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谈心”

马彪自从当上部长那天起,一直都是大权独揽。转眼间,半年时间过去了,他渐渐觉得这样大事小情一概亲自出面处理不够气派,所以决定选一个助理为他跑腿学舌,处理杂务小事。吕博文早就看到了这步棋,所以自从大联合失去高参职位之后,闹了一段情绪,就效力于马彪了。他整天在马彪鞍前马后,献计献策,曲意逢迎,就是为了得到这个职位。可是马彪根本没打他的谱,另选了一个叫韩皎的青年当了他的助理。

吕博文听说马彪用韩皎做了助理,又气又恼,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嘲弄。但又无处可说,只好在心里憋着。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吕博文吃过早饭,回寝室呆了一会,想洗洗衣服,可是没有肥皂了。他向程明借,程明也没有了。两人便一同到商店去买。他俩没走多远,碰上了韩大业和王坤也去商店。于是四人同路,韩大业边走边白话自己的能耐;吕博文不听那些,旁若无人的哼唱着京剧。四个人晃晃荡荡地来到商店。

这个商店是九间跨度很大的瓦房。日用百货和副食全在这屋子里面。虽然四周有柜台把货物和顾客隔开了,商品也是分类摆放的,但是一眼望去,也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四个人进了商店,不大工夫便顺着柜台把里边的货物挨着样点看了一遍,分别买了肥皂、牙膏等东西往回走。就在他们刚要出门的时候,部长助理韩皎走了进来。于是四人又陪他在商店里逛了起来。

韩皎买了一块香皂、一个本子和一支油笔就要往回走,韩大业拉住他说:“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现在你是我的领导了,以后对咱哥们多关照些。”韩皎说:“哪里的话呢,都是同志嘛。”吕博文听了,觉得韩皎太蠢太呆,对韩大业要他关照这话的意思都不明白,连个表示客气的“那当然”和“互相关照”都不会说,便笑着就高骑驴说:“韩助理,你这次升官提干应该买点什么好吃的对咱们哥们儿表示表示。”韩皎说:“对,你不说我也想了,来这儿我本打算买点儿糖块回去给大家吃一吃,表示个意思的,可是这儿没有啊。”吕博文说:“没糖块,买苹果和梨不是更好么!”韩大业和王坤齐声赞同说:“对对对,苹果和梨也行。”韩皎说:“不行——”吕博文说:“怎么不行,苹果比糖块好多了。你就买吧,我们都愿意吃。”程明说:“走吧,苹果太贵。”吕博文说:“贵可以少买嘛。咱们五个人有五斤够了,再买二斤梨,一共也用不上五块钱。”韩皎说:“我总共就五块钱了,要是咱们五个买苹果吃了,家里的同志怎么办?”吕博文说:“管那些干什么?方才老韩不是说了么,你俩是一家子,咱们五个是哥们儿,你当了官,有咱们这些哥们儿关照,就什么也不用怕了。”韩大业得意地附和说:“对了——这话实在。有钱要花在刀刃上,不能让人拿大头。有咱这些哥们儿做后盾还怕什么?我告诉你,以后谁要是向你要糖吃,你就让他给你买。”

