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初，我在湖南师大图书馆搞了一次讲座。名义上是文学讲座，图书馆领导也是将我当做作家介绍给同学们的，可我没有大谈特谈文学，却跟莘莘学子们说了一个多小时的家常话。主讲结束后，同学们又递上不少条子，又作了近一个小时的答复。这日有闲，随便清理书柜，不意翻出讲座提纲，顿觉感慨系之，心想若结合当时同学们的提问，再加点油，添点醋，整理成文，也许是件好玩的事儿。
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耳濡目染都是所谓的信息，倒是家常话往往不容易听得到。可天有常理，地有常规，物有常态，事有常识，人有常情，有些东西是不会因为技术的更新超前而随之改变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地球公转和自转，水往低处流，人和动物上进下出，亘古而然。如今我们已是越来越离不开带电的东西了，电灯电话电视电子琴电冰箱电热水器，尤其是该死的电脑，家里缺不了，办公室几乎人手一台，走到街上，到处都是电游，好像哪天离开了这些玩意儿，我们就没法活下去似的。其实并非完全是这么回事。你躲到远远的没带电的乡下去待几天试试，保证死不了人。不仅死不了，说不定还会活得更加自在快乐和健康些。我当然不是要大家学陶渊明，远离现代文明，躲进桃花园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不带电死不了人，相反有几样东西虽然稀松平常，也最容易被我们忽略，可一旦失去，才真会死人呢。什么东西？空气，水，食物，阳光。有些年轻人沉迷于网络，有了网络，爹娘都可以不要。爹娘不拿钱给孩子玩游戏，被孩子杀死的事不是没有过。可空气你还得要，几分钟不呼吸空气，网络再有魅力，恐怕也与你不相干了。水是一切生物的本源，太空探测，首要任务就是看星球上有没有水，没有水根本就不必考虑生物的存在。人体内百分之七十以上是水分，活命的活字，就是水加舌，舌头若等不着水了，命也就该结束了。食物是生命的原动力，人不进食物，生命的机器只能停摆。一切食物的源头是植物，植物得通过阳光发生光合作用，才能生成并释放出氧气，世上没有了阳光，这生物链条上的起点就会消失。
这都是常识。其实人再伟大，也少不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庄子早就说过，道在屎溺，再高深的哲学也是从常识出发，再抵达常识。我想一个常识容易被忽略的时代，强调常识也许并不显得多余。不过除了以上说的空气水食物和阳光，我觉得还有一样东西也是我们人类生存的必需元素，那就是爱。其他动植物，有以上四样物质也许基本可以存活了，至于人类，仅此好像还不行，还得有爱。我觉得爱是人类赖以延续下去的必需条件和理由，否则大家还活在这个世上干什么呢？那么我们的一切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都应该围绕这个爱字来做文章，不然我们就不是人，而会成为恶魔，天理难容。比如宗教，其宗旨就是爱。基督用博爱救世，佛家以慈爱为怀，儒家说仁者爱人，道家道法自然，保命全生，那是自爱。这里我想就爱的话题，跟同学们交流交流。
一是学会自爱。要养成自爱的良好习惯。自爱不是自私自利，是爱生活爱他人的起点和支点。没有这个起点和支点，什么都爱不成。有人提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只能说说而已，谁也不可能做到。人从娘胎里生下来，叫呱呱坠地。为什么呱呱？就是声明肚子饿了，快给我吃喝，待母亲奶头往嘴里一塞，呱呱之声即停。这就是利己。当然不是损人利己，损人可以利己，利己并不一定非得损人，且损人也不一定就利己。过去还有一个说法，叫先解放全人类，最后解放自己。这话来得响亮和豪气，却值得商榷。且不说是谁授与你解放人家的权力，人家到底要不要你去解放。只说你自己都没解放出来，怎么去解放人家？看来关键不在于喊口号，而在于自身能力够与不够。也就是说人生在世，首先得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了，才有可能去解决人家的问题。佛家所说自度度人，就是从我做起。儒家的理想人格也是先修身齐家，再谈治国平天下。自己的问题是什么问题？说穿了就是要将自己培养成有用之才，从体质到内心，要有足够的力量。有用之才的标准恐怕不外乎两个健字：健康的身体，健全的心智。做到了这两个健字，才可能立身于世，完成家庭和社会赋于自己的角色使命。
