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杜茉莉正在给一个客人做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刚开始,她没有接电话,想给客人做完脚后再去看是谁来的电话,如果是熟悉的人,就回拨过去,一般的人就算了。没想到,她的手机一次接一次不依不饶地响起,客人便对她说:“你先接电话吧。”杜茉莉微笑地说:“对不起了,您稍等一会。”客人大度地说:“不客气,谁没有个急事儿。”
杜茉莉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躲到一个没人的包房里。
接通手机后,她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你是杜茉莉吗?”
杜茉莉说:“我是,请问你是……”
对方说:“我们见过面的,我是中江路派出所的王文波。请你赶快来一趟,你丈夫在我们这里。”
杜茉莉呆了。
好大一会,她才缓过神来。她仓惶地回到刚才工作的包房里,焦急地对客人说:“黄先生,我丈夫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出去一趟,你看我让别人替你做,怎么样?”
黄先生拉下了脸,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去吧,去吧!”
杜茉莉也不管那么多了,出去把李珍珍叫了过来:“珍珍,你替我招呼一下二号包房里的客人,我得马上出去。”
李珍珍着急地问:“出什么事情了?”
杜茉莉说:“没时间和你说了,回来再说吧,我先走了。”
47
何国典的脸上肿起了一块乌青,就在他右脸的那条伤疤旁边。他木然地坐在那里,目光空洞。王文波把杜茉莉带进那个房间前,何国典一言不发。杜茉莉看到丈夫脸上的伤,心痛极了:“国典,你这是怎么了?”何国典沉默,呼吸沉重如牛。
杜茉莉见何国典不说话,就转过身问王文波:“王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文波说:“你丈夫在中江路小学外面卖烤红薯,执法的城管过来告诉他那里不能摆摊,他就和城管吵了起来。城管要没收他的东西,他为了保护那些东西,和城管拉扯起来,脸就撞到了三轮车上……有市民打110报警,我们赶了过去,我看没有什么大问题。”
“不会的,国典不会和他们吵的,一定是他们欺负国典!”杜茉莉喃喃地说。
王文波说:“我们经过调查,事实就是这样的。”
何国典突然站起来,暴怒地睁圆双眼,挥舞着拳头吼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是他们蛮不讲理,上来就骂我,抢走我的东西,还打我!他们是强盗!强盗!”
王文波瞪着他:“何国典,你平静点。他们的确没有打你,这里有他们的口供,我也问过现场的一些人,他们也说城管没有打你,是你自己摔倒的。你冷静点,这里是派出所,不要大喊大叫。就是有什么问题,也应该好好说。”
杜茉莉上前,拉住何国典的手臂,含着泪说:“国典,有话好好说,好吗?你可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何国典浑身战栗,嘴唇哆嗦。
杜茉莉对王文波说:“王警官,我们没有偷也没有抢,老老实实凭力气赚钱吃饭,我们犯了什么法?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我们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地赚点血汗钱,容易吗?他们凭什么这样!”
王文波叹了口气说:“我理解你们的难处,真的。但是,城市有许多法规是不能违反的,你们也要理解。我真希望你们过得好,在法规允许的情况下,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杜茉莉说:“那也不能打人呀!”
王文波说:“根据我们了解,他们真的没有打他。”
何国典又大声吼道:“他们是强盗,强盗!让他们打死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王文波无奈地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再调查调查,如果他们真的打了何国典,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杜茉莉也不想在这里呆了,拉起何国典就往外走。他们走出派出所的大门,一阵寒风灌过来,刺骨的冷。何国典耷拉着脑袋,一副凄惨无力的模样。杜茉莉的心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着,疼痛不已。她十分担心好不容易好起来的丈夫会再次陷入过去的那种状态。如果他彻底崩溃了,那么她也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黑暗。她挽着何国典的手,安慰着他:“国典,没事了,什么事都过去了。我们重新来。你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我支持你!”
