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去世前三四年,又曾起过收徒弟之意,这一次,是一位年纪更小的女孩。一个孙姓人家,有天慕名来找李清照赏字画,温文尔雅的父母,机灵伶俐的孩子,都让李清照心生好感。李清照与他们越谈越投机,尤其是那个小女孩,时有妙语,竟让年迈的李清照大爱:“可否愿意与我学诗词作文章?”她意欲收小女孩为弟子,将平生所学传授于她。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梦寐难求的啊。不想,那个小女孩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对李清照说:“不可不可,才藻非女子事也。”一个年不过及笄之年的小女孩,却说出这等让人吃惊的话来,李清照还能说什么,摇头苦笑,自此再不提收徒之事了。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永久沉没。四十多年之后,李清照早已驾鹤西去,当年的小女孩也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她嫁给了宋哲宗时宰相苏颂的三世孙、文林郎苏君瑑,做了谨依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她的儿子苏浻是陆游的学生。在她去世后,陆游应苏浻的请求,为她写了篇墓志铭,当年李清照欲收孙氏之女为弟子的一段往事才浮现在世人眼前:
夫人幼有淑质,故赵建康明诚之配李氏,以文辞名家,欲以其学传夫人,时夫人始十余岁,谢不可,曰:“才藻非女子事也。”
墓志铭自然不能违背逝者心意。看得出,几十年以后的孙氏,对自己贤良淑德很是得意。她大概仍在庆幸,当初没有与李清照学填词写诗。她也可能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讲起此事,后人才特意交代要将这一段写入夫人的墓志铭。
世间种种情,都要讲求缘分,师生情也不例外。韩玉父与李清照有情有缘却终是与诗词无缘,师傅的诗词才华她只学得一鳞半爪便再无下文;孙氏女子与清照无情亦无缘,一段收徒佳话竟变成一位世俗贵妇生前身后向世人炫耀的资本,实在让人觉得好笑又伤心。
在诗词文章的世界里,李清照注定是不可复制的,也注定了她的绝世而独立。所以上天再次拂了她收徒授业的心愿,她的婉约词,那些豪气干云的爱国诗,注定要成世间的孤本。
怎样的貌美如花,也经不住短短几十年的光阴摧残,李清照的那一份才情的光芒却从未消减。九百多年了,山隔不断,水隔不断,历史的重重烟雨迷雾,皆隔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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