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智，是人生获取快乐和幸福的保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不够，一切免谈。不说远的，单说进了机关，务必跟领导和同事们打成一片，身体就是必要条件。如何打成一片？据说打工作麻将就是手段之一。将工作与麻将合二为一，工作是麻将，麻将即工作，麻将工作同时进行，这恐怕是国人的第五大发明。如何打好工作麻将？得有饱满的热情，想起麻将心发热，见着麻将手发痒，摸上麻将眼发亮。得有坚实的经济实力，要赢得起，更要输得起，手头输光，还有家产可抵押举债。得有足够的智商，该喂子时喂子，该放炮时放炮，该和牌时和牌。最重要的是得有拼命精神和强壮的身体素质，从星期五晚上熬到下周一早上，三晚两天，六十多个小时，眼不花，手不软，人不乏，没有个好身体，怕是不容易坚持下来的。不过话说回来，玩玩工作麻将未尝不可，可千万不要玩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在一切在，命玩完了，也就什么都完了。有些人年轻时拼命赚钱，不惜搞垮身体，年纪大了再拿钱养命，也不足取。代价太大的成功等于失败。官再大，钱再多，名再响，没个好身体，是最不合算的，不仅是失败，而且是重大失败。要学会善待生命，生命是资源，要合理利用，别提前透支。生命资源利用得好，可以创造出更大的财富，包括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没有大创造也没关系，对得起区区五尺之身，一辈子便没什么遗憾。世上没什么比生命更珍贵，圣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要倍加珍惜，不可虐待之。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皆望子成龙，可更希望儿女们无灾无难一辈子，叫做平安就是福。我的儿子也已考上大学，在外求学，同学们的父母肯定跟我一样，对自己的孩子都有所期待。估计都希望你们事业有成，可事业不一定大，能自立就行；要赚得来钱，可钱不一定多，够用就行；最好成个家，娶个老婆，可不一定三妻四妾，一个就行。以前人红米饭，南瓜汤，老婆一个，儿女一帮；现在的人白米饭，王八汤，孩子一个，老婆一帮。有个副市长，情妇一打，常常应付不过来，最后想出情妇自治管理办法，从情妇中选拔能者做情妇头，情妇们的吃用花费包括哪天哪位情妇陪副市长睡觉，都由情妇头统一安排，据说管理效果非常明显，副市长很是得意。不过副市长得意得太早了点，情妇们还是将他送了进去。我要说的是，老婆还是一个为好，多不得，多了麻烦。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失败男人背后则站着两个或多个女人。像这位副市长，还没进去，情妇一情妇二情妇三情妇M都逃得不知去向，估计也就原配还肯给他去送饭送衣。还是儒家的中庸之道有道理，凡事不能贪，不能太过，过犹不及。一句话，就是不求大，不贪多，拥有平常心，做个平常人，享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快乐幸福的人生，才是成功的人生。
怎样才能做到身体健康，心智健全？就是要学会生活，学会学习。生活是每天都必须面对的，生活处理好了，才谈得上学习和工作。生活离不开三件事，吃好穿好睡好，外加适当的运动。这几乎是废话，谁不知吃好穿好睡好？同学们在家里时，父母亲每天跟你们唠叨的，肯定少不了这几个方面的内容。现在你们离家在外，父母不在身边，难得跟你们唠叨一回，我代表你们父母叨唠叨唠吧。吃好不一定餐餐大鱼大肉，要合理膳食，营养均衡。当然你们正是长身体用脑子的时候，鱼肉不能少，有条件的同学，最好每天确保一两个鸡蛋，一两杯牛奶。任何一个物种的乳汁，都最适合自己后代进食。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喝母亲的奶汁，而所有可以替代母乳的食品中，牛奶是最好的一种。除了鱼肉蛋奶，要多吃粮食和水果蔬菜，最好养成每天吃水果，每餐吃蔬菜的生活习惯。一天不吃青，两眼冒火星。蔬菜水果含有丰富多样的营养，还利于消化通便，排毒去火。苹果就有清洁口腔和肠胃的功能。不过水果含有残留农药和保鲜汁，食用前一定洗干净，再去皮。有些同学口味重，不喜欢蔬菜水果，恐怕与喝酒抽烟和嚼槟榔有关，最好少吃甚至戒掉这些东西。过于辛辣的食物也要适可而止，比如辣椒之类。湖南是吃辣椒的地方，不怕辣，就是怕不辣。还说不吃辣椒，不够革命。革命不革命，另当别论，还是身体重要。佛家推崇素食，我看不无道理。我有一位朋友带发修行，经常在外云游，且餐餐素食。偶尔回邵阳，朋友们相娶，座中就他气色最佳，倒是吾等酒肉之徒面色难看，毛病不少。刚才说了，不是要同学戒荤，是要多吃蔬菜水果，于身体大有裨益。这就是吃好。