王文波站在派出所门口,叫了杜茉莉一声:“杜茉莉,你回来一下。”
杜茉莉回过头,看了神色凝重的王文波一眼,然后对丈夫说:“国典,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杜茉莉走到王文波的身边,咬了咬牙问道:“王警官,还有什么事情?”
王文波说:“我打心眼里同情你们,也希望能够帮助你们做点什么。我看你丈夫是不是心理上有问题,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把他介绍给你们,让你丈夫接受一下心理治疗也许会好些。”
杜茉莉眼睛血红,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们不需要你同情,我丈夫也没有病,不需要看什么心理医生!虽然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但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比任何人卑贱!”
说完,杜茉莉扭头就走了,寒风把她的头发吹乱。
王文波凝视着杜茉莉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48
回到住处,杜茉莉一边用药水搽何国典脸上的伤,一边轻轻地说:“国典,痛吗?”何国典说:“脸不痛,心痛!”杜茉莉说:“国典,把心放宽些,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何国典喃喃地说:“他们是强盗,强盗!打了人也不敢认账,算什么东西!”杜茉莉说:“他们不是强盗,他们连强盗也不如,他们是狗!疯狗!”何国典叹了口气说:“茉莉,我没事,你赶快回去上班吧,你不要管我了。”杜茉莉说:“我今天不去了,我在家陪着你。一会我去买肉,晚上给你烧回锅肉吃,再买瓶酒,我陪你喝。”何国典苦笑着说:“茉莉,你真的不要安慰我了,我没事的,你赶快回去上班吧,今天我的损失就很大。所有东西都被那帮强盗抢走了,你再不去上班,损失就更大了。我们还要赚钱回家建房子呢,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杜茉莉说:“要不我们都不干了,回家去,再也不出来了。只要我们勤奋,饿不死我们的!”何国典说:“不,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杜茉莉听了丈夫的这句话,安心了许多。过了一会,她就去洗脚店上班了。
杜茉莉走后,何国典感到孤独、不安、烦躁和屈辱。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墙边,抓起墙上的那个大相框,狠狠地砸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四处飞溅,一小块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背,血涌了出来。他看着鲜红的血滴在地上的照片上,一言不发。
他内心的愤怒之火在熊熊燃烧!他内心在喊叫:“是谁毁了那些无辜的生命?是谁毁了平静安稳的生活?是谁让自己变成一个懦夫?是谁让自己在寒夜里没命地奔走?是谁让自己的心灵如此破碎?……”
血不停地流着。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光。
“流吧,你就流吧,看多长时间才能流干!”他的内心继续在喊叫。
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喊叫,那怕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时,他又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在耳边炸雷般响起:“何国典,你是一个废物!你这么活着有什么用?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比你更苦,比你更悲惨?有多少人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有多少人没有了手脚?有多少人从废墟中被救出来,最后还是死去?有多少人……他们像你一样窝囊地活着吗?你为什么不能正视你的内心,为什么不能正视现实?活着是多么的美好,你为什么不珍惜?你如果不能拯救世界,为什么就不能拯救你自己?谁的心里没有伤口?自己的伤口只有自己去舔,没有人能够让你真正走出黑暗,只有你自己才能真正给自己光明!你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去照亮你前行的道路!……”
49
傍晚的时候,何国典收拾完破碎的相框和染血的照片,就拿着桌子上的那张小照片出门去了。他要找个地方把这张照片放大,再做个大相框,把放大的照片装进去,重新挂在墙上。他找了一家照相馆,把东西交给店里的人后,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寒风猛烈,他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在街上走着,他想让寒冷刺骨的风把自己彻底吹醒。
