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冬,李清照带着剩下的文物离开了池阳,她是循着宋高宗逃亡的路线行走的。要知道,当时的宋高宗,被金军追得狼狈不堪,他出现的地方都不安全。李清照原本可以找个相对安稳的地方隐居,之所以走那条颠沛流离且危机重重的路,首先是为了与弟弟相聚。在赵明诚离世后,尘世间,李清照的亲人只剩弟弟李迒。如今,李迒在朝廷任敕令局的删定官,职位虽然不高,却是皇帝近臣。在宋高宗逃亡的时候,他始终跟随着。
更重要的原因是,那段时间,朝廷上下突然冒出流言,说赵明诚生前曾将一把玉壶献给了金人,这可不是小事。如果说,当时缒城宵遁是玩忽职守;那么,把玉壶献给金人,就是卖国罪。金人的战马踏碎了大宋河山,还将宋高宗追得寝食难安,若罪名属实,与赵明诚有关的人都会被株连。
在《金石录后序》里边,李清照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做了非常详尽的交代。原来,当初赵明诚在建康城病重的时候,有个叫张飞卿的学士来探望,随身携带着一把所谓的玉壶,说是家传宝物,请赵明诚鉴别。实际上,那根本不是玉壶,而是由珉石制成。由于赵明诚病得太重,李清照开门送客,张飞卿只得带着那把壶告辞而去。后来张飞卿大概是带着玉壶投靠了金人。
事情就是这样,但流言却是沸反盈天。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流言,想必还是因为那些文物。人们都知道,赵明诚为了收藏文物,从来都不惜钱财。他所收藏的,很多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在他死后,制造谣言,使李清照蒙冤入狱,从而浑水摸鱼,这样的事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人心叵测,世态凉薄。
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少的是雪中送炭。
流言让李清照惶恐不安。她知道,假如皇帝认定赵明诚罪名成立,不但所余文物会被查抄,她也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她很清楚,上自皇族公卿,下至布衣平民,都可能觊觎她仅存的那些文物。她只是个弱女子,实在无法保证这些文物不旁落他人之手。
思虑再三,李清照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弃物自救,干脆将剩余文物尽数献给朝廷,驱散漫天的疑云,倒也落得清静,总好过整天胆战心惊。这是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李清照相信,赵明诚地下有知,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很快,李清照就带着文物追献去了。可是,皇帝却不是想追就能追得上的。那两年,宋高宗总是在逃亡,辗转于江南各地,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总是神出鬼没,声东击西,费尽心机,与金人周旋。李清照也就循着他的足迹,四处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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