穿好是很有必要的。过去提倡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如今物资水平普遍提高，烂衣服是用不着穿了，可也不必满身名牌，珠光宝气。衣服要穿给人家看，主要还是自己要受用。这叫冷暖自知。如果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让别人眼睛舒服了，自己活受罪，也太吃亏了点。女孩子爱美是好事，不过美跟贵不一定划得上等号。有条件的女孩穿得洋气点，让别的女孩嫉妒嫉妒，无可厚非。条件不怎么好的女孩，以朴素大方为美，也是一种风格。中国女人在一起，喜欢炫耀自己身上的衣服多么贵，一百元钱买的说成五百元。外国女人在一起，不比贵，比便宜，标价五百元的衣服，她两百元买下，觉得是个伟大胜利，说明自己有智慧。赚钱需要智慧，其实花钱也需要智慧。有些女人上街买小菜，跟小贩吹价，吹上半天，少出毛把几分钱，高兴好久。走进服装店，几百上千元的衣服，只要喜欢，试试又合身，价不价的无所谓，数了钱就走，也不知她跟店老板是不是有亲戚关系。穿得再豪华，如果不讲卫生，却没有君子风度了。旧时名士扪虱而谈，现代人怕是不太欣赏这种作派了。学习再忙，洗衣洗澡洗脚的时间还是挤得出的，总不能借口时间紧，袜子扔到地上，能自己站起来，还继续穿。
睡好也是生活里的大事。三十年前睡不醒，三十年后睡不着。到了我这个年纪，睡得好比吃得好重要得多，哪天没睡好，吃满汉全席都没滋味，工作起来更没效率。你们正是睡眠重的时候，确保睡眠时间和质量，对身体发育和学习都非常重要。周末放松放松，打打牌，上上网，有此必要，可也不能太过，凡事得有度，最好少熬夜或不熬夜。学习是高强度脑力劳动，没有高质量的睡眠作保证，想学习好是句空话。该休息时候休息，该学习时候学习，切不可颠三倒四。早晨太阳出山，阴气下沉，阳气上升，身体机能渐渐恢复，正是工作学习的时候。傍晚太阳下山，阴气上升，阳气下沉，身体机能跟着下降，也该睡觉休息了。这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非常科学的。所以不是特殊情况，晚上不要开夜车。广州人为什么黑瘦黑瘦的？就是夜生活时间太长，违背了自然规律。晚上要睡好，白天也争取睡睡午睡，恢复一下疲劳。人体是有生物节律的，除了夜里生物指数降低，上午九点，中午一点，下午五点，都有一段生物小低潮。大家留意一下，上午上课到九点左右，特别困倦，就是这个道理。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是别有风味的，有条件白天小睡一会儿，是种享受，对工作学习更有利。有人说睡眠是美丽的秘密。女孩喜欢美容，其实再先进的美容品和化妆术，都没有高质量的睡眠有效。雕塑家最懂这个道理，才那么喜欢雕塑睡美人。美人就是睡出来的嘛。睡好觉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做美梦，生活中没法实现的，说不定梦里能找到。哪怕是白日梦，也不要拒绝。有梦想总比没梦想要好，有了梦想，说不定哪天美梦还确能成真。
适当的运动也必不可少。国人好像有懒惰的嫌疑，在电视电脑或麻将桌前一坐，不知今夕何夕。进化论有个观点，叫用进废退。只用大脑，身体老不活动，久而久之，大脑比脸盆还大，四肢却萎缩成豆芽梗，岂不成为怪物？看看汉字的人字吧，那是迈开的两条腿，是不是暗示人们，两条腿是用来走路的？过去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依我看，行路不仅仅是求知实践的过程，更是锻炼身体，增强体质的方法。现在的人以车当步，动不动就是车子，两条腿都不知道迈步了。一些有身份的人，家里离上班的地方几百米，也要小车接送，也就仅仅面子好受，身体不见得受用。机关里流行一种说法，叫工作不突出，成绩不突出，就腰椎盘突出；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就前列腺发炎；职务不上升，待遇不上升，就血压血脂血糖在上升。腰椎盘为什么突出？前列腺为什么发炎？三血为什么上升？就是少运动，在家坐沙发，出门坐车子，进单位坐办公椅子，屁股功能强化，腿脚功能弱化，最后落得站在地上，风都吹得倒。人不可能不坐沙发，不坐办公椅，不坐车子，只是要注意调剂，坐久了要站起来活动活动。官场上那些有出息的人，个个都善于活动，说是想活就动，一动就活。其实从健康角度说，要活得好，也要多动一动，活和动是相互促进的。国外有个科学家几十年如一日，天天坚持晨跑。有次到了北京，清早到长安街上跑步，结果只碰上十来个晨跑的，其中还有五六个是黑人和白人。中国不少知识分子英年早逝，就是只知道工作，不注意劳逸结合和运动健身。中国人再不运动健身，又会成为东亚病夫的。我给同学们提个醒，还是站起来，多运动，多走路。人类好不容易从爬行动物进化为直立行路的灵长动物，才开阔了视野，提高了智慧，我们就要挺直腰杆，昂首阔步于大地上，绝不可辜负了造物主给予我们这莫大的恩赐。再看看四个轮子的汽车，老长老长的火车，那是不是爬行动物？天上的飞机是不是鸟类？我们整天躲进爬行动物或鸟类的体内，是不是又回归到了低等动物行列，也是某种程度的退化？当然我说汽车火车飞机是低等动物，不是说我们不能坐车和飞机，要出门，要远行，不坐车和飞机自然不可能。我的意思是能走路，能运动，就不要依赖交通工具，这对咱们的龙体凤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二是学会爱他人。他人是个宽泛的概念，父母妻儿，亲朋好友，同事老乡，老师同学，包括陌生人，都是他人。先说爱父母。吃国家的饭，吃单位的饭，吃亲朋好友的饭，都是要付出劳动和回报的。到银行里去贷款，还要还本付息。唯吃父母的饭，从没等你报答。