这个晚上,许多上海人在街边烧纸钱,祭奠已逝亲人的亡灵。
何国典看到路边有人在烧纸钱,就站在旁边望着。
纸灰飘飞,烧纸的人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是说给死去的人听的,可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悲伤,还带着笑容,仿佛是在和亲人拉家常。何国典想,那些死去的人能够听到活人说话吗?他们真的会来收取这些纸钱吗?何国典想起了儿子何小雨。地震那天早上,送儿子上学前,他给了儿子两块钱,那是给他买午饭吃的钱,不知他花光没有?儿子死后,他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在地下会不会缺钱花?还有老娘,还有岳父岳母,他们都死得那么匆忙,没有带走一分钱,他们在地下是不是也没有钱花?何国典的心疼痛得出血。他想着死去的亲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自己对他们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感到十分的后悔和愧疚。在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在他们死后烧纸钱又有什么用?活着的人是不是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亲人,等到生死两隔了,一切不是都晚了吗?何国典自然地想到了杜茉莉,此时的她是不是在给客人按摩足底?每次,何国典看到杜茉莉右手食指上的那个瘤子般的包,心里就十分难受。他是不是应该对妻子更体谅一些?他不能再用自己的消沉和疯狂折磨她了。他竟然曾经想过要杀死她,真是禽兽不如呀!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何国典,你不应该沉湎在灾难带来的痛苦之中了,你要走出黑暗的困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何国典看着那些烧纸钱的人们,十分感慨。他叹了口气,还是去买点纸钱,烧给死去的亲人吧,这样对他们的亡灵和对自己灵魂都算是一个安慰。他摸了摸口袋,竟然一分钱都没有了。他回过头,寻找回住处的道路。他已经走出很远的路了,结果,走了很长时间才回到漕西支路的住处,取了点钱,到街旁的小店买了些纸钱,也在路边烧了起来。燃烧的纸钱中浮现出亲人们的脸,都是那么的哀怨,黯淡无光。何国典喃喃地说:“你们安息吧,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们相聚的!”
漕西支路的路两边有不少烧纸钱的人。这一带住的都是这个城市里的穷人和外来打工的人。何国典弄不明白,为什么越是社会底层的人越是热衷于在冬至寒冷的风中为已逝的亲人烧纸钱。是不是贫穷的人更加珍惜人间的亲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他知道,贫穷是罪恶的,多少人为了生存,铤而走险,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为了一点钱六亲不认。这是个肮脏的世界,但何国典却在大悲大痛之后,悟出了一点,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何国典怀着一颗凄凉的心站在纸钱飘飞的漕西支路上,眼睛里迷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朝他赶过来。
他看清了那个警察的脸,也看清楚了三轮车后面那个洋铁桶制成的烤炉。这个警察不就是王文波吗?还有,他骑的三轮车也是何国典中午被城管没收的那辆啊。何国典站在路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文波在他面前停下三轮车,偏腿下了车,笑着对何国典说:“你也烧纸钱呀?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上海人才有的习俗,其他很多地方好像没有这个习俗。”
何国典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三轮车上的烤炉。他在想着这个烤炉有没有被那些城管弄坏,还能不能烤红薯。他本来还想着,明天再去买这些东西继续烤他的红薯,没料到王文波给他送回来了。王文波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笑着说:“何国典,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吧。”
何国典仔细检查了一遍说:“没少什么。”
