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乔为了摆脱人们求她购物的搅扰,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这招很灵,只一天多的时间,她便看完了选定的材料,并且写出了团委开展学习雷锋工作总结材料草稿。她正想把那稿子修改之后再誊写一遍,午休的铃声响了。她怕去食堂吃饭碰上熟人引出那捎买东西的麻烦,便依旧坐着改稿,一直等到吃饭的时间过了,才拿了碗筷悄悄地溜进食堂买饭。
食堂餐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她直接走进了厨房,正好碰上卖饭的快嘴王瑛。王瑛一见她就高兴地说:“韩书记,我的好姐姐,我正想找你呢,你到长春给我捎件花的确良衬衫呗。颜色么,要娇艳点的,别象我穿这件似的——太淡了。只要别太素气就行,贵点贱点都没关系。尺寸么,我给你写在纸上。我先给你拿十块钱,要是不够的话,你就先给我垫上点,回来我补给你;要是有剩余,你看见什么常用的东西给我买点也行。”她说着掏出钱来,又去找纸笔写尺寸,没给韩小乔盛饭菜。
韩小乔听了王瑛这些话,心里乱糟糟的,真是烦透了。特别是她说的花衣服,更觉得与自己的身份不相宜,便立刻回绝说:“你别折腾了,我不会买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没时间,你快给我打饭吧。”王瑛说:“咋能没时间呢,你不是去四五天呢么?”韩小乔说:“什么四五天?去一天,回来一天,中间开三天会,你算算,还有时间买东西吗?再说,这次又不是我一个人去,是陪傅书记去,我能离开他出去买东西吗?”王瑛说:“你就为我买了吧,不看别的,就看在咱俩以前住一个寝室的姐妹情份上还不行吗?”韩小乔说:“不行,你要买淡雅点的东西我还可以和书记一起去看看,可是你要买的是花不棱登的衣裳,我和书记看都没法去看,就更别说去买了。我是去开学习雷锋的经验交流会,咋好意思去买那些东西呢?”她说完,见王瑛还不给她盛饭,一时生气,竟连饭也不打了,端起饭碗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王瑛见韩小乔没拿她的钱就走了,很生气,暗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阵,也就又干自己的活去了。但是她并没有死心,听人说傅书记老伴能办这事,便决定找她去试试。
傅书记老伴五十多岁了,在食堂上班。她的儿子大勇已经结婚,小两口在长春工作。因为傅强调来山区工作,老太太便带着女儿傅波来到山区。因山区住房紧张,他们一家三口便住在厂内独身宿舍里。白天傅强上班,女儿上学走了,傅强老伴在家没事,便承担了食堂的卫生工作,所以王瑛和她很熟。于是王瑛找到她说:“傅婶,听说傅书记要去长春开会,我想求他买件花的确良衬衫,你替我说说呗。”傅强老伴说:“不行啊,不是我不给你说,是他不会买;韩小乔不是也去么,你求她给你买多好啊。你们年龄都差不多,也好挑选,还是让她给你买吧。”王瑛听了这话,知道她是推脱,买衣服的心一下子凉了,立刻撇撇嘴冷笑说:“她呀,早美得不知道姓啥了,我求不动她。她说她是陪傅书记去的,怕书记离不开她。”她说完,看了傅强老伴一眼,见老太太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谁离不开谁呀,太不知羞耻了,什么人也禁不住那狐媚子贴乎。书记说要朴素大方,她就穿一身青,才来几天,就当上团书记了,她怕给我买衣服影响自己青云直上。”傅强老伴听了这话,气得满脸煞白,怒冲冲地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瑛看她生气了,更加得意起来,故意把脸一扬,气她说:“那还用我说么,你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没等傅强老伴再说话,她就佯佯不睬地走了。把傅强老伴气得浑身乱颤,想和她争辩,又不能追着她去吵,只得憋了一肚子气,慢慢地消化。