常言说，娘肚里有儿，儿肚里没娘。只听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没听说老娘在外儿心忧。为了自己的儿女，父母可以付出一切，却从没指望儿女给予多少物质上的回报。过去说养儿防老，其实大部分会落空。《红楼梦》里的《好了歌》说得明白，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自古痴心父母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儿女是延续父母生命的载体，血相通，心相连，本来就没法分出彼此。因此父母期望儿女们的，不是要带好多物质上的好处回来，只要能做个好人，自食其力，平平安安，就是对父母最大的爱。好人的标准不高也不低，刚才说的健康的身体，健全的心智，属于好人。堂堂正正做人，规规规矩矩做事，有尊严，懂是非，知进退，也是好人。在这个花花世界里，诱惑太多，能不变坏，不进监狱，不进戒毒所，也算得好人了。不是说除了诱惑，什么都能抗拒吗？谁家有人在监狱里和戒毒所里，这个家庭从此就没有了安宁。监狱和戒毒所是个无底洞，搬去金山银山都填不满。我见过一些家庭，小孩犯事和吸毒，进了监狱或戒毒所，送了钱放出来，出来后犯事又逮进去，家里再去送钱，没完没了，家财掏空不说，害得父母腰弯背驼，气都会气死。有一位小商人，儿子不听话，只好送去当兵。如今当兵不是说想当就当得了的，尤其是城市兵，当兵回来后可安排工作，没有大钱开路，也当不上兵。这家人的孩子身上还有刺青，只得花几万把刺青弄掉，弄掉的刺青还有痕迹，只得又花钱打点，前后共花去十五六万。旁人不理解，当个兵又不是拿状元，这是不是值得。孩子的父亲说，我现在不送钱给检兵送兵和接兵的，以后就得送钱给监狱和戒毒所，而且还不会是这个数。有位母亲为送儿子去当兵，举债花了两万多，结果儿子的兵还是没当成，这位母亲没有退路，只好喝下农药，死在武装部门口。父母之爱就是这么沉重。做儿女的，千万要做好人，做正常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惊回首已是百年身。
要养成敬爱师长友爱同学的习惯。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是我们知识的源泉，自然值得敬爱。农村堂屋里有天地国亲师的牌位，老师是跟天地国家和父母亲一起，接受供奉的。旧时开蒙，要先拜万圣之师孔子的尊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还不会过时吧？说老师如父，意思是老师也跟父母一般，是不图你们回报的，只希望学生学有所成，走出校门后能成为有用之材，给老师增光。父母喜欢把有出息的孩子挂在嘴边，老师也不例外。一旦学生变坏，成为害群之马，老师脸上也挂不住啊。学会做人，使自己变得优秀，让老师以后说起自己的学生，觉得安慰，就是对老师最大的爱。友爱同学是门学问，这门学问做好了，就有了做人的基础，一辈子都受用。同学是日后同事的缩影，在学校善于跟同学处理关系，走进社会后跟同事的关系也差不到哪里去。要做社会人，情商不能太低。别看同学们从幼儿园到小学和中学，跟同学们相处了十多年，却并没完全离开父母，除了学习，衣食住行都由父母全权代办，同学之间没有太多利害关系，加上没有成年，好多人生况味还体会不出来。进入大学，远离父母，每天二十四小时跟同学们待在一起，关系处理起来就不像中小学那么单纯了。我觉得有几点得讲究。最起码的准则是不能太自私，不能处处以我为中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学会将心比心，尽量做到自律。比如同处一个寝室，各人生活学习习惯不尽相同，得彼此关心照顾。遵守作息时间，休息和学习的时候保持安静，不要大声说话，切忌深夜打电话，发短信，影响他人。生活方面不能老占便宜，从不付出。自己不打水，喝的就比任何人还多，以致三个和尚没水喝。自己不买牙膏肥皂，要洗漱了，人家的手到便拿，好像人家欠着你似的。借人家钱时，说得非常动听，钱用完就完了，再记不起来。这些生活细节看似小事，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走到哪里都不付出，只占便宜，是不会受欢迎的。这是严于律己，同时要宽以待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家来自不同地域，不回家庭，生活习惯，经济状况，各不相同，为人处世的方式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有磨擦是难免的。这就需要宽容和包容，不能求全责备。孔子还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不同没关系，只要能和睦相处就不错。其实只要个个对自己严一点，对人宽一点，就好相处了。另外还要吃得起亏。大亏吃不起，小亏还是吃得起的。自己尽量少占人家便宜，至于人家占了你便宜，努力做到少计较或不计较，多点君子风度。当然老吃亏，想不计较也不现实，只是吃点小亏，自己还不至于冻着饿着，也无伤大雅。今后走向社会，也吃得起小亏，人际关系肯定坏不到哪里去。郑板桥还说吃亏是福，吃得起小亏的人，一辈子是不会有大亏吃的。