王文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何国典,东西我给你要回来了,以后好自为之吧,该去的地方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碰到什么事情,要冷静处理,不要着急。着急是没有用的。再说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像我一样理解你。普天下并不只是你一个人有困难,受过灾难,还有很多人活得比你要难得多。任何时候都应该想想自己是幸运的,那样你的心就会宽广起来,想问题也就不会那么偏激了。多替自己想想,也替别人想想。人活着其实都一样,都会面临灾难、困境和死亡。我们都不知道下一天会怎么样,只求问心无愧地活好每一天。我真诚希望你能够幸福地生活。相信我!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说完,王文波就留下发呆的何国典,匆匆地走了。
何国典望着他消失在寒风中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50
这个冬至出奇的寒冷。杜茉莉在电视上看到,全国很多地方都在落雪,包括她的家乡。她想象着小雨在雪花飘飞的山野和他父亲一起笑闹着打雪仗的情景,那情景一去不复返了。杜茉莉内心感到无限的伤感,如今的雪花飘落在那片山坡,是否覆盖了小雨坟头的枯草?杜茉莉买好了纸钱,准备下班后找个僻静的地方烧给在大地震中死去的亲人。李珍珍也说好了,陪她去烧纸钱。小雨活着的时候,还在电话里叫过李珍珍阿姨。想起小雨童稚的声音,李珍珍心里也特别伤感。另外,杜茉莉心里还惦念着何国典。他晚上会不会来接她?她一无所知。其实她不希望他来,怕他看到她烧纸钱时会勾起痛苦的回忆。
这是个多事的夜晚,杜茉莉被一种感伤笼罩着。她在这个夜晚思念亲人,也替老陈担忧。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没有老陈的消息,可就在今天晚上,她竟然在电视上看到了老陈。老陈出现在电视新闻里,那是杜茉莉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但他出现在电视新闻里,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而是作为一个犯罪嫌疑人。公安人员破获了一起重大贩毒案,老陈是贩毒嫌疑人之一。杜茉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在她心里,老陈一直是个好人。记得她从四川回上海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老陈,见到老陈,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落。老陈把哭得泪人般的她拥在了怀里,任凭她发泄心中的悲恸和苦楚。杜茉莉的确把他当成了大哥,在大哥怀里痛哭一场,的确让她阴暗的内心晴朗了许多。老陈十分怜爱地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这一举动却让杜茉莉推开了他。他当时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是好,杜茉莉慌乱地说:“陈大哥,对不起。”老陈叹了口气:“妹子,你好好的!”……杜茉莉一直觉得对老陈有愧,她知道他喜欢她,但他从没有像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一样欺负过她。她在心里为他祈祷,希望警察抓错了人。
下班后,杜茉莉和李珍珍挎着各自的小包,走出“大香港”洗脚店的玻璃门。杜茉莉手中还提着一塑料袋的纸钱。今天她们提前了半小时出门,但也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按理说,冬至这天已经过了,她们却没有什么感觉,仿佛还停留在冬至的晚上。
寒风呼啸,天寒地冻。街两旁的梧桐树已经掉光了枯黄的叶子,像一只只高举的瘦骨嶙峋的手,肃杀而又凄凉。
李珍珍捂着自己的耳朵,连声说:“好冷呀,这鬼天气!”
杜茉莉穿着羽绒服,可还是觉得冷,牙关直打颤。她对李珍珍说:“珍珍,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穿得少,不要冻坏了。要是冻坏了,我妹夫还不找我麻烦。我自己找个背风的地方把纸钱烧烧就可以了。”
李珍珍说:“那可不行,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变呢。”
杜茉莉见她如此坚决,便没再坚持。
她们从洗脚店外面的停车棚里推出了自行车。
李珍珍说:“就在附近找个地方烧吧。”
杜茉莉说:“好的。”
她们没有骑上自行车,而是推着车,边走边找地方。
杜茉莉笑了笑说:“珍珍,你上午买的那个戒指真不错。我妹夫戴上,肯定很有派头。以后有余钱了,我也给国典买一个,结婚时,我都没有给他买过戒指。对了,为什么他的戒指要你买呀?”
李珍珍笑了笑:“我们俩说好的,他的我买,我的他买,这样比较公平,哈哈。”
她们来到一个街角。杜茉莉发现这里背风,就对李珍珍说:“珍珍,我们就在这里烧吧。”
李珍珍说:“好的!”
