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燕身体恢复得很快,第四天就完全能够自理了。尽管她还是觉得身上没劲,动急了就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但是如果动作慢一些,这些毛病也就都没有了。她想回家,告诉王录说自己已经全好了,只差身上没有劲儿,回家养一养就能上班了。王录很高兴,跟大夫说要求出院。大夫没同意。于是他向大夫提出上班、做饭和照看孩子的困难。大夫告诉他说这病最容易留下后遗症,如果有那么多活等着她去干,不能保证治疗和休息,非留下后遗症不可,那她可就要丧失劳动能力了。王录正在犹豫,莫大妈和晓岚带着莹莹来看梁海燕,也劝她安心养病,千万别留下病根儿,王录这才同意让梁海燕继续住院治疗。但是他不再在医院护理她了。每天只是早晚到医院看一看,顺便给她带点饭,等她吃完自己就回家休息了。因为孩子放在莫家,也不用王录自己照管,所以他一天生活得很轻松自在。
这天午后,王录从医院回到家里,因为晚上不用再去医院遭罪了,他很高兴。就在他进了院子转身去关大门的时候,看到门后那只令人懊恼的破鞋,便又上前拎起来看。他想把它扔出去,又觉得可惜,于是犹豫着拎到眼皮子底下细细地看,想查出它的主人。那鞋虽然在门后地下被雨水淋溅上一些泥土,也还是清洁透亮的。就在他想要再细摸细看的时候,小哑巴突然冲进门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抢了那只鞋。她一边哇哇地怪叫着,一边在他眼皮底下不住地摇晃那只鞋,要不是他躲得快,那鞋底就扇到他的嘴巴上了。这可把他给吓坏了,掉头便跑。不过还好,哑巴并没有追他,只是拿了那只鞋子悻悻地走了。
王录害怕极了。他知道哑巴什么都不怕,和她打架说不明道不白,只能白吃亏。他想:她把尿桶扣到郭德脑袋上不也是白扣了么?她丈夫周贵方更是惹不起的魔王。现在可怎么办呢?不用说自己老婆有病住院了,就是没病在家,她那样的面货也帮不了什么大忙。看来,这事没招儿可想了,只好挺脖子挨刀、死猪任凭开水烫了。他这样想着,连屋也没敢进,木木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周贵方,想把这事和他好好谈谈,求得他的谅解和帮助。
不长时间,周贵方果然找上门来了。
“老王,我问你点事。”周贵方绷着脸走进院来。
“啊呀——周哥,我正想找你谈谈呢。”王录看着周贵方的脸,想在那上面找出这问题的答案。
“咱们邻居住着,这事闹出去与你不好。”
“是啊,我也这么想,咱们天天见面,周大哥有话尽管说,我一定洗耳恭听。”
“哑巴从你手里拿去一只鞋?”
“是的,有这事,她说什么了?”
“那是哑巴的。她说前些天刷了挂在西边障子上晾着丢了一只,没想到叫你给偷了……”
“小弟实在冤枉,那是……”他有些战战兢兢地了。
“偷了就偷了,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只鞋吗?关键是她说你拎着那鞋调戏她。说你要和她搞对象,那是真的么?”
“那可是太冤枉我了。哪能有那事呀!”
“怎么冤枉你了?——鞋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偷又不全偷,只偷一只,拎着逗她,那不是要和她配对吗?”
“你可别冤枉我了。那鞋就是那天那只,我是从道南拣回来的——当时你还问我了呢,你知道的,你看见的呀。”
“不对。那你对哑巴摆弄它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没对着哑巴摆弄。我今天是想把它扔了,看那鞋破没破,还没看清楚——我的眼神不好,就这样看了看。”说着,他做了一下看那鞋子时的动作。
“哦——不对,你骗我!你这鞋里有鬼!那天你回家吃饭,跑道南去干什么呢?你怎么正好到那儿就把那鞋拣了回来呢?这你要是骗我,咱们可没完!”周贵方两只眼睛紧盯着他说。
“我怎么敢骗周哥呢,你听我说:那天中午,我回家吃饭,开大门时看见一只破鞋拴在门上,就生气地揪下来撇到路南去了。后来我觉得这事蹊跷,就又过去把它拣了回来,看上面没有别的标记,就随手把它扔到大门后了。今天回来看见它,想把它扔了,就又拎起来瞅了瞅。没想到——”
“哦——这还差不多。我想你也不会调戏我家哑巴。你是有知识、有地位的人。你别见怪,她不会说话,不懂事理,想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办法呢?她整天就这么瞎猜。她说你偷她一只鞋,笑眯眯地拿着对她晃,意思是说她是破鞋,我觉得你好像不能干那样的事。这么大个会计,还能偷鞋?至于调戏她么,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你本来就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我也不信她那些话,可是她确实是那么说的,不信咱俩一起问问她?”
“我信我信。”王录又急又怕。
“我看你好像不信,还是问问她吧。”
“不不不,我相信……我相信……”
“她是个残疾人,不会说话,就得靠比划,不问就不问吧,你说了算。我回去好好跟她解释解释。王兄弟,今天这事你算是拣着了:也就是遇上你,要是别人我绝对和他没完。”
“是呀是呀,”王录苦笑着点头说,“真是太感谢周哥了。”
“不必客气。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从来不冤枉好人的。”周贵方说,“不怪都说‘人怕见面,树怕剥皮’。咱俩一谈,这不就明白了么。这事我要是不和你说,哑巴和你纠缠起来,那你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不知道,方才哑巴还要来找你呢,我怕一旦说不明白,和你撕掳起来。如果那样,就是我不赖你,也不如这样和和气气地好啊。”他说着,现出一副非常大量的姿态,把王录弄得服服贴贴,还不住嘴地说,“我这人就是怕软不怕硬,总怕冤枉好人,所以才找你谈一谈。我猜那鞋可能是那两个小子干的——平时他俩总在那儿玩儿。”
“你说谁?——莫平和二猴子么?”
“对了,肯定是他和二猴子干的。”
“不会的。”王录摇头说,“他和你我没冤没仇的,怎么能干那样的事呢?再说莫平也不是那种暗中使坏的人。”
“你想哪儿去了?还有二猴子呢!他可是和哑巴有仇,能不能是他从中做个‘扣儿’让你和哑巴打架呢?”他说着停了停,看王录没有出声,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们两家关系不错。其实莫家那老头和老太太真都是好人,他们对我也不错。不过他家那小子可不是好东西,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周贵方说完看着他笑了笑,迈着方步回家了。
梁海燕在医院住了五天,终于出院回家了。她一共花了十四元二角钱。大夫要给她补血,因为钱太多,王录没同意,说是回家吃点好的补养补养就恢复了。可是梁海燕一回到家里,把这补养的事就全都忘到脑后去了,只休了半个月,就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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