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川注意到了他，微笑着点点头。顿了顿，望着江珩。
“哟，怎么，还没走？”江珩笑笑。
“王爷爱听我的戏有什么问题吗，江少主？”他把玩着手中一对玉镯，漫不经心道。
江珩愣住了。他全然没想到，此人的气势竟如此之傲慢，毫无下人的毕恭毕敬，但他倒更喜欢墨川这性格，比起假惺惺的讨好。
墨川翘起二郎腿，道：“听闻江少主您，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出了神，又道：“我想见识见识，您是怎样的人。”江珩道：“那我就先问问你，你可读过书?”他想戏子，应该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什么文化，才如此高傲。却没想，梁墨川答道：“读过。”
江珩来了兴趣，道:“你读过些什么？”
“四书六经，大致都读过，略懂一二。文采吗。。。一般般把！”他格外爽朗。
“啊？这么说，你是个文化人，那为何不去官收礼，而是唱戏？”江珩一惊，忙问。
官收，顾名思义，通过考试来选拔新官。历年来，无数年轻人通过这考试当上了官，光宗耀祖。
梁墨川，这么有文化的人，不可能吐不出点儿墨水来。那他为何不去当官？
“是吧。。。很多人想问问这个。”墨川貌似看出来他的心思，道。
“是啊，那为何你不去当官呐？”江珩见状，就明问了。
墨川顿了顿，又沉默了。
“去试试，多好啊----”还没等江珩说完，梁墨川愤恨道："何尝没想过！可惜。。。天命弄人啊。。。”
江珩有些莫名其妙，忙问道：“怎么回事？”
于是，他听到了一下回答。
皇城，元和三年（元和是当时的年号），在一众赶赴考场的青年中，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只有十五岁的样子，拼命挤进考场，把一张皱巴巴的纸从袖口掏出，小心翼翼地递给考官魏良峥。考官的儿子，魏平阳，有名的纨绔子弟。他探着头，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笑起来：“哈，小乞丐，这么破烂还敢来皇城。。。”没等他说完，就被魏良峥踢出去了。他委屈地嘟囔着，连滚带爬的跑了。
魏考官打量着少年，问：“叫什么？”说罢低下头。
“梁墨川。”他大声说。
“哪儿来的？”魏平阳漫不经心地说。
“清愿谷，銮祥村。”很朴实无华的回答，让主考官心道：“呵呵，乡下人。”
打这时起，梁墨川的一生，便是不顺的。他的出身，让贪官们厌恶，让清官们动摇，才华自然显露不出。
这次的官收，也不知是不是墨川没发挥好，没过。他当然也没放弃。
再次尝试吧，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在皇城中，打打杂，唱唱家乡的戏，倒是勉强填饱肚子。那个魏考官的儿子，魏平阳，和他见过几次面，不善待他，还叫上一群无赖一起揍他，墨川也奈何不了他了。他默默想：等我考上了，我叫你满地找牙！！！
第二年，元和四年，他又来了。
这次，他做了充足准备，自小聪明过人，考试不在话下。
这次的考官，是若无求，一个宦官，说难听的，就是太监。无求，倒是个阴险小人，收受贿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次官收，许多人带笑将一两两金子交给他，求名利。
这次的考题不难，墨川暗暗欣喜，以为自己必定通过。当然，他的答卷字迹工整，面对试题据理力争，精彩无比。可是。。。他还是没考上！
崩溃的，望着榜上那群贵族子弟，他明白了一切。
他回到戏班子，烧了五天，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口气。不知是否幸运，他活了下来。
后来，这件事不攻自破，牵连到了许多官员，但若无求，这个幕后黑手，却仍在皇帝身边活跃，搬弄是非，无恶不赦。可是，墨川他能如何呢？
这就是第二次的经历，让墨川五味杂陈，既是痛苦，又是经验。
那一夜，他想了很久，又感觉没什么可想的。无非是自己穷呗！没有后台呗！他受辱这么多年，真的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安静地要发疯，绝对的沉寂，胜过千万声尖叫。
尖锐的，不可思议的。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发出这声音的，只记得那夜，师妹说，自己嘶吼到半夜。
“好。。。所谓的正义，不过是一个幌子；所谓的贤能，不过是花招！”
他有点疯了。
第三次，泰合元年，是的，先皇短命，当今天子继位。
时代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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