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出院回家之后,双职工宿舍又热闹起来了。唐树良虽然多次吃亏,但是他还是不甘示弱,拒不认输,拉开了持久战的架势,每天都抽时间出来骂几声,有时还要敲一阵水桶和破盆,弄得笼中的动物狂突乱跳来发泄他心中的闷气。起初邻居们觉得虽然闹点,却也很是好玩好笑。可是过了不久,就个个心怀怨愤了。渐渐地都有些受不住了。纷纷去找总务科。但是这两家非法的没做,犯法的没为,只不过是吵闹而已。处罚谁都没有道理。领导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最后总务科长吴长德想出一个好办法:在战斗村给周贵方一套家属房。这是一个大便宜,周贵方高高兴兴地去了,这双职工宿舍终于安宁了。可是那战斗村从此也就成了真正的战斗村。
战斗村在厂西不到二里远的一个小山坳里,共有四栋房,前后各两栋并排而立,构成一个工整的方阵。它三面靠山,前边是东西走向的公路,公路下面是一条河,河南是和南山相连的一片开阔地。在刚建厂的时候,便开始修建这四栋房子了,所以途经的客车在这走过时设有个站点,称为四栋房。后来政工部门觉得这名太土气,便在这儿立个“战斗村”的牌子。牌子立出之后,住户搬进来不久就有夫妻吵架的事发生,于是有人觉得“战斗”即打架的意思,这名不太好。待到周贵方来了之后,人们怕再发生双职工宿舍那样的战斗,便把那表示战斗的牌子拔扔了,又换成了四栋房的牌子。但是尽管如此,这里战斗的本色却依然未变。
周贵方经过球场的拼搏和双职工宿舍的战斗之后,一时之间全厂闻名了,大家都害怕和他住邻居。他到四栋房住了前排东栋的西头,本来挨着他的东间壁已经有主,但一听邻居是他,吓得退房不要了。再往下分也还是没人敢去住。他的西院是莫相臣,他们住的虽然不是一栋房,只是房头挨房头的邻居。但是莫相臣也怕和他生出什么瓜葛。只是因为当他得知周贵方是他的邻居时,他已经搬完家了,所以也就只好住在这儿了。人们不知道实情,都说老莫之所以敢和周贵方住邻居,是因为他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莫相臣老伴儿没工作,他和女儿晓岚在厂里上班,儿子莫平在二道沟的集体户里。他如果退了这房子,他和女儿可以在厂内住独身,老伴儿便无处可住了。更让他为难的是儿子莫平在乡下不正经干活,三天两头就回家来呆几天,没房子怎么行呢?被逼无奈,只好死心塌地地住这儿了。
工厂的房子都是根据工龄分配的,王录分不到房子,听说周贵方的东间壁没人要,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跑回家里和妻子商量申请要这房子。他说:“邻居好坏关键在处,以前咱们和周贵方住得那么近,不是也没打仗么?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能来往就来往,不能来往就不来往,没什么不好处的。”梁海燕同意了他的意见。于是他们写申请要下了这套房子。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修整,便正式搬家了。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马彪和程明、吕博文、姜亮四人来到四栋房王录的新家。王录和梁海燕早已等在这里了。
“张宝玉怎么没来?”梁海燕感到有些奇怪。
“我告诉他了,他说他今天上班,不能来了。”马彪回答说。他抬眼看了看王录,见他正在闭着眼睛擦眼镜,又接下去说,“老王,按照你的吩咐,今天就这些人了,你说干什么活吧。”
“马老弟,今天的活就看你的了,我啥也不会干。”王录说。
“好说,你去双职工宿舍开门,安排好往这儿搬的东西,我们都跟你去;嫂子在家等着安排地方——弟兄们,今天咱们来祝贺老王乔迁之喜,顺便帮他干点活儿,完了他请咱们喝酒。”说完,他同王录一起出了屋。程明见王录在前边走得很快,小声对马彪说:“不用着忙,他那点东西,咱们顶多两趟就全搬来了。”马彪说:“不行,你看他院里的障子还没夹呢,咱们搬完了,还得上山割条子给他把障子夹上。一会儿到了厂里,你和小姜去车间找两台手推车来。”姜亮说:“好,我俩保证完成任务。”王录回头笑眯眯地说:“这些过家的活儿我全不会干,就靠各位了。”姜亮说:“那不要紧,有我们这些拉帮套的,多少活都能给你干完。”
“什么?小姜你说什么?”吕博文知道姜亮不懂“拉帮套”的意思,笑着问他。
“他想给老王‘拉帮套’。”马彪笑着告诉他。
“那可不行。”程明也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不拉,我拉还不行么?”