大学里除了师生关系和同学关系外，还有一种特殊关系，就是恋人关系。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大学阶段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光，想禁止谈情说爱，是不现实的。最好是不提倡，也不反对，同学们自己把握。有爱就谈，没爱就不谈，不要见人家成双成对，感觉没面子，也凑合着谈上一把。有爱最好也悠着点，不要因为爱情影响学习。到底感情问题是一辈子的事，大学仅此四年，过了这个村，没有了那个店。真的相爱了，也要考虑考虑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我读师专时没谈过恋爱，印象中大学恋人比较难成事。记得我们那届同学成了两三对，还生了儿育了女，多年后却都劳燕分飞，不知是悲是喜。也许大学刚成年，识人阅世还不够准确。人生三大坎，青年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得。戒色不是不要男欢女爱，意思是爱情婚姻大事，切不可随便，在这个坎上摔一跤，一辈子都会深受影响。至于有些同学谈恋爱，可能是为打发清苦寂寞的读书生涯，压根就不是为了今后结婚成家，这恋爱不谈白不谈，谈了也白谈，则另当别论。我认为还是慎重为好，爱就爱出结果来，爱出效益来。如今是个讲投入产出的年代，无果和效益不理想的爱情可不合算。尽管爱情不是买卖，还是有成本的。时间和精力就是成本。除了恋爱和结婚，一个人还得有一番事业。该恋爱结婚时恋爱结婚，该生儿育女时生儿育女，该干事业时努力干事业，每个阶段处理好每个阶段的事，人生才会丰满，少些遗憾。看去爱情是感情问题，感情问题却不可感情用事，得靠理性来驾驭。未婚享受结婚待遇，结婚享受离婚待遇，时是时髦，究竟不是说的这么轻松。过去第一夜留给丈夫，如今退而求其次，第一胎留给丈夫。这可是最后的底线，如果连第一胎都没留给丈夫，是要付出大代价的。这不仅是伦理问题，还是医学问题。第一胎没保住，容易造成习惯性流产，弄不好会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将给婚姻和家庭带来莫大的痛苦。作为女生，这是不能含糊的，要守住自己的防线和底线，不然自食其果，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作为男生，你真心爱着对方，真想结百年之好，就要尊重和爱护对方，不可操之过急。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人一辈子不容易，相爱是缘，相守更是缘，千万不能儿戏，须珍之惜之。
三是爱学习。阅读和学习的习惯也是养成的。圣人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好学之人，想不智慧，都困难。我觉得人生智慧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阅历，二是阅读，三是思考。阅历是阅今人今世，阅读除阅今人今世，还可阅古人古世。阅历丰富，阅读广泛，加上勤于思考，肯定会拥有智慧人生。诗书传家远，菜根滋味长。曾国藩不给后人留大钱，告诫和督促子孙多读书，做读书人，不做官，不发财。百多年后，与曾国藩同时代的大商人大银行家的后代，已然销声匿迹，曾家子孙却学有所成，诗书传家，不少已是海外知名教授。走进偏远山村，若到处是搓麻将和赌博的，那里肯定只出混混，出不了什么人物。反之大人在房前屋后劳作，小孩在阶前窗下读书写字，耕读之风盛行，肯定出过人才。如今不少孩子厌学，抽烟打架，沉迷网络，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教育和大人身上。大人成天吃喝玩乐，家里只有麻将和酒肉朋友，没有书本，怎么让孩子养成阅读的习惯？不少家庭住处豪华，家具高档，有高级小车，有巨额资产，却舍不得花点小钱买书，让人堪忧。孩子想读书，没机会接触书本，兴趣自然会转移。其实小孩好奇心强，小时家里有什么，他们就会喜欢上什么。我经常跟亲朋好友说，养成读书的习惯，不仅为自己求知，最大的好处是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你喜欢读书，家里的书籍随处可见，有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你的孩子抬眼所见，伸手可触，都是书本，想让他不喜欢阅读都困难。舍不得拿钱买书的家庭，到时会舍得拿钱买公安，买法官，买拘留所和戒毒所。