五月三日早饭后,王瑛和几个卖饭的女人从食堂出来,看见门前公路上停着一辆吉普车,知道是等傅强的,便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那车已经鸣过了两次喇叭,书记还没有出来。早已坐在车里的韩小乔沉不住气了,下车到他家去找。
傅书记住的宿舍就在食堂的前边。站在食堂门口就能看见他家的门。韩小乔刚刚走到门口时,正好傅书记拿着文件包从屋里出来了,于是她便转身跟他回到车上。只听“啵”的一声,车后扬起一股烟尘,小车飞驰而去。王瑛看着,心里很不受用。事情偏也凑巧,就在这时,她发现傅强老伴在她身边。她想起前天求她捎衣服的事来,心里一热便阴阳怪气地念秧说:“俩人儿说走就走了,把‘老豁牙子’甩了。”她边说边斜眼溜傅强老伴,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就又接下去说,“在咱这山沟玩腻了,再到城里风流风流,回来把‘老豁牙子’一蹬,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听她这样说,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没看见傅强老伴儿,不知她是在故意激老太太泼醋,都暗自忍着笑,假装没听见。傅强老伴听得十分真切,起初也确实觉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可是她联想到前天王瑛要买衣服的事,立刻觉得这话不对劲,认定这是故意攻击诽谤她的老头子,顿时火冒三丈,一个饿虎扑食,上去揪住王瑛就“啪啪”地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王瑛正在得意,被这突然袭来的嘴巴打得愣眉愣眼,待她明白过来是挨了嘴巴时,旁边的人已经把傅强老伴拉开了。
那王瑛虽然脸大皮厚,平时常因占人便宜受呛白,但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现在怎肯善罢甘休呢?于是她哇哇哭叫起来。她越哭越觉得自己有理,索性喊了起来:“你凭什么打我?你仗着什么打我?”
傅强老伴虽然打了王瑛两个大嘴巴,也还觉得不解气,一个劲儿地挣着还要过去打。因为大家拉着,够不着,便指着王瑛骂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王瑛不敢和她对打。但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也丢了大脸,便跺着脚,杀猪似地哭喊:“你凭什么打我呀……凭什么打我……傅书记老婆打人了!……我招你惹你了?你老头子不带你去长春拿我撒气,欺负我算什么能耐,有能耐你找韩小乔去,我又没和你老头扯景,你凭什么打我?我今天不活了,非让你说明白不可……”
王瑛哭喊一阵,又跳起来向傅老太太扑去,大家拽住了她。傅强老伴不叫不喊,一直和人撕捋着要过去和她拼打。王瑛本来就是想哭闹她的,看围观的人来得这么多,哭得更有了劲儿了。她边哭边嚷:“大家都快来看啊,她老头领人家坐车走了,就泼醋发疯打我……天呐……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拿我出什么邪气……我冤呐……天呀,书记老婆打人怎么就没人管……”
王瑛呼天抢地、拍手打掌地撒起泼来。看热闹的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都是看热闹,并没人出来管这事。这时傅强老伴见打不着她,也不和她辩白,任她哭闹。厂内几个科室的领导干部看了,听王瑛哭喊着诉冤,都以为是王瑛占了理,谁也不想理这个劝不转、压不服的主儿,都各自悄悄地蔫退了。他们暗自埋怨傅强老伴不该捅这马蜂窝。
王瑛正闹着,食堂管理员杜文静过来拉住她说:“快住嘴吧,你闯大祸了!知道你是和谁吵架么?”王瑛冷笑着说:“你别帮书记老婆唬我,她凭什么打我?”