韩皎想了半天,到底给他们买了五斤苹果二斤梨。那卖梨的售货员正巧是造大派的白雪芹。她先称的是苹果。韩皎看那苹果风干得抽抽巴巴的,要求换一换,白雪芹不肯给他换。韩大业说:“换了吧,这是我一家子老弟韩皎。他买苹果是慰劳我们几个弟兄的。你也吃一个吧。”白雪芹没吃,看了看韩皎,默默地给他换了两个就停下不换了。韩皎看着那几个风干苹果正在懊恼,见吕博文、韩大业和王坤已各自拿了苹果眉开眼笑地擦着吃了起来,就也顺手拿了一个风干苹果擦着要吃,程明过去抢下来放到一边说:“这不行,主人也得先吃好的——白大姐,你把这几个也给换了吧,咱们都是一派的。他是咱们马部长的助理。你别闹着玩了,他是实心人,快给换了吧。”白雪芹看着韩皎说:“我要调走了,得找马部长盖一个戳,麻烦韩助理先给马部长说个话呗。”韩皎说:“那好办,你什么时候办?”吕博文说:“还先说什么呀,公章就在助理那儿,到时候找他就行了。”韩大业说:“别说了,还是快换苹果吧,换了苹果什么事都好办;要是不给换,到时候说不定给你写上两句坏话再盖章呢。”吕博文不住嘴地啃着苹果,笑嘻嘻地说:“那不可能,咱白大姐不是没人帮的。”白雪芹说:“去去去,离我远点儿。你知道他管不早和我说,故意气我。”她说着,麻利地给他们换了苹果。吕博文说:“远点儿就远点儿,省得和你说话耽误吃苹果。”他看了看那些新换的苹果,又拿了一个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们正连说带笑地吃着,莫晓岚走了进来。她见他们嘻嘻哈哈地又吃苹果又吃梨,便笑着说:“哎呀,你们几个怎么在这儿吃呢?嘻嘻哈哈的,也不怕噎着。”他们齐声笑着说:“吃啊,韩皎请客。”韩皎笑着顺手拿了个梨递给莫晓岚,让她吃 。莫晓岚接了放到柜台上说:“这梨我家昨天买了,就是太酸了点儿。”韩皎听了,又拿了一个苹果递过去说:“这个不酸,吃这个吧。”莫晓岚又接了,还是没吃,说了声谢谢,放到柜台上,过那边买东西去了。

不大工夫,吕博文已经吃完了两个苹果一个梨。他看还有苹果,就又拿了一个。一边擦拭着,一边说:“咱们就地消灭,不要费劲往回带了。”程明说:“韩皎虽然升了官,但是他没多挣钱,还是留几个让他带回去吧,省得别人再逼着他花钱。”

“听我的,就地消灭。”吕博文果断地说,又拿起一个梨,“你们没听人说么,请客送礼这事儿‘宁落一屯,不落一邻’。如果全吃光,也就那么地了;假如拿回去几个,吃不着的就会有意见,吵着要他请客。不如就地全部消灭,回去谁也不说就完了。”韩皎信了他的话,让大家把那些水果全吃了,又一起在商店里逛了一圈,才往回走。

天热起来了。虽然有点风,但那风吹到身上也是热乎乎的。他们离开商店,没走多远就都出了汗。韩大业走在最后,尽管他是敞着怀,也还是热得满身大汗。他说:“太热了,回去也没事,咱们在这儿歇会儿吧。”韩皎说:“这天不算热,主要是你捂得太多了,我怎么没热到你那样呢?”吕博文说:“怪事,我们都热,你怎么能不热呢?——你站下,让我摸摸出汗了没有。”韩皎知道他坏主意多,不但没站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吕博文往前一看,发现莫晓岚正走在他们前边,便咧开大嘴笑着说:“你这傻狍子,那白雪芹一个劲地向你抛飞眼儿,你一眼也不看;人家莫晓岚不理你,你还一个劲地追,真是太没意思了。我告诉你:有些事越献殷勤,人家越烦。”他说完咧着大嘴笑了一阵,又接着说,“方才要不是老韩和程明那么一介绍,那白胖子对你有了感情,也不能给你换苹果。”韩皎说:“别瞎扯淡。”吕博文说:“谁瞎扯淡?连苹果都给你换了,还不承认?遗憾的是你总盯着莫晓岚,她看出了你的意思,有点生气了。”韩皎说:“你太能白话了,哪有的事呀!”吕博文说:“我白话什么了?你给人家莫晓岚一个梨,人家没要,放到柜台上了;你又给人家一个苹果,还说‘这个不酸’,不酸人家也没要,结果这边得罪了白胖子。你说你献那殷勤干什么?你要是有那感情对白胖子,这事不就成了么。”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韩皎脸红了,认真地说:“没人听你瞎扯淡。”吕博文说:“我这是劝你搞对象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要只是一头热或者是一棵树上吊死。你说这咋能是瞎扯淡呢?你给人家苹果都没要,现在还这样追人家,你说这不是一头热么?我就不信你能追上那莫晓岚。”

“没那事,你白话啥呀!”

“哈哈,没那事,你快追吧!”

