杯,这一次她却不再是那个豪情满怀的豪放女诗人了。一杯接着一杯,那些辛辣浓烈的液体入喉入胃,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直呛出她的泪来。以酒消愁愁更浓呵,倒不如去作诗自娱。险韵难作,但再难作的险韵诗也无法排遣她心中那份难言的落寞。那万千的心事,酒浇不熄,险韵诗压不住,潮水一样从她的心底涌来,此时只想说给一个人听。可独倚高楼,天外征鸿都已望尽,人又在何处?
词的下阕,转写近景及词人心中越发浓重的愁。楼高寒重,帘幕低垂,室内的残香早已燃尽,衾被也早已凉了,辗转一夜,起来之后依旧是无聊,依旧是愁苦。独倚阑干望出去,才发现那院里的梧桐已发出新绿的叶,晨光晨露,清流一样,将那一片片新叶洗得越发动人。日高烟敛,本是晴好之日,可踏春游春,却怕阴晴难料,风雨来袭。花好月圆,是多少女子心中渴求的圆满。而今满目春色,却无人相陪共赏,这才是清照心中最大的痛。
眼看着美好的青春年华同曾经幸福的光阴一点点消逝,纵使李清照内心再是清高孤傲,也难以掩饰那份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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