就在她们停自行车的时候,从人行道旁边的一棵树后面突然闪出一个黑影,朝她们扑过来。李珍珍刚惊叫了一声,她肩膀上挎着的小包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扯掉了。抢到李珍珍红色小包的歹人撒腿就跑。杜茉莉把自己的包扔给李珍珍,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她竟然忘了骑着自行车去追那个歹人,自行车在她跑出去的一刹那间“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珍珍焦急地站在那里,大声喊叫:“茉莉姐,抓住他,我给我男朋友买的戒指在包里啊。茉莉姐,快抓住他,抓住他——”
歹人跑得飞快。
杜茉莉也跑得飞快。
杜茉莉穿着羽绒服,影响了她跑的速度。她没有做任何考虑,就边跑边脱掉羽绒服,扔在了身后,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毛线衣。脱掉羽绒服的杜茉莉穷追不舍,她忘记了寒冷,心里只是想着李珍珍的包和包里的那个戒指。那是象征着李珍珍爱情的戒指呀,怎么能被这个该死的歹人抢走呢?
跑过了好几条街,歹人气喘吁吁,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杜茉莉也快跑不动了,呼吸急促,大口地喘气。但是她没有停下来,她心里说,不夺回李珍珍的包,绝不罢休。
在杜茉莉追赶歹人时,有几辆小车呼啸而过,对他们视而不见。
歹人不时回头张望,杜茉莉离他越来越近。歹人跑进了一条小街,杜茉莉也追进了那条小街。歹人实在跑不动了。他停了下来,回转身,对着迎面而来的杜茉莉。他一只手拎着李珍珍的包,一只手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逼上来的杜茉莉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杜茉莉跑得口干舌燥,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她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把包还给我,快把包还给我!”
歹人是个小矮个,脸像黑炭一般。他说:“你不要逼我,我不想伤人!”
杜茉莉冷笑一声说:“你威胁我也没有用。你把包还给我,我就放你走,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否则,我和你没完!你跑不了的,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杜茉莉一步一步朝他逼了过去。
歹人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我告诉你,你胆敢过来,我就一刀捅了你!”
杜茉莉面无惧色:“老娘要是怕你捅,就不会追上来了!不就是一条命吗?你有种就把我杀了,你要是没种,就赶快把包还给我!你知道那包里的东西对我小妹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老娘不和你废话,你这种人渣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感情!快把包还给我——”
歹人浑身在发抖,双眼露出惊惶的光芒。
杜茉莉朝他一步一步逼近,他的双腿开始往后退。
……
站在原地乱喊乱叫的李珍珍,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和她说话:“珍珍,发生什么事情了?”李珍珍回头一看,是何国典骑着三轮车过来了。李珍珍的哭音都出来了:“姐夫,快,快追,有个歹徒抢了我的包,茉莉姐已经追上去了!”何国典一听,吼道:“你怎么不追上去?怎么让茉莉一个人去追?”李珍珍是吓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何国典大声说:“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骑上车追,茉莉一个人会吃亏的!”他们俩各自骑着车,朝歹人和杜茉莉跑的方向追去。
……
歹人没有退路了。
这是一条绝路。
杜茉莉冷笑着说:“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你听老娘一句话,赶快把包还给我,咱们就各走各的路!否则,你就等着坐牢吧!做人怎么能这样?人再穷,也要活得像个人样,也要有尊严!我特别鄙视你这种人,你明白吗?老娘鄙视你!你连禽兽都不如!”
歹人咬着牙,凶相毕露,把握着刀的那只手举起来,恶狠狠地骂了声:“臭**,你有什么尊严?老子捅了你!”
杜茉莉大叫一声,朝他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李珍珍的小红包。歹人朝杜茉莉的胸前狠狠地扎进一刀,同时嘴里还说着:“去你妈的,臭**,给老子松手!”血从杜茉莉的胸口喷了出来,喷到歹人的身上。歹人和杜茉莉抢夺着那个小红包。杜茉莉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死死地抓住,就是不松手。歹人手中的尖刀又扎在杜茉莉的手臂上,但杜茉莉还是死死地不松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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