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元宵佳节,次第岂无风雨

绍兴八年(1138),宋高宗定都临安。李清照不能参与朝廷的事,但还是对定都之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段时间,她写下了《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这年元宵节,场面盛大热闹,许是因为临安定都,许是因为百姓流离失所太久需要放纵,总之,那热闹的氛围,使得她恍然间忆起了旧事。落日一片辉煌璀璨,如熔化之金子;傍晚的云彩,托着一轮璧玉般温润的圆月。而人在哪里呢?放眼江山无限,偌大天地,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苍茫背景下一个渺小的人影,但觉无限惆怅孤寂。

新生柳叶如绿烟晕染,春风吹动梅花,而此时又有幽怨笛声悠悠而起。这眼前的春意究竟有多少呢?就算春意融融,自己又有何心思去欣赏!

元宵佳节天气和煦融和,正好出去赏灯游玩,可是清照却在疑问,天气太暖了,难道不会忽然来一场风雨吗?这是她经历家国之变后,祸福难料、无心玩乐的心理。有贵族夫人乘着香车宝马邀她去参加元宵盛会。她都婉言推辞了。她对人生已经看透,一切都云淡风轻。

遥想当年汴京繁盛的时代,闲暇游乐时间甚多,最爱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而在所有的节日之中,最重视的是元宵佳节。少女时代,每逢元宵佳节,都会同闺中好友们戴上嵌插着翡翠羽毛的漂亮帽子,和金线撚丝所制的头发,前去明亮灿烂的元宵灯会欢快游玩。当年无忧无虑的玩乐心情,现在想来,恍若隔世。

历尽国破家亡之痛,清照不但由当日的无忧少女变为风鬟霜鬓的憔悴老妇,心也历经沧桑,对外面的热闹繁华再提不起兴致,怕在夜里出去,怕感受那种夜凉人静的孤独和寂寞。如今孤单地守在窗底下,却又忍不住侧耳倾听,外面的笑语喧哗声中,可有人像她一样在心中念着故国家园吗。

这首词的艺术感染力如此之强,以至于多年后南宋词人刘辰翁会每读到这首词都会泪流不止,并在他所写的《永遇乐》词前写了段小序:“余自乙亥年上元,诵读易安永遇乐,为之涕下,今三年矣,每闻此调,辄不自堪。遂依其声,又托之易安自喻。虽辞情不及,而悲苦过之。'

刘辰翁为何每读此词都要泪下?因为彼时的南宋已经濒临最后的灭亡,对于清照在词中透露出的那份家国情感,刘辰翁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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