“好好好,我等着你。”韩皎在路南树阴下站住了。那树下有一块大石头,大家都过去坐下了。吕博文坐在石头上看着韩皎说:“你这名有点意思——韩白交——不知是别人白交你,还是你白交别人。”

“爱是啥是啥!”韩皎生气了。

吕博文不以为意,又接着说:“哼,不管是谁白交谁,都与你不利,应当改掉。要是这样叫下去,让人一听就觉得你家是祖传头脑愚钝,你愚钝,你老爹也愚钝——连这个‘皎’是‘白交’都反应不过来。”

吕博文边说边和大家嘻嘻哈哈地笑,弄得韩皎实在忍不下去了,他瞪圆了眼睛,红了脸,大声骂道:“老驴,你不白话行不行?”

“好,我不白话。”吕博文看他急了,没有回骂他,止住了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问,“大家都说你在长春人民广场找不着北了,围着广场转了一天,真有这事么?”

“胡扯!——你听谁白话的?”韩皎气呼呼地问。

“我也不相信,就是真的在那儿转了向,顶多是围着广场转两圈,怎么也转不了一天啊!那儿有的是人,问路很方便。如果不愿意问,看看广场纪念塔上的飞机也就知道哪边是北了。”

韩皎知道他这是在耍自己,坐在那生闷气,不再理他了。吕博文停了一会儿又说:“韩助理,我问你一件正事。”

“哼,你还能有正事?”韩皎冷笑着说,大家也都怀疑吕博文一定又是有了什么鬼点子了。

“真的,前些天你回长春一趟?”

“嗯——那是一周以前的事了。”

“听说你在那丢了三十块钱?”

“你听谁说的?”

“别管听谁说的,是不是真事吧?”

“不错,我是丢了三十块钱——这三十块钱可真把我窝囊坏了。”

“咋丢的?”吕博文看着他笑了。

“要是知道咋丢的,我就不窝囊了。”

“不对,你知道不肯说。就凭你这漂亮小伙儿,在城里闲逛,平白无故的还能丢钱?你不说我也知道。”

韩皎没吱声。韩大业说:“你说他呆么?——呆可不一定丢钱。”

吕博文说:“我可没说他呆,他精明得很!”他这么说着,又笑了起来,见韩皎还是不出声,又接着说,“他这小子精明过分了,误认为人家售货员微笑服务是对他有好感,在那抻着脖子看起来没完,不买东西还在人面前显示有钱,结果被小偷瞄上了。他还在那傻乎乎地张着嘴看售货员微笑呢。小偷不偷他偷谁呀?”大家听了,都嘻嘻哈哈地笑。韩皎知道对吕博文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一声不吱,任他说去。

吕博文这样说笑着,见韩皎一声不吱,觉得没趣,就也停下不说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韩皎说:“韩助理,去年冬天在七栋房前边大道上,和你散步的是谁?”

“不记得了。”韩皎不愿理他,这样淡淡地应付着。

“好好想想,就你公母俩。”

“没有啊?”

“怎么没有,我亲眼看见的。你就别保密了。”吕博文看大家都很好奇,又这样强调说。

“你知道人家究竟是不是两口子呀,就说是‘公母俩’?”程明笑着说,“要不是两口子可不能乱往一起安。”

韩皎说:“就是嘛。没有的事你这样瞎说,对我倒没啥,要是让人家女方知道成啥事了。”

吕博文笑了笑说:“错不了。‘公母俩’就是‘公母’俩,一公一母的意思。‘公母俩’是‘公母’的讳音敬词,它的读音字典上没有。这个词儿在信中常见。我在这儿用也没错。”

韩皎说:“你别解释了,我明白;没有那事,肯定是你看错了。”

吕博文说:“错不了。她在前边走,你在后面紧跟着——好好想一想,我亲眼看见的——黑尼子大衣双排扣儿——”

“是女的——还黑尼子大衣双排扣儿?——没有,绝对没有。”韩皎摇着头,非常认真地说。

“有肯定是有,也可能是你俩感情不太深,有点淡忘了。我确实看见了,你好好想想吧——尖皮靴,短紧袖——”