刚才说阅读是智慧的重要来源，说到智慧，我觉得有这么两种类型，一种是养身的智慧，一种是养心的智慧。养身的智慧就是生存的手段，比如大学所学专业，那是今后就业挣钱和养家糊口的技能。养心的智慧类似佛家所说的觉悟，通过探索内心，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突破自身局限，认知天道。人道源自天道，有了觉悟，能认识自己，也就能认识天道。苏格拉底就明确提出，认识你自己。老子也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里的知人和自知就是智慧。智慧让我们通过外在事物的表面，洞察其本质和深层的根源，从而做出英明的抉择，采取明智的行动。不过智慧是个大话题，佛家有三学：戒学、定学和慧学，慧学属于三学里的最高层次，要修成慧学，必须先修好戒学和定学，可见成慧之不易。我缺少慧根，不通佛学，不敢妄议，还是从文史哲的角度，说说自己读书和思考的体会。
不用说，文史哲是相通的，儒道佛是互补的，历史往往是宗教和哲学的注解，今天往往又是历史的复制，而转瞬间今天又会成为明天的历史。我觉得用儒道佛解读文学和历史，可获取认知自我和观照社会现实的最佳角度，享受智慧人生。儒家入世，道家隐世，佛家出世，看看一个人的一生，谁逃得脱这么一个过程？我们从娘胎里坠地，懵懵懂懂来到这个世上，讨吃求生，便是入世。到了一定年龄，功成身退，功不成也身退，便是隐世。最后油尽灯灭，送进火葬场，一股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彻底从世上消失，便是出世。也许有人认为，这么看待人生，也太消极和悲观了点。这其实不是人生态度，是人生真相，每个人都得走完这个过程，不论你愿意不愿意，也不论你贵为天子，还是贱如草民。这也许就是天命，就是天道，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一本《红楼梦》，像个迷宫，里面人物宠杂，事件繁复，读者不容易把握，其实也就三样东西：儒道佛。比如宝钗代表儒，黛玉代表道，妙玉代表佛，宝玉亦儒亦道亦佛，又非儒非道非佛。曹雪芹的高明之处，就是让望夫成龙的宝钗独守空房，让清心寡欲的黛玉多病短命，让洁身自好的妙玉遭在强人之手，到头来，代表儒的见不到功名，代表道的没法长生，代表佛的落入污浊的泥淖，倒是非儒非道非佛的宝玉出了家，算是修成正果。
这里还跟同学们讨论讨论几个大诗人。杜甫代表儒，行走在地上，是诗圣。圣人也是人，杜甫眼中所见都是人间烟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诗，不用查出处，肯定是杜诗。没有杜甫那悲天悯人的情怀，拿着国家工资，打打麻将，泡泡小姐，到处开创作研讨会，与文学青年大谈创作，是绝对写不出这种诗的。也只有杜老夫子，自家茅屋为秋风所破，自顾不暇，还要替其他没有屋子住的人操心，希望有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别人可以喝着香茗，听着后庭花，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也惟有杜甫感时花贱泪，恨别鸟惊心。有些年轻人不喜欢杜甫，说他又酸又腐，我说你有了些人生历练，阅世渐深之后，会改变这个看法的。李白代表道，行走在天上，是诗仙。仙人不是人，只能是仙，李白也就想的是天上事，说的是仙人语。夜宿峰顶寺，举手扪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自然是李诗。也只有李白会远望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要么抬头看天，问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天上是道家设计的仙人住处，只有李白会情不自禁，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正因李白是仙，才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反观杜甫，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一长一短，正好相反。李白更多的是愁，愁不能大碗喝酒，愁酒醉还会醒来，更愁没处施展自己的抱负。杜甫更多的是恨，恨食不裹腹，衣不暖身，恨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更恨家国不存，民不聊生，生灵惨遭涂炭。过去我们总认为李白的愁，杜甫的恨，是悲观厌世，其实他们的愁和恨，是对国家和民族的大爱。没有这种大爱的人，只顾自己住有豪华别墅，行有高档小车，玩有十八靓妹，哪有工夫愁报国无门，恨国破家亡？正是因了蕴藏在这愁和恨里的大爱，李杜的人格才光焰万丈，其诗篇才万世传诵，至今不衰。所以我说李白天高，杜甫地厚，塌了天，或陷了地，唐诗的世界也就不复存在。至于王维，代表的无疑是佛，打坐禅堂，参悟禅意，自然是诗佛。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是佛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那是禅机。再看王维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鸟为什么惊，为什么鸣？原来鸟鸣山更幽，鸟惊人不惊。王维喜欢以空字入诗，空字就是佛家语，《般若波罗蜜心经》就认为五蕴皆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看李杜王三家，是不是儒道佛都全了？