“我告诉你,不懂的词儿不能乱用,你以为你想帮谁‘拉帮套’就可以帮么?我看你是想找挨揍,你知道‘拉帮套’的意思是——哈哈……”吕博文又和大家笑起来,笑得王录很尴尬。姜亮还是很不服气,他说:“你笑什么呀,王大哥不像你,我给他帮忙,他可不会挑礼。”吕博文说:“你帮什么忙?——我看你是找不自在,那‘拉帮套’的意思是让他当软盖王八。”吕博文说着又咧开大嘴笑了一阵,见王录依然冷着脸,便又接下去逗他说,“老王别多想,我们这些人没有说你是软盖儿王八的意思。就小姜这小子冒几句虎话,也是不知深浅地瞎说。”大家听着,又都嘻嘻哈哈地笑了。
姜亮因说了傻话,被马彪和吕博文笑了这半天,觉着有点儿不够脸,便辩解说:“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有马又有驴,又能拉套又能骑。”吕博文说:“冒虎话的孩子又冒虎话了,就算马彪是马我是驴,又能拉套又能骑,这行了吧?但是你这样起外号耍我,我不能让你白耍了,你等着,我一定给你起个好外号,也好好耍耍你。”
“随便,你爱起什么就起什么。”姜亮说,“我不像你,脸长怕说驴,让摸不让骑!”
“猴子,咱们就此休战,都别再说了。”
“不行。你叫我的外号,我就叫你的外号。”
说着,他们进了厂,来到双职工宿舍门前,马彪看姜亮只顾和吕博文闲闹,便提醒他说:“小姜,你和老程赶快去找车呀!”两人站住一看,已经到了地方,嘻嘻哈哈地一路笑着找手推车去了。
马彪和吕博文跟王录进了屋,简单地商量一下搬运程序,便开始往外搬东西。当程明和姜亮推来车子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马彪要把那些东西分成两堆搭配着摆好了,分别装在两台推车上一趟全推过去。可是王录不同意,他说怕压坏了推车,急得脸都红了。王录一边擦着给热汗弄模糊了的眼镜,一边急促地反对说:“两趟两趟,压坏车就麻烦了。轻快轻快,只有车轻才能走得快,你别看装得少,走得快就搬得快;要是装多了,高高摇摇的,走得慢不说,半路上再翻了就更慢了。”马彪知道他是怕摔坏了东西,就不再和他争执了。于是他们把大小件东西分成四份,分两趟轻轻松松地推了过去。
他们把室内物品安置完毕之后,大家稍稍休息一会儿,王录夫妇在家中继续收拾东西,马彪等四人开始准备上山砍杆子、条子回来夹障子。因为王录家里只有一把镰刀和一把斧子,不够用,马彪要到隔壁周贵方家去借,梁海燕没让他去。梁海燕亲自到东院郭德家借了斧子、镰刀和锯,给他们带着上山去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砍来一些杆子、条子和两根大门桩。因为天很热,个个都流着汗,他们放下推车,都跑到树阴下乘凉去了。梁海燕摘了一把菠菜,打了两个鸡蛋做了一大盆甩袖菠菜汤,又到职工食堂买了一摞牛油烤饼,大家饱餐了一顿,又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干活了。
马彪虽然不怎么会干活儿,但是他很会分配工作。他安排程明挖坑立大门桩,吕博文和姜亮挖沟夹障子,自己和王录打零工钉大门。他安排完了,大家就分头干活了。因为大门的高矮和宽窄是和大门桩互相关联的。所以他就从木板中挑了八块一般高矮和宽窄的板子,量出宽度,让程明按它挖坑立桩。然后又找了六块短木方做横带,准备钉两扇对开的大门。他把这个打算对王录说了,让他看看他选的木料是否可以使用。王录猫腰趴在木板上看了半天,又蹲那用指甲在那板子上刻划了一阵,敲了敲,咂着嘴惋惜地仰脸看着马彪说:“这是从老厂带来的包装板,都是红松的,做大门风吹雨淋的太可惜了,用别的不行吗?”
