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咏史

建炎四年,“刘齐”政权建立的消息传来时,李清照还在流亡的路上,她不无悲愤地写下一首五言绝句:

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

此诗原本无题,后人给这首诗加了咏史的题目。诗虽然很短,意思却很明白。她说,公元前206年汉高祖刘邦建立的西汉,与公元前25年由光武帝刘秀所建立的东汉,原本是一种继承关系,但是西汉末年,王莽篡汉,创立了所谓的新朝,就像多余的毒瘤,只会遭人唾骂。无疑,这里说的虽是王莽,骂的却是刘豫和张邦昌这样的无耻之徒。

他们,虽被扶植称帝,却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偶。贪了富贵与荣华,失了人格和气节,只留下千古的骂名。他们存在过,却只如尘垢。青史之上,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

嵇中散,字叔夜,即魏晋易代之际的嵇康,他与山涛(字巨源)等同为“竹林七贤”成员,曾拜中散大夫,故称嵇中散。

当年,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耐不住寂寞,做官去了,并且推荐嵇康为官。嵇康很生气,给山涛写了封绝交信,也就是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在信中,他说自己“非汤武而薄周孔”。意思是,他鄙视商汤和周武王,只因他们通过篡权夺得了天下。同时,他也鄙视赞同汤武革命的周公和孔子。 嵇康的薄周孔,并非指他鄙薄周公,孔子,他本身就是一位儒教的奉行者,不过是借此揭示司马氏的政治阴谋,也表达自己不与其同流合污的决心与态度。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与坚持,嵇康最终放弃儒教转信老庄。他宁愿在城外打铁,也不愿入朝为官。司马昭几次相邀,都被他冷冷地拒绝了。最后,嵇康被处死了。刑场上,三千名太学生要拜他为师,这是历史上少见的感人画面。嵇康要过琴来,将《广陵散》弹成了遥远的绝响,然后从容赴死。

九百年后,刘豫等人卖国求荣,企图篡夺大宋江山。如嵇康这样大义凛然的正直之人,却已遍寻不着。倒是那飘零憔悴的女子,站在历史之前,说着是非对错。在她刚劲峭拔的诗句里,满是感慨和苍凉。

李清照借对魏晋名士的赞赏来抒胸中块垒,这首诗是对当时的伪楚、伪齐两个傀儡政权的辛辣嘲讽与蔑视。当然,其中也暗含着她对朝廷统治者的期待与希望,她希望他们不要再一味地逃跑与苟且,而是早日收复失地以图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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