再说苏东坡。就像刚才说过的宝玉一样，东坡亦儒亦道亦佛，又非儒非道非佛。不过东坡不是宝玉那样的花花公子，他能经天纬地，不仅治理国家，管理地方，很有一套，兴修水利，改造城市，也有一手。又是有宋一代文史哲艺的全能冠军，诗词文章，绘画书法，样样超群。尤其是他的诗文，诸如《饮湖上初晴后雨》《题西林壁》《水调歌头》《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都是脍炙人口的绝唱。他老人家还精通中医园艺烹调，用现在的话说是生存能力强。这里特别要说的是东坡先生的伟大人格，可谓千古一人。能上能下，能伸能屈，能贵能贱，处庙堂之高，谈笑有鸿儒，却并不认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处江湖之远，往来皆白丁，也不觉得低人一等。用他自己的话说，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与小民乞丐打成一片。不仅是良吏能臣，还是父母的好儿子，孩子的好父亲，妻子的好丈夫，仆人的好主人。走到哪里都有好朋友，自己酒量不够，朋友喝酒快活，他比朋友还高兴。身为大儒，却有非常铁杆的追随一生的佛道友人。东坡对天道有大觉，对生命有大悟，格调高远，境界广阔，才拥有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智慧人生。
正因东坡如此觉悟智慧，对生命和世间万事看得明了透彻，也就什么都担得起，放得下，从不患得患失。有如此胸怀，才大气幽默，笑对人生。他不喜欢梗着喉咙打官腔，绷着脸皮扮官相，耸着肩膀拉紧腰肌端官架子。什么都爱拿来开玩笑，甚至因开玩笑得罪权贵和伪君子，丢掉乌纱帽，也无所谓。与东坡同时的理学大师程颢和程颐兄弟俩，满嘴仁义道德，整天板着面孔，像是谁借他们米，还给他们糠似的，东坡甚是看不惯，也开过他们的高级玩笑，竟惹恼他们，给自己树了政敌。不过东坡的玩笑大都是善意和温和的，让人觉得好玩极了。他老拿老朋友寻开心。他有位姓陈的老朋友，号龙丘居士，喜欢参禅念佛，还爱听歌，购置了卡拉OK机在家里，花钱顾超女给他唱流行歌曲。夫人柳氏见不得妖里妖气的超女，大为光火。夜里龙丘同志听歌听到夜深，柳氏醋劲大发，无以成眠，一把拔掉电插头，将龙丘同志从OK房里拽出来，勒令他写出深刻检讨，以后再不重犯。龙丘同志倒也随便，不听歌就不听歌，可要他写检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柱着手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空空色色，有有无无的，全然不把柳氏放在眼里。柳氏见不得他那鸟样，气得差点要吐血了，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天划地，大吼一声，上前要跟龙丘同志拼老命。估计这一声大吼，分贝不会太低，龙丘同志全身一抖，手杖落地，裤档都湿了。恰好东坡想去龙丘同志家里听OK，顺便跟超女握个手，要个签名什么的，正好撞上这么一幕，不觉就乐了。忽又想起释迦牟尼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点地，作狮吼云：天上地下，唯吾独尊，而柳氏又系河东大户人家，便作打油诗开龙丘同志玩笑曰：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此打油诗一出，河东狮吼顿时传开，成为成语，至今使用频率非常高。东坡若维护知识产权，谁用他的成语都得付费，那他的资产怕是早超过比尔盖茨了。
东坡不只开朋友的玩笑，也爱嘲笑自己。人家生儿子，恨不得三岁成为神童，十岁考上清华，十五岁留学哈佛，他老人家却没这个想法，说：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但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远贬蛮荒岭南，肚子都填不饱，只能果蔬充饥，还要自嘲：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拿别人开玩笑，别人也可拿他开玩笑。东坡有一个佛家朋友，名叫佛印，民间流传着不少他俩的故事，却都是东坡吃亏，佛印占上风。这些故事可能为佛家所编，也可能确有其事，正好说明东坡有胸襟，人家也开得起他的玩笑。传说两人过从甚密，公务之余，东坡经常找佛印和尚论佛说禅，高兴时不免嬉谈调侃，打趣开心。