“行,这由你决定。可是你留这板子干什么呢?”马彪笑着问,“做箱子——薄点;做床板也不够厚——”
“不薄,原来不就是包装箱子吗?”姜亮笑嘻嘻地说,“这就是做包装箱子的材料,要么钉厕所也行。”王录解释说:“不,我是想用它做衣箱。”程明见王录还在看他的板子,便告诉他说:“要是做衣箱那可是太薄了,留着没用,不信你问问木匠。”
吕博文正在夹障子,听程明说问木匠,便凑过来看了看说:“问什么木匠,这点破烂板子还找木匠问?好意思么?依我看,只能做大门,钉厕所。”王录一听不服气地说:“破板子?你可太不识货了。这全是松木,除了薄一点之外没毛病。”吕博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拿着手里的条子点着那木板上一条条深褐色水纹和一个个深黄色的斑点说:“你看,这水纹,这虫眼,真是糟透了。岂止薄吗?要叫我看,也就是你王录用它做大门或者钉厕所,条件好的,早把它做‘锅底木’了。”
“嗬!把你狂的,这么好的板子烧火?”姜亮从他的身后绕到前边和他面对面地看着那板子反驳道。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你看——”吕博文用手中的条子在那发黄的地方一钻,便现出一个透明的窟窿,哈哈地笑着说,“王大哥,这是虫眼,你用它钉厕所也不行,有这现成的窟窿,猴子容易犯流氓罪。”大家都笑了起来,叹服吕博文的眼力。姜亮说:“你把它钉到厕所上吧,留着老驴(吕)趴那儿看……”
他们嘻嘻哈哈的笑闹着。马彪看王录还不表态,有些着急了,他说:“咱们说是说,笑是笑,这事得赶快定下来。老王,你说这板子到底用不用?不用它,用什么?这得由你拿主意。”王录见那板子不能做箱子,便顺水推舟让马彪做主。于是马彪把那选来做横带的木方摆正放平,上面摆好木板,拿了钉子啪啪啪地钉了起来。不大工夫,两扇门钉成了。他撂下锤子和程明一起立了门桩,又一起安门。
马彪和程明忙着往门桩子上安门,忽听姜亮贼声辣气地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觉得既奇怪又好笑,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周贵方和他的哑巴媳妇正手拉手地轧马路。周贵方显然是听到了姜亮的歌儿,已在乐呵呵地咧着蛤蟆嘴看着他们了,他那个玉雕似的小哑巴媳妇见马彪他们向这边看,立刻松开了周贵方的手,对他比划着什么。
周贵方虽然无赖难缠,但是姜亮他们这些小青年可不怕他;他也不惹这些青年。这些青年都喜欢逗他。姜亮唱了两句,见周贵方只是看着他笑,没什么异样的表示,便不唱了。他冲着周贵方喊:“赖大哥,你和赖大嫂唱一出天仙配吧!”周贵方没有回答。程明喊:“周大哥,他不该叫你赖大哥,再这样叫你就揍他。”周贵方知道这两个人的话全是耍笑他,但是他依旧笑着应酬说:“是该打,小姜这小子对他周哥也太不尊重了:他明明知道你嫂子是哑巴,唱不了天仙配,还故意这么说。”吕博文说:“那你就演嘛,你俩演也行啊。”周贵方不说话,照样笑嘻嘻的。哑巴见周贵方和他们说话,便自己回家去了;周贵方凑过来看热闹。姜亮说:“周哥,我问你,你和大嫂出去溜达,门怎么不锁呀,不怕丢东西吗?”
“咱是无产阶级,没什么可丢的。”
姜亮说:“屋里有个人,是个小女子,不怕丢了么?那是谁?老实交待。”
“那是我妹妹。”
“不对吧?我看像是等着接班的。”吕博文说着笑了起来。
“接班?——接谁的班?”马彪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那还用问么!”吕博文说着诡谲地往屋里指了一下,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马彪立刻反对说:“不可能,那是他妹妹周桂茹。”
“哦,你俩认识啊?”姜亮瞪大眼睛看着马彪说,“那你就把她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呗。”
“你这是什么毛病,像猪八戒似的,总想看媳妇。”马彪说。
“看看咋了?又不是你媳妇,为什么你不让——”姜亮说着,见周桂茹从屋里走了出来,立刻停下不说了,看着马彪嘻嘻地笑。周贵方怕这几个小青年在周桂茹面前揭他的丑,便转身向公路走去。可是没走出几步,周桂茹喊他说没柴了,又咕嘟着嘴瞪了姜亮一眼,回门口等着去了——显然她是在屋里听到他们的话才出来的。姜亮假装不知道,不声不响地夹障子。
周贵方出了院子,四下看看,大大方方地在西院的木头柈子垛上拽了一抱柈子回院交给了周桂茹,又到马彪跟前看他安门。正在旁边和姜亮夹障子的吕博文瞟了周贵方一眼说:“赖哥,那小女子真是你妹妹么?”
