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德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是在朔月训练时，三人为一组。
哈里德和孤儿院与他同年的刘倩、罗夏一组，哈里德脑袋灵光、刘倩谨慎、罗夏身体素质强大，三人一直配合的不错。
然而这次朔月训练时却毫无意外的出了意外，三人在经过一座木桥时木桥突然断裂，先过的哈里德还好，身后的刘倩和罗夏却命悬一线。
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两人都只是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伸手抓住了断桥边，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但腐朽的木板，却仅仅只是给予哈里德一秒的反应时间。
刘倩、罗夏，他只能救一个。
一秒钟，哈里德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电光火石间抓住了罗夏的手，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随着罗夏获救，刘倩那边也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
万物皆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凝固，连最细微的风声都消失无踪。
十几秒的时间，似乎变得漫长无比，哈里德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压抑。
突然，一声沉闷的响动打破了这沉寂。
“砰！”那是刘倩的身体自然下落，最终与地面相触时发出的声音。声音虽沉闷，却在这寂静之中显得尤为清晰。
这时的哈里德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惊魂未定的罗夏，他大惑不解。
刘倩，那个刘倩，她，总是如亲姐姐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无人能及。
此刻的哈里德，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去救那个关系平平的罗夏，而放弃了刘倩？就是这样的决定，他竟然还能做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果断。
那份愧疚与痛苦，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哈里德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罗夏身后的那个背包上。因为罗夏身体强壮原因三人的饮水和食物一直由罗夏负责。
沉默，内疚，泪水。
刘倩的身影开始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
喂他吃饭的刘倩、帮他收拾床铺的刘倩、自己受欺负后替他出头的刘倩、站在身前替自己受罚的刘倩···········
哈里德内心开始断崖式的崩塌，负面的情绪不停的攻击着他的精神。
“哈里德，她可是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照顾的！”。
“哈里德，你还是人吗，你放弃刘倩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
“哈里德，你怎么不去死，你觉得自己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
哈里德的精神近乎崩溃，他站起身来恍恍惚惚的走到断桥边，想要投身到深渊之中。
就在这时他潜意识的自我防御启动了，它将作出选择的哈里德定义为异类，反复的提醒哈里德那不是他作出的选择，是藏匿在他内心深处的魔鬼作出的选择。
而那个魔鬼要变成真正的魔鬼，才能让哈里德心胸坦荡的活下去。
破碎的内心是温室、逃避的灵魂是契机，魔鬼开始被赋予生命、灌注灵魂，魔鬼哈里德就这样破茧而出。
哈里德终于也敢在内心大喊一声：“作出选择的人不是我！”。
哈里德的脚步停住了，悲伤、自责、痛苦也成功的转移成了对自己体内那个魔鬼的恨。
~~~~~~
“顾欢，我给你翻译一下，A、马上就要在伊始试炼中丧命的养老院老人；B、那些同样在劫难逃的原住民。”
提出问题的哈里德正是哈里德自己制造的另外一个人格，魔鬼哈里德。
时不时的，他总会从内心深处跳出，占据着哈里德的身体，说着一些他平时不敢说的话，做一些他平时不会做的事。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别人在两难之间做出选择。
“你疯了吗？哈里德！”。顾欢对于哈里德提出的选择不仅疑惑，而且相当排斥。
“我没疯，你不就是想要我救李慢嘛，现在我给你救她的机会，你只需要作出选择李慢马上可以从这里脱困。我帮你想的很周到了，都是一些必死的人，区别只在于你认识的和你不认识的，很好做出的选择，选完之后不用有一点内疚。”。
哈里德用手理了理帽子对顾欢说道。
顾欢有些厌烦哈里德此时的高高在上，随意决定他人命运的样子。
“我不会选的，我又不是你们口中的神，我不会随意去决定别人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在他们自己手中，不由我决定！”。
“无趣！”。看着信誓旦旦的顾欢，哈里德心中有一丝厌恶。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长期的黑暗会成为人们释放心中黑暗的养料，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说句实话，也许最后你和你的李慢都会死在这些人手中，到那时你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哈里德略带玩味的说道。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给我的选择，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这个你不用操心。”。