有次两人谈完禅后，对坐饮茶，东坡望望佛印和尚，忽想起什么，卟哧笑道：这古人真有意思，写诗时老喜欢以鸟对僧，什么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什么时闻啄木鸟，疑是叩门僧。也不知到底鸟是僧，还是僧是鸟。佛印老僧也不是省油的灯，莞尔一笑，指指东坡，又指指自己，说：今天你这老鸟，不正好对着我这老僧吗？还有一次，东坡写了首诗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巍坐紫金莲。所谓八风，即佛家得失毁誉称讥苦乐八种境界，八风都吹不动，自然非同凡响。东坡这是巧妙表扬自己像莲座上的菩萨样道行高尚，不免沾沾自喜起来，特意派书童拿着诗偈，送到对岸的江天寺，去给佛印禅师欣赏。不料佛印瞧瞧，微微一笑，在偈上批了个字：屁，交给书童带回。一见佛印这个屁字，苏东坡有些受不了了，当夜渡船过江，去找佛印评理。来到江天寺，但见佛印禅门紧闭，只门上贴着两句诗：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东坡甚觉惭愧，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个东坡先生真好玩吧？要知道他老人家坎坷的一生，其实并不好玩。我们人类身上有一样无药可医的可怕病毒，就是嫉妒。像东坡这样出类拔萃，位高名重，遭人嫉妒也再正常不过。群小的嫉妒，酿出惊天的乌台诗案，他被逮捕下狱，流放黄州。此后又数度沉浮，越贬越远。可他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大概也就东坡能做到这一点，让最不好玩的一生好玩起来。我再说一件东坡的小事。就在贬谪黄州时，有次东坡出行沙湖，道中遇雨，同行一个个神色惶遽，狼狈不堪，惟独他老人家浑然不觉，没事人一样，只顾继续走自己的路。已而放晴，遂写下名篇《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读东坡词，联想人这一生，谁能不逢风雨，不遇逆境？人太渺小，没法改变外在世界，可我们可以把握自己，改造自己，丰富自己，让自己的内宇宙渐渐强大起来，无论环境如何险恶，心境依然平和宁静，以至超然物外，且吟且啸，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样一路走来，当我们经历得多了，见识得多了，有了一定的历练，再回首漫漫人生，其实也无风雨也无晴。原来曾那么令我们耿耿于心的恩怨情仇，念念不忘的宠辱得失，无以释怀的功过是非，一经时间改写，已变得一点都不重要。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也就有可能像东坡那样，变得好玩起来。
这就是东坡的人生大智慧。智慧人生才是快乐人生，做人就要像东坡那样乐天知命，别老是与别人与自己过不去。智慧如果只能换来苦恼，那智慧的价值是要大打折扣的。圣人就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刚才说东坡不喜欢梗着喉咙打官腔，绷着脸皮扮官相，耸着肩膀拉紧腰肌端官架子，反观某些官人，位不见得高，权不见得重，却官腔高，官相足，官架子大，不可一世，目空一切。殊不知打官腔扮官相端官架子，喉咙老梗着，容易患喉癌；脸皮老绷着，容易患面瘫；肩膀老耸着，腰肌老拉着，容易患肩周炎和腰肌劳损。有些人做上几年官，便落下一身毛病，这毛病就是这么来的。
说了半天家常话和大白话，东扯葫芦西扯蔓的，也没个条理性和逻辑性，同学们就当我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别往心里去。不过话说回来，《论语》《老子》都是只言片语凑拢来的，没什么理论框架和学术色彩。我不是说我的这些昏话就是《论语》和《老子》，而是说智慧和真理往往都是直白平实的，不需要故弄玄虚，尽绕圈子，用所谓的理论和学术帽子吓人。人这一辈子，有的出将入相，有的躬耕南亩；有的家财万贯，有的穷愁潦倒；有的轰轰烈烈，有的默默无闻。其实人的本质区别并不大，好歹都是那么几十年。官再大，财再多，名再响，也只一个身子，穿的就那么厚；只一张嘴巴，吃的就那么多；只一条小命，活的就那么长。古语说良田千顷，日食一升；广厦万间，夜眠八尺，就是这个意思。看看人家出家僧人吧，身无长物，一钵一袈一榻，即可存活，这里是不是蕴含着某种寓意？我不是叫大家都去学僧人，无欲无求，是要大家多去思考和体会，人作为人，到底最需要的是什么。照我的理解，人是物质的，基本的物质需求不可少，可人更是精神的，人的快乐离不开一定的物质基础，可更多的时候往往来自于我们的内心。我想通过学习和思考，通过行动和实践，不断丰富内心，让内心充满爱和拥有爱的无穷力量，我们就会变得智慧和快乐，从而提升我们的生命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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