“这还能有假么?”
“我没说有假,只是看着有点儿不像。”吕博文慢悠悠地别着条子,声音很低,边说边笑。
“扯淡!你看哪点不像?”周贵方认真起来。
“扯淡?——这可不是扯淡。”吕博文假作严肃地说,“刚才接木头柈子——哈哈……”他又笑了起来。
姜亮看吕博文咧着大嘴笑个没完,以为他一定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便对周贵方说:“驴(吕)哥脸长皮厚,和猪八戒差不多,专好看媳妇;刚才你没注意,他看见你家妹妹,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净扯那些没用的,我怎么看都是白看,不像你漂亮小伙儿对周哥有威胁。”
“胡说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周贵方板起脸来说。
“什么意思你知道,别跟我装糊涂。”吕博文诡笑着说,“‘猴子’快做你的妹夫了。”
“又造谣儿。”姜亮看着他说。
“你就会胡扯!”周贵方不高兴了,转过身去。看向自家屋里。吕博文不管这些,照样哈哈地笑。
马彪和程明安完了大门,过来帮姜亮和吕博文夹障子,他们边培土,边使劲地踩。周贵方沉吟着,小哑巴从屋里跑来,一手拽着他,一手使劲地劈空气,嘴里还不住地哇哇怪叫。周贵方笑着向马彪解释说:“看明白了么?这是让我劈柴做饭。”他说着跟哑巴回家了。
“老吕,你说那女的能是他妹妹吗?”程明看周贵方和哑巴进屋了,凑到吕博文跟前悄声问。
“很难说——好像是‘没手的接’。”吕博文不动声色地回答。
“什么?”姜亮在他斜对面培土,诧异地问。
“没手的接!”吕博文瞪着他大声地重复一句。
“谁知道什么是没手的接呀。”姜亮说,“你要是看上她了就明说,别跟我玩儿哑谜。”
“嗨,这算什么哑谜,你又不是文盲,自己想嘛!”
“啊——哈哈哈……”姜亮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吕博文也嘻开了嘴巴。
“你哈哈什么?”程明问。
“妾!——是妾!”姜亮解释着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别瞎胡扯了。”马彪阻止他们说,“他妹妹就是他妹妹,怎么能是妾呢?”
“对,再谁也别跟她瞎胡扯了,听见没有?!”吕博文说,“就让马彪自己跟她扯吧。哈哈——马彪,你说咱够意思吧?”
“对对对。”姜亮赞同说。
“对什么?你俩耍我么?”
“没有,没有。”吕博文说,“马老弟,我和你说正事,千万离周贵方这小子远点,特别是他那哑巴媳妇和这‘没手的接’。小心赖上你”
“你越说越离谱,他赖我干什么呀?”
“你别跟我装糊涂,你说他赖你干什么?”吕博文笑嘻嘻地说,“我只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大赖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知道。我早就听说了。”马彪慢悠悠地绑着障子说。
“那你知道这小哑巴是他的第几任夫人么?她的命运将会如何?”