“打你?保卫科还抓你呢!”说着,杜文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和食堂的人硬是把她拖进食堂屋里,关上门。
王瑛到屋里,还不住地哭喊冤枉。杜文静说:“你这下惹大祸了,还闹什么呀?”王瑛说:“我说韩小乔呢,她傅老太为什么打我?”杜文静说:“你说韩小乔,不该挂带书记。你这不是借韩小乔诽谤书记吗?书记是你随便诽谤的么?你要知道,反对书记可是反党啊!”王瑛听说反党,立刻不再哭喊冤枉了。她在那儿愣了一会,见没人和她说话,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于是她瞪大眼睛看着杜文静说:“我没反对书记,我说韩小乔靠领导,她傅老太为什么打我?”杜文静说:“你和我说这些没用。你别自作聪明了,还是好好想想吧,你要是只说韩小乔,老太太能打你吗?肯定你是牵上了傅书记。你以为这象和我们吵架一样,吵过就完了么?我告诉你,到时候会有人把你说的话加到一起算总帐的。”她说完出去了。王瑛知道自己惹了祸,不再吵闹了。
杜文静制止了王瑛的吵闹之后,工厂里有关科室的一些头目觉醒了。他们觉得王瑛反对和攻击书记老伴儿是假,反对党的领导是真。应该坚决制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必须抓紧时间严肃处理,否则便是对党的不忠。于是他们开始工作了。
总务科长吴长德把王瑛叫到办公室,让她交待事情发生的原因和经过,挖出思想根源,肃清流毒和危害。并且通知她说,午后全科要开大会帮助她,让她做好思想准备,写出交待材料和检查,老老实实地接受帮助,彻底改造世界观,争取早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王瑛虽然胆量大,经常和人耍泼放刁,很见过一些世面,但是还没尝过群众帮助的滋味儿。听了吴科长这些话,一下子就吓傻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吴长德见她不说话,便拿出纸笔交给她说:“你不用回去了,在这儿写吧,一会儿杜文静来帮助你。”
过了不一会儿,杜文静果然来了,吴长德把她叫到外边单独嘱咐了几句,便让她进屋看着王瑛写检查。
吴科长刚走,电话铃响了,王瑛刚过去拿话筒,杜文静忙跑过去按住她的手,自己拿起话筒一听,原来是劳资科胡飞。胡飞在电话里说,王瑛上班时间违反劳动纪律,影响很坏,要她马上去劳资科交待问题,等待严肃处理。杜文静告诉他说:“那不成,吴科长正在忙着处理这件事情,已经通知全科的同志下午三点批判帮助王瑛,现在大家都在准备发言,不知王瑛躲哪儿写检查去了,我找不到她。方才保卫科蓝德权来电话说王瑛扰乱了工厂的秩序,要她去检查交待问题,吴科长没同意。你要是非找她不可,就下午三点来总务科吧,那时我们全体同志帮助王瑛,欢迎您光临指导——再见。”说完,她撂了电话,又回过头来告诉王瑛说,“胡飞来电话催你到他那儿去认识问题,你不能去——你到他们那儿就麻烦了:他们肯定要你轮番到各车间单位去检查交待、肃清流毒,然后从严、从重、从速处理。说那样教育作用大。吴科长告诉我说‘闹事时他们没制止,现在事情过去了,不能让他们处理’。”这时,电话铃又响了,杜文静没接,她告诉王瑛说,“肯定又是问你这事的,这电话不能接,这些人催你到他们那儿检查,是想表现自己积极。你这回可惹大祸了。弄不好科里、食堂都得受牵连。你不知道反对书记就是反党么?你看咱们厂那些干部见了书记,哪个敢大声吵闹?想溜须还溜不上呢,有象你这样故意找碴大喊大叫地攻击书记的么?你真是耗子逗猫——自找麻烦。跟你说,当官的要和你斗,不用自己说话,更不用自己动手,只那些看风使舵打溜须捧臭脚的小沙弥就把你治老实了。你这样傻乎乎地瞎闹,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书记要是说给你戴上反党的帽子,你就是再有能耐也得老老实实地受着。你看那些右派,哪个没能耐?结果又怎样呢?不都得老老实实地接受管制么?不用说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跟着受牵连,大气儿不敢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王瑛听了这番开导,吓得眼睛都直了,后悔不该莽撞闹事。