顾欢知道失去的光明的人类有多么的可怕，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意选择哈里德给的选择。他有他自己做人的底线，就算最后他和李慢都死在了这里，那是他两的命，他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听完顾欢的回答，他知道顾欢注意已定，瞬间也失去了兴致，他准备真正的离开。
一道精致的黑色铁门出现在前面，就在他开门准备离开时，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
“既然你不愿意选，那我就逼你选吧！A，养老中心的老头老太们在朔月中死绝；B，李慢死。”。
话说完，他以顾欢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将李慢抢走，然后抱着李慢站在铁门前看着顾欢邪魅一笑之后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哈里德最后说话时顾欢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哈里德超乎常人的速度还是让顾欢措手不及。
看着消失在原地的铁门怅然若失。
这样的哈里德，顾欢见过一次。
顾欢回忆着孤儿院时期和哈里德一起生活的日子，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最初的单人朔月训练时顾欢还救过哈里德两次。
第一次是训练快结束的最后几天哈里德的没有了食物被顾欢遇到，顾欢将仅有的食物分成两份，两人算是艰难的活了下来。
第二次是训练时哈里德腿部受伤了，顾欢发现他后就一直照顾他直到训练结束。
第一次没有食物是食物被孤儿院的其他孩子抢走，第二次受伤同样是其他孩子和他争抢食物时将他打伤。
哈里德小时候个子太小、又因为头顶着异样的金色头发，导致他成了为其他孩子欺凌的对象，朔月开始之后这种歧视变的更加直接。朔月训练进入组队阶段后，刘倩的出现，哈里德的情况才开始变好。
顾欢的记忆逐渐清晰，刘倩死后，哈里德变的沉默寡言。
一个欺负惯了哈里德的孩子在哈里德吃饭时日常的欺凌着哈里德，他将哈里德的饭菜浇到了哈里德金黄的头发上，然后在一旁哈哈大笑。
顾欢刚想上前阻止，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直默默忍受的哈里德突然爆发了。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叉子闪烁着寒光。他一把抓住那个孩子的衣领，用力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然后，他用尽全力，将叉子狠狠地刺向孩子的双眼。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孩子的脸庞。他惊恐地尖叫着，双手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睛。然而，哈里德的愤怒并没有因此平息。他用力将孩子按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地用叉子刺向他的头部。
顾欢和其他孩子则被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定在了原地。
等到主母们出现时，那个孩子已经失去了生命，哈里德带着满脸邪魅的笑容被主母们带走。
那令人记忆犹新的笑容让顾欢为之一惊，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哈里德的冷酷无情，被带走的李慢很危险。
如果是孤儿院时期生活的顾欢，也许会后悔自己每在哈里德第一次给出选择时没选。
但现在的顾欢已经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了，顾得一的执拗不知道什么时候潜移默化的传到了顾欢的身上。顾得一死后他一直固执的认为这些老头老太变成了自己的责任，才有了之后区政府工作两年，养老中心主任四年。
这几年他也做过无数次的选择，但从来不是在对方的答案中做选择，他只选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养老中心没成立前区政府给出过优厚的选择：A、在区政府就地越级提拔民政办主任；B、主城区各大局任选一个大局任副局长。当然前提是他放弃建设养老中心的提议。
当时的顾欢二十六岁，可以说随便选一个以后都将平步青云。
但顾欢A、B都没有选，他选了C，他联系了媒体带上了老人，直接到了上城区城主府门口一坐。一个月的时间不论是区政府哪位领导来劝，或者以辞退威胁，顾欢就是不走。
最后没有露面的城主给出解决方案，拨出专项资金建立养老中心，顾欢任养老中心主任。
这一次也一样，哈里德给出的A、B他都不会选，他要选自己的C，他要老人和李慢都活着。
顾欢将移动电源关闭，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他的瞳孔开始慢慢变大，仿佛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直至原本的眼白完全消失无踪，眼睛彻底被黝黑的瞳孔完全占领。瞳孔的变化为他带来了黑夜的视力，这是无数次朔月训练给予他的唯一福利。
他开始认真的回忆每一次朔月训练的开始、经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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