“那我可没想。”
“光想美事儿了?小心掉进他的窟窿桥。”吕博文依旧嘻嘻地笑着,“我看出来了,他那妹妹看上你了,只要你往前一凑,好事儿准成。但是别忘了,对手是周贵方——小心他把哑巴踹给你。”
“你这是什么话!”马彪不高兴了。
“你说什么话?我告诉你,周贵方虽然才三十多岁,却已经结过四次婚了,这个小哑巴就是他的第四任夫人。他的第一任夫人叫张玉琴,有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是前年离婚的。据说那时家务全是张玉琴料理。但是他嫌她太土气,长得也太丑,成天打她,硬是逼得她主动提出离婚并且甘心情愿地带着两个孩子走了。第二任夫人是一个白胖子,和他没过上两个月就分道扬镳了。第三任夫人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时间更短。唯有这第四任夫人小哑巴还算不错,现在已经快一年了。不过你看着吧,他们很快就要离婚了。”
“这可是瞎说——人家两个好好的,你怎么说要离了呢?”马彪反对说。
“那是假相。”
“两口子成天在外边手牵手地溜达,怎么能是要离婚呢?”程明也觉得奇怪。
“假相。”吕博文说,“你光看牵手,没看小哑巴那眼神儿发傻么?其实,那是她怕周贵方和她的接班人厮混。”
“你瞎猜还总编出个理由来。”马彪边笑边摇头说,“这和咱没关系,不说这些了。”
“这不对呀!”吕博文抓住马彪不放,“我说这大半天,就是因为他们和你有关系,让你多加小心的,怎么说和你没关系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这还用我说么?”吕博文装出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态说,“我告诉你,周贵方会比划,他比划什么,哑巴就干什么;他要是比划和你搞对象,哑巴抓住你不放怎么办呢?哈哈……”他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你就耍我吧。”马彪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我耍你?——你当我没看出来么?你老实说,上午你要去他家借斧子,是不是惦记着他那茹妹?那时候你要真的去了,说不定能借成。”说着吕博文又笑了起来,笑得马彪红了脸叱他说:“闭了你的臭嘴!少跟我胡说八道。”吕博文并不生气。接着说:“我没说你什么,说你借斧子能借成还有什么错么?”
“……”
大家连说带笑地夹完了障子,又把院子清扫一遍。王录看着干净规整的小院很高兴。他见梁海燕正在忙着做饭,就亲自到屋里端出一盆清水,又拿来毛巾和香皂,让大家洗手洗脸,休息休息准备吃饭。姜亮洗了手,刚要洗脸,忽然停下耸了耸肩膀说,“何必呢,咱们到大河去洗个澡多好啊,省得身上汗渍渍黏糊糊的。”
“不行,这山里的河不像平原地区,太凉了,不能洗澡。”马彪说,“咱们浑身是汗,下去要激出病来的。我看咱们到锅炉房去洗洗吧;正好张宝玉现在还没下班。”
“对,到锅炉房去洗。”吕博文说着同大家拿了肥皂和毛巾出了院子。可是没走几步,他突然站住问几点了,说“早了不行,张宝玉不好说话”。姜亮说:“走吧,管他呢!他要是不让,咱就自己放水下去洗,让他下班时洗剩水。”王录说:“我不去了,我身上不脏。再说家里还有活。”马彪拉住他说:“走吧,你必须去。只要你跟着去说句话,不用你花钱;你要是不去,别人能去么?再说,这是给你家干活,别人咋好求张宝玉呢?”于是王录很不情愿地和他们一起走了。
五点钟的时候,梁海燕做好了饭菜,摆上了桌子,见洗澡的几个人兴冲冲地回来了,向外看了一眼,又看看王录说:“张宝玉呢?”
“张宝玉?他上班呢。”
“五点多也该下班了——你没让他来么?”
“我想让了,怕他不好意思。”王录拉着个脸说,“哼,干活的时候不来,好意思来吃饭?——不怕硌了牙?”
“你忘了?这炉子、地炕、火墙不都是人家帮你搭的么?搭了两三天,一顿饭都没吃,今天赶上了,你也不让一让。”
“我没让他来搭,他不来,总务科也能安排人来给咱搭。”
“我找来的,你就不能让一让?”梁海燕生气了。虽然碍着众人的面子没有发脾气,但是脸也涨得通红,噘着嘴到外屋去了。
马彪坐在桌前,把酒杯摆成一排,正挨着个倒酒,听了这话,连忙打圆场说:“这不怪王哥,今天洗澡没用张宝玉帮忙,他见我们去就躲了,是张长顺给放的水。再说回来的时候也让他了,是他自己不好意思来,说有事,谁知道他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啊,让到是礼,这事不能过分认真。要是硬拉他来吃饭,真的耽误了他的好事,不是反倒费力不讨好了么?”他倒完了酒,又喊梁海燕说,“嫂子,我们开喝了,你忙了一天,也过来吃饭吧。”
梁海燕听了马彪的瞎话,消了气,答应着说让他们先喝着,自己一会儿再上桌吃饭。于是五个人高高兴兴地喝了起来,梁海燕屋里屋外地伺候着,直到他们酒足饭饱离去之后,她才上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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