韩皎看着吕博文,正在懵懂不解之中,韩大业突然大笑着说:“呆子,还想什么,是猪小姐吧?”于是,大家都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凡是呆傻之类理智欠佳的人,最忌讳人家说他呆傻;而那些愿意让人称作傻子的人,往往是专门吃小亏,占大便宜的精灵鬼。这韩皎虽然不傻,却也不怎么精明。受了这般嘲弄,那脸早已经气得如同红布一般。他瞪着眼睛跳起来骂道:“你他妈地耍谁?”对着吕博文就是一拳。吕博文早有防备,伸手接住他打来的拳头,身子向后一闪,转到他的身后反拧住他的胳膊骂道:“老子就要耍你,知道吗?”说着便使劲向前一推,就势又是一脚,正好踹在他后腚上。韩皎踉跄两步,一个狗抢屎扑倒在路边上了。他立刻爬起来,直扑吕博文。韩大业、程明、王坤看他急眼了,一齐上前拉住他。吕博文站在路中间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太对不起了。不是故意的,失手了。”

韩皎呼呼哧哧地喘着粗气往上扑了几扑,都被大家拽住了,没打着吕博文。这时他觉得额头和鼻子麻酥酥的,想用手去揉,发现手掌擦破了皮,正流着血。于是他用手背在额头上揉了一下,揉完之后感觉湿乎乎的,定睛一看,手背上沾了血,这才发觉前额和鼻子都破了,气得他又跳起来去打吕博文。韩大业等人又拉住他,好说歹说劝了一阵,给他包了伤,擦了血。

吕博文一直在笑。他弯着腰,笑眯眯地赔礼说:“失手了,实在对不起。”韩皎恨恨地说:“不用你得了便宜又卖乖,你等着,这仇我非报不可。”韩大业说:“不要紧的,只擦破点皮;不打不相识,经过这次,以后你俩就是朋友了。”吕博文自知理亏,再加上自己又确实占了便宜,便任他说去,也不还口。

韩皎打不着吕搏文,闹了一阵,气也就渐渐地消了。几个人一起回了宿舍。

晚饭后,天阴了起来,不久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在外面闲游的人们都回了寝室。虽然才六点钟,屋里却都开了灯。

韩皎正一个人仰靠在床上出神。姜亮跑了进来,见他前额和鼻梁上都蒙了纱布,便猴子似的跳到跟前瞧了又瞧,问道:“你哪儿疼?”

“哪儿也不疼!”

“哦?不像‘电炮’。”姜亮摇摇头说,“打得不轻呀,连哪儿疼都不知道了。”

韩皎觉得奇怪,苦笑着解释说:“摔的,谁说是‘电炮’打的?”

“摔的?你平白无故能摔成这样?”姜亮嗤嗤地笑着说,“别不好意思,我都听说了,你挨‘毛驴子’打了二十多个‘电炮’,弄得鼻青脸肿,连哪儿疼都不知道了。”

“谁说的,我和他没完!”韩皎又一肚子气。

“算了吧。不是人家打的,你和人家没什么完。我告诉你,闹着玩儿不是故意的,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都不能那么认真。”

两人正说着,马彪来了。姜亮说:“部长大人,你的部下受伤了,快给他出出气吧,他最听你的话了。”姜亮说完就出去了。马彪阴沉着脸说:“小韩,我刚听说就来了。你这是怎么搞的呀,全厂一哄声地说你和人打架弄得满脸花。刚当干部就闹事打架,以后这工作还能干了么?”

“我没闹事,是吕博文故意找碴儿。”

“啊?他敢找碴打你,真还翻天了呢!——你俩以前有什么矛盾吧?”

“没有,以前什么矛盾也没有。他耍我,我不让他耍,就动手了。我要和他对打,被韩大业他们拉开了。要不,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哼,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可倒好,专门儿打脸揭短。你想想:你刚上任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以后这工作还能开展得了么?”马彪在屋里倒背着两手踱了一会儿,又说,“他这是对谁来的呢?——这是故意拆我的台,你知道么?你刚到这儿来就‘挂了花’,实在是太不体面了。怎么办呢?这样露面不好,不露面也不好;你的工作都是面儿上的,群众都知道了,不能躲起来,越躲越糟。如果群众认为你是什么也干不了的熊货,以后这工作还怎么干?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新官上任都要烧上‘三把火’,你说,你现在这‘三把火’可怎么烧呢?”他苦笑着摊开双手,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又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可恨,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这事我和他没完。”韩皎恨恨地说。

