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是我初中时的同学，长得很是秀气。她有两条小辫子，因为她的头发又细又黄，我们都在私底下叫她黄毛。让我怎么也搞不懂的是，阿花的脑袋瓜特别笨，经常考试不及格，老师骂她是“花岗岩脑袋”。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学校一棵巨大的桉树后面哭泣。我见过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很同情她，甚至不说她是黄毛了，别人说她黄毛我也会制止，同学们都以为我和她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偶然的事情竟然改变了阿花的命运。
那天早上，我刚刚来到学校，就听到同学们说阿花出事了。阿花的家在离我们小镇十多公里的山里，所以她是住校生。那时我们学校的学生宿舍都是上下两层的架子床，阿花的铺位在架子床的上层。就在昨天晚上，阿花在睡梦中摔下了床，同学们说，阿花摔得很重，已经住到城里的医院里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十分难受，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我眼前老是出现阿花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在阿花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我总想去看看阿花，可我没有到城里的盘缠。我们只能从老师嘴里得知阿花的一些消息，老师说，阿花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承认那是一次满怀焦虑的等待，尽管是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可我觉得好像过了一年。阿花回到学校的那天，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阿花还是像往常一样来上课，还是那样少言寡语。她回来后，我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那个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阿花根本就不知道我曾经为她焦虑过，多少年过去了，这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
让所有同学刮目相看的是，阿花自从摔了以后，居然变得聪明了。阿花的学习成绩一下子跃居我们班的前三名。有些同学说，阿花的爷爷是有名的老中医，肯定是她爷爷给她用了什么药，才使她变聪明的。关于阿花变聪明的说法很多，但是都没有什么说服力，反正这一摔使阿花开了窍。
阿花聪明了，不是花岗岩脑袋了，老师也不骂她了，我再没有见过她哭红眼睛的样子。有一天，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聪明起来，她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告诉了我一件事情。她说就在她摔下床之前的一个周末，在回家的路上，发现汀江边上的水草丛中有一条很大的红鱼。她就蹲在江边，看着那条红鱼，直到天黑了，看不到红鱼了，她才回家。据说有红鱼的那段河道里，经常会淹死人，相传有些水鬼会变成各种各样的鱼来引人下水……阿花没有考虑这么多，那些传闻在她的心中没有起任何作用。结果，她在回学校的时候，又看到那条红鱼了。她不能忘记那条红鱼，一直想着它，甚至在睡觉时也梦见它，她摔下床的那个晚上，就梦见自己和红鱼在一起……我不相信是那条神秘的红鱼改变了阿花，那个周末，我和阿花一起来到红鱼出没的江边，等到天黑也没有看到那条红鱼，只是听着江水的呜咽。我不知道阿花后来有没有再见到那条红鱼，也不知道那条红鱼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反正阿花就那样变聪明了，不再因为笨而挨骂，不再因为挨骂而流泪了，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阿花后来考上了大学，我二十多年没有见到过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还记不记得那条她生命中的红鱼。我却一直记着，还记着她哭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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