杜文静看她不作声,知道她是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又接着说:“我现在有个好办法,就是你主动给傅老太太赔礼道歉,让她替你说个话儿,这事也许能从轻处理。”她说完,拿报纸挡了门玻璃。王瑛疑惑地问:“让她替我说话?”杜文静说:“对呀,你是实心人。我告诉你,吴科长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你着想,主要是为科里考虑。他把你藏到这里,是不愿让他们拿咱们科的事向书记显摆他们忠心能干,显得咱总务科无能。我想趁他们还没找到你和傅老太太的时候,先领你去和傅老太太谈一谈,向她诚恳地认个错儿,不要干那鹬蚌相争的傻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如果你愿意,现在我就领你去。”王瑛同意了她的意见,两人锁了门,找傅强老伴去了。
在这场斗争中,傅强老伴虽然是大获全胜了,但是她的心中也还是非常憋闷。她说不清这是烦恼还是苦闷,也不知怎么办好。她恨王瑛,恨韩小乔,恨那些看热闹的人,更恨自己的老头子。她知道这事闹得不小,影响了老头子的名誉和工作,是一件不应该发生的事。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韩小乔不知检点,王瑛无理取闹,竟然骑到脖颈上来了,不给她点颜色看能行吗?对这样的人就该收拾。不过,再不能往下闹了,如果只图一时解恨出气,这样闹下去,不但有损老伴儿的威信和面子,而且对自己也是有害无益的。她这样想着,回到家里渐渐地冷静下来。这时候,杜文静和王瑛来到她家,她以为是来找她辩理的,立时又生起气来,没等俩人开口就冷冷地说:“有理找领导说去,到家里来干什么!”杜文静笑着说:“傅婶,我和王瑛谈了,她很后悔,觉得不该对您胡说八道,惹您生气,让别人看笑话。她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俗话说‘大人不见小人怪’,她在您面前还是个孩子,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看在咱们都在食堂干活的份上,您就别生气了。”王瑛上前说:“傅婶,我不该对您念秧,故意气您,我这给您赔礼道歉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只要您解气,要打要骂随您。”傅强老伴说:“这我可担待不起,本来我一时生气打你就不对了,哪敢再打再骂呢?只要你不记恨我,不再故意找我的麻烦,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的年岁大,有理也不该打人。”杜文静说:“小瑛,你听听,傅婶多明白,你来赔礼她反倒向你认了错。你想想,你闹那些事对得起谁?不怪傅婶打你,你那话说得也太噎人了。这样的老太太,硬是让你给气糊涂了!再可别胡说八道故意气人了。傅婶打你两下,你就一跳八丈高,人越多越逞能,闹得天翻地覆。我告诉你,这事放到谁身上,都得打你。你这样胡闹,别以为是小事,只是让人看了笑话,说你浑、没大没小、没有教养,给咱们食堂丢脸!就怕有人抓住你说的那些话,上纲上线,再给你定个反党的罪,扣上个大帽子。要是那样,可就糟了。现在,也就傅婶能救你。依我看,你方才那样认错不够正式,快重新好好地向傅婶赔礼认错。”听她这么一说,王瑛又走赶忙上前弯腰行礼请求原谅。
傅强老伴忙阻止她说:“好啦好啦,你不记我的仇就行啦,还赔什么礼。”说着,拉她坐到床上。杜文静又说:“都说小瑛实心眼儿,我和她相处也觉得她是出马一条枪,是个不会耍心眼儿的人,可是这回不一样,不但耍心眼儿,而且连字眼儿也耍起来了。我真是觉得特别奇怪。你怎么能拐弯抹角说出那些噎人的话来呢?你和傅婶没冤没仇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顶多也就是直来直去地吵骂罢了,怎么能冒出那些怪话来呢?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那些话,肯定是有来历的。话说到这份上就别再藏着掖着了,干脆和傅婶实实在在地说说吧;傅婶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咱们一块工作的份上,肯定会原谅你的。你说呀,把你的想法全说出来,傅婶就原谅你了——傅婶你原谅她了吧?”
