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大明湖畔走来,带着花香和酒香,将诗情酒意融为一杯,畅饮而下。
她有着闺中女子的柔婉,也有着北方女儿的豪情。
她千娇百媚、却也自然率真,凭借着与众不同的气度和才情,独步词坛,独创“易安体”,成为一代词宗。
但她也是孤独的、刚强的,在一个以男人为尊的时代,她用不逊于男儿的豪情爱着自己的国家,将自身的命运和国家结为一体,倾诉着对家国的情殇。
李清照一生创作丰赡,诗、词、文、赋、论,各种体裁皆有涉猎,每一种体裁都有华章传世,莫说在大宋,就是在整个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与那些傲视天下的男性作家相比,李清照也丝毫不逊色。她词中的婉约,诗里的豪放,散文赋体里的丰沛才情,在金石文物收藏整理方面的卓越成就,还有她作品中透露出的满腔忧国爱民的思想,注定了她千古才女的高度,难有第二人超越。
众多文体中,李清照最为擅长的自然是词,包括一些存疑词在内,流传至今的词总计约有六十一首,与众多词坛大家动辄成百上千首的词相比,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少了。但这区区六十余首词,却撑起了中国词坛一座雄伟的高峰。李清照词以其风格的婉约纤细,以其内容的深情缠绵,以其艺术手法的自然圆熟,打动了无数后世人的心。李清照以寻常字眼入词,下笔却极富形象,饶有韵味,每字每句都颇见锤炼功夫,她的词也因此被称为“易安体”。
单论词,就足以让李清照流芳千古了。可李清照最见境界、最为人敬佩的还是流传下来的她的十八首诗和一些残诗断句。她的绝句《乌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有她的长篇古体诗《上枢密韩肖胄诗二首》:“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有她的《题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一声长太息,两捧思乡泪。这仅有的十八首诗和零星残句,就足以将这个婉约大词人推进古今爱国女诗人的行列里。李清照可以站在一位小女子的角度写下柔情似水的婉约词,亦能如男儿一样站在那个时代的高处,为江山社稷而吟而叹。李清照的女儿胸腔里,跳动着一颗男儿般豪放的心。
李清照的散文《〈金石录〉后序》是一篇声情并茂的传记散文,她以行云流水般的文字详尽记录了她和丈夫三十多年来的忧患得失,饱经苦难风霜的人生历程,真情贯注全篇,读来动人心弦;她更以史家笔墨记录下了北宋靖康之变前最后的繁华及此后南宋初期的种种灾难动乱,使其具有一定的史传价值。这篇风格清新、辞采俊逸的散文佳作,不但成为研究李清照生平的重要历史资料,在中华古代散文长河中也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还有李清照的《词论》,其质疑褒贬前人的勇气,在词学创作中独到不凡的见识,在词学乃至整个文学批评史上,说其有开创之功似也不为过.
如此耀眼的成绩集于清照一身,天赋才情是一方面,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想必还与李清照特殊的人生经历有关。“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清人赵翼的这一句,于李清照来说也许是最好的概括。放眼望去,除却东汉的蔡文姬,中国历史上还有哪一个女诗人、女词人如她的经历这般曲折复杂:年轻时倍受党争株连之苦,中年历尽国破家亡之恨,大半生流离失所,病中再嫁,却又遇人不淑,经历一场剥皮销骨的离异风波,桑榆之年飘零异乡,怀着对故国家园的无限思念遗憾离世。
这些苦难铸就了她悲剧性的一生,可也正是这些苦难成就了她。她在如此沉重的人生苦难中浮沉、挣扎、突围,便有了她句工情浓的诗词文赋论,那是在这些苦难中开出的绚烂之花。
大约绍兴二十六年,在临安那处安静的芭蕉院落里,李清照轻轻拉下她人生的大幕,起身离去。那时,清照约七十三四岁的年纪。
清照走了,走进无边的藕花深处。她的身后,无子女后裔,无诗词衣钵传人,但她并不寂寞,她的诗词文章到今天还在,感动、点燃着俗世的我们,她的人生故事还在一代又一代的后人心里跃动歌唱着。千古才女,一代词宗,九百多年的光阴淘洗,不曾黯淡了她的容颜。清照她不曾老去,她就在那里,在水中央,兰舟之上。她衣袂飘飘,临水而照,那张永远年轻的脸上,有淡淡的忧,也有淡淡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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