“那不行——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能激化。我看你还是和他谈谈心吧,让他知道老实人不是好欺负的就行了。”

“谈心?谁能和他谈明白呀?”韩皎没明白他的意思。

“谈心是个好办法,和他谈谈嘛。”马彪假笑着说,“他没诚意,你有诚意就完全可以了,只要你事前想好怎么谈,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到一起,就能把这事摆平……”

早晨,蓝天如洗,万里无云。昨天晚上的细雨滋润了大地;路边的小草、树上的绿叶都显得格外娇嫩。满山都是轻纱般的雾气。工厂里的独身职工都起得很早,他们呼吸着那湿润甜美的空气,有的在路边散步,有的在林下打拳锻炼身体。

韩皎早就起来了。他两手插在裤袋里,在宿舍前边的横道上踱来踱去,等待吕博文出来,一起散步谈心。他嫌那包在额头上的白纱布太难堪,早已拽了下去。他等了好长时间,吕博文还没出来。眼看开饭的时间就要到了,依旧不见吕博文的人影,他等不及了,推门进了吕博文的寝室。

吕博文早就醒了,只是没起床。最近他经常这样,睡醒了不起来,也不和人说话,独自倒在床上假睡。他听见开门声,睁眼一看是韩皎,“扑棱”一下子就起来下了地。他怕韩皎来和他拼命,一边急急忙忙地穿衣服,一边提防着。他给韩皎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韩皎没坐,也没吱声,沉默地看着他收拾完床铺,才坐到椅子上幽幽地说:“咱俩得谈谈心。我觉得咱们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昨天因为闹着玩翻了脸,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我没几个朋友,以后的工作还得你多帮忙,多指点。”

“不怪你翻脸,我也是出手太重了点儿,伤了你的面子。”吕博文说着,精神不那么紧张了,“也是你没练过武术,练武的人都有这毛病——出手重。你要是练过就好了,顺势来个鱼跃前滚翻就全解了。”

“就是嘛,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翻脸,以后这武术我还真得练练。”

“好啊,以后要练,我陪你练,其实你昨天那点伤,也就是你这不练武的人把它当个事;对练武的人来说,那真是小事一桩。”吕博文这样说着,觉得韩皎的态度温和诚恳,便放心地弯腰去床下拿脸盆和牙具。就在他刚刚把脸盆拿到手里往起站的时候,右边脸上突然被一个什么冰凉的硬东西‘咯嘣’地撞击了一下,立时觉得腮帮子麻酥酥地疼起来,嘴里也多出个硬东西。他急忙扔下脸盆,捧起双手接着,吐出来一看,竟是一颗血淋淋的大牙!这时他才知道韩皎动手了。他颤抖着,捧着那颗牙愣愣地看着。

韩皎刺了这一刀,没再刺,也没跑。他向后退了两步,怒冲冲地指着吕博文说:“你占了便宜,还到处卖乖说‘打我二十多个“电炮”,我一下也没打着你’;这回打着你了吧?——怎么样?——你是要不服,咱还接着干!”吕博文没有说话,也没动。韩皎攥着电工刀悻悻地走了。

程明和姜亮散步回来,见韩皎手里攥着电工刀气势汹汹地出去了。他俩怀疑有事,急忙跑进屋来一看,见吕博文一手捂着脸,一手托着一颗红鲜鲜的东西,表情痛苦地看着。他俩知道他是挨了刀,上前仔细一看,是腮帮子给攮了一个窟窿,舌头也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大牙掉了一颗。两人赶紧找纸帮他捂着脸上的伤口,找车把他送医院去了。

韩皎谈心伤人的事,一时轰动了全厂。有人说他是一条有骨气的汉子,也有人说他是被人利用的傻瓜。马彪表示对他很是惋惜,但是因为这事影响太坏,所以还是解除了他的部长助理职务,拘留一周,然后调回原部门上班去了。

吕博文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不到半个月就出院了,因为牙掉了一颗,脸上也留下了一个酒窝一样凹陷的疤痕,总感觉没脸见人,不久便申请调回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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