杜文静亲亲热热,把傅强老伴哄得乌云尽散,喜上眉梢,乐呵呵地说:“说就说了吧,别再多想了,以后不说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说开就好了。”老太太说着,又埋怨说,“我真不明白你这么一个直爽人,怎么还拐弯抹角地念起秧来了呢?”王瑛看老太太消了气,说话实心实意,便安下心来,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前两天王瑛去打水,总务科的烧水工王坤对她说:“老妹儿,韩小乔要陪傅书记去长春了,我想求她买双皮鞋,没求动;你俩关系好,替我求求她呗。”王瑛知道王坤常和韩小乔逗话磨牙,人家很烦他。便说:“你想求她买皮鞋,我也想求她买皮鞋,你没求动,我就不能再去讨那个脸了。”王坤问:“那是为什么?”王瑛说:“你求她买一双没答应,我求她买两双就更不能答应了。”王坤说:“多少都是买,那有什么关系。”王瑛说:“你说的不对,皮鞋不好买,也不好带,怎么能没关系呢?”王坤说:“你不知道,她靠上了傅书记,青云直上了,升了团委书记,来回坐小车,一双破鞋,不用她背着,也不用她抱着,往车上一扔就带回来了,有什么不好带的?我看她是有点儿心虚。”王瑛说:“她有什么心虚的。”王坤说:“哼,人和人不一样,她就怕捎回来‘破鞋’,所以不肯给我捎。”
王瑛听出了他的意思,和他笑了一阵,回到家里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皮鞋不好买,决定求韩小乔捎一件花的确良衬衫。可是没想到结果也碰了钉子。不但没给捎,反倒贬斥她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她正在生气,恰好又遇上了王坤。王坤看她生气,故意问她:“韩小乔答应给你买了么?”王瑛说:“没有。”王坤说:“我早就知道她不能给你买。”王瑛说:“为什么?”王坤说:“你故意耍笑人家,不骂你就不错了,还能给你买?”王瑛说:“我怎么耍笑她了?”王坤说:“你没耍笑她,为什么求她买破鞋?”王瑛说:“你别瞎扯淡,我求她买的是花的确良衬衫。”王坤说:“哎呀,那更不能给你买了,你喜欢花衣服,书记不喜欢花衣服,你知道么?”王瑛说:“扯淡,你咋知道书记不喜欢花衣服?”王坤说:“书记要是喜欢,不就让你当团书记,带你去长春逛大街、轧马路了么?”
王瑛听了这些风凉话,咯咯地笑了一阵,又板起脸来认真地告诉王坤说,她真是求韩小乔捎花的确良衬衫也没给捎。
“她不给捎没关系。”王坤说,“我要是你,我还不用她捎呢!——求傅老太太让书记给捎多好啊,让她看着干瞪眼。”
“唉,我求老太太了,她不肯给我说这个话。”
“是么?这她可是太不应当了。”王坤说,“这老太太也太不会处事、太豪横了,你妈在食堂干得好好的,硬让她给挤下去了,现在求她给办这点事还不答应,我看也得说点话让她明白明白,别光咱们遭罪,也该让他们难受难受……”
杜文静听完事情的原委埋怨说:“咱们是一个科的,你知道王坤的为人,怎么还信他的鬼话呢?”王瑛说:“你不知道,他和我是同乡,又都姓王。他和我哥是同学,所以他一直叫我‘老妹儿’,有事常来帮我出主意、想办法。”杜文静说:“他对别人都撒谎,对你就说真话了?再说,不管什么话,总得过脑子想一想,怎么能听了就信呢?傅婶在食堂上班,那是吴科长特意请来管卫生的。你妈是清扫工,她管你妈,自己再干点清扫的活是正常的,她怎么能挤着你妈呢?你再想想,咱总务科能用多少人,用谁不用谁都是科长说了算,连我这个食堂管理员都不知道,他王坤一个烧水工怎么能知道呢?这不纯是扒瞎么?你妈辞退工作的时候,我问她为啥不干了,她啥也没说啊。”王瑛说:“那我知道,是她听王坤说傅婶来食堂是顶替她的,所以没等科长辞退就自己不干了。”杜文静说:“他撒谎你们就信。他不是科长,怎么知道科长的主意呢?不说这些了。你和韩小乔是很熟的同志,你说,你那样说她是故意诽谤呢,还是看到她真有不光彩的事了?现在可得说明白了。”王瑛叹了口气说:“什么都没有,就是因为她不肯给我捎衣服。”杜文静说:“要是这样,这事儿可就全怪你王瑛了。因为人家不给你捎东西就不满,本来就不对;再受人挑唆,诬人清白就更不对了。这可不是小事,吸取教训吧。千万不要再听风就是雨了。你闹这事,要不是碰上傅婶这样的明白人就糟了……”
杜文静把王瑛数落一顿,让王瑛向老太太正式赔了礼,求得了老太太的原谅,求她老人家向书记说说情,傅强老伴答应了。俩人高高兴兴地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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