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录听说那黄东西是臭鸡蛋里刮出来的,不但立刻不吐了,反倒和大家一齐笑了。接着周贵方在一片赞扬与感激声中同大家收拾了一下,重新就座开餐了。周贵方此时是春风得意,气概飞扬。他刚一上桌就摇头晃腚地举杯邀王录说:“老王,怎么样,这回该喝酒了吧?”王录得救,更是欣喜若狂,连忙说:“对,我们本来是为周哥今天遭暗算脱险压惊祝贺的,没想到中间来这么个插曲,多亏周大哥神人鼎力救治,兄弟我才没遭什么大罪。我听周哥的,喝酒!”他正要举杯,马彪站起来举杯说:“好啊,这桩故事饱含着我们兄弟之间的深情厚谊。为了这友谊长存,我建议不论酒量大小,也不论之前谁喝了多少,现在都要举杯共饮。喝吧,这酒是好东西,它能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和感情,能使英雄胆壮、魔鬼现形。咱们喝吧,喝他个一醉方休!”说完他端着杯子和大家一一碰了,仰脖喝了下去。接着,周贵方兄妹和王录也都喝了杯中酒,各自捞了一块鱼肉,细细地品味着,赞美这鱼肉味道鲜美。
四人推杯换盏,饮酒吃鱼,不长时间,几杯酒下了肚,王录便满脸通红了。他有酒遮了脸,话越说越大,形越现越真,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难不死的英雄。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给大家分别倒满了酒,端起来要干。马彪劝他说:“老兄慢点喝吧,咱们先吃点菜,再喝这杯酒。你的酒量我知道,这已经够意思了。”王录说:“没关系,这玩意稀溜溜的,多少都没事。”周贵方说:“嘿,你还是让他喝吧,他心里有数。”王录说:“过去我是多吃菜、少喝酒,听老婆话、跟党走;现在变了,现在我要少吃菜、多喝酒,听领导的话、跟哥们儿走——来,咱们喝了这杯。”他举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马彪等三人也都跟着干了杯中酒。周贵方说:“老王够哥们意思,这就对了,咱们以后就这么喝。现在我出个节目,各位猜一猜。”说着,他剜下鱼眼睛分别放到马彪和王录的碗里说,“这是我对二位的态度,是四个字,你俩把它吃了,再说出这四个字来。说对了,够意思,赏酒,大家一齐喝;说不对,罚酒——谁错谁喝。马部长,你先说吧。”
马彪吃了鱼眼睛,看着那鱼头说:“有眼无珠。”
“不对不对,我对你的态度怎么能是有眼无珠呢?——罚酒。”
“你别赖,你看这鱼头明明是有眼睛没有眼珠了,怎么能说不对呢?”马彪很不服气,但他还是认罚,喝了酒。
马彪喝完酒,轮到王录了。他看着那鱼头说:“既然不是有眼无珠,那就是‘目中无人(仁)’了。”
“不对,罚酒。”周贵方说。
王录不肯喝酒。他说:“你不是耍我俩吧?我俩说什么你都说不对,罚我们喝酒,那究竟是什么才对呢?”
“那是‘高看一眼’。”
王录服气了,喝了罚酒。他说:“这字谜我也会,下面我出,你们猜。”于是他分别给周贵方、马彪和周桂茹各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说:“这是不同部位的肉,表示着不同的关系和感情。说对的赏,说错的罚,规则和前边一样,这桌上周哥年龄最大,就从周哥开始吧。”
周贵方夹起碗中那块鱼肉看了看说:“这块肉是脊背上的,你说你给我哪儿的肉不好,偏偏给我这块肉,这背上的肉,表示你我背信弃义。这肉我不能吃,酒也不能喝,应当罚你。”王录笑着说:“你说错了,该罚你,哪有罚我的道理呢。”周贵方说:“你说答案我听听。”王录说:“你吃了这块肉,就会‘背(倍)感亲切’。”周贵方认罚,喝了酒,吃了肉。马彪不等王录开腔,便夹起碗里的那块肉看着说:“这块肉正好和周哥的相反,是鱼肚子上的,意思是‘推心置腹’,对不对?”王录说:“对了,赏酒,我们都喝一口。”说着他同大家一起喝了一口酒。这时周桂茹见马彪和周贵方都在看着她,便夹起碗里的那块肉,让大家看了说:“这是心,带点肉,至于是什么词,我还得好好想一想。”周贵方说:“那还想什么,赶快说。”周桂茹说:“我想的这个词和部长的重了。”王录说:“对了,都是‘推心置腹’。”他把四个酒杯都斟满了酒,端起酒杯喊着说,“这是赏酒,大家都得喝。喝呀,都喝,都喝。咱们要喝他个一醉方休。”四人又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马彪怕王录喝醉了,对周贵方说:“咱们轮流坐庄,下边就该我行令了。这回改改办法,这样猜谜喝酒,气氛起不来,达不到欢乐尽兴的目的。干脆改成唱歌。最好是逗乐的歌,要是实在不会,唱《东方红》、《北京的金山上》也行。”周贵方说:“不行,我的嗓子不好,破锣似的,那成啥玩意了。”王录说:“不论那些,越随便越好,古人说‘放浪形骸之外’就是这意思。我就愿意听那样的歌——情真意切。”马彪说:“现在我宣布:第一个就让老周唱,谁让他说不行了。”他说着看看周贵方,见他不作声,就又改口说,“周哥不愿先唱,那就我先唱;我唱完了是老王,然后桂茹,周哥最后——咱们咸菜梗子炖土豆——有盐(言)在先:不唱就别喝酒。”王录说:“不对,不唱应该罚酒。”马彪说:“不,我行令。我说了算。不是罚酒,是不许喝酒,只能在一边看着——当观众。”说完,他唱了《北京有个金太阳》,唱完和大家一起喝了酒。
马彪唱完,王录开唱了。王录虽然平时不唱歌,但他也会哼几支民歌,因为唱得不怎么好,所以在公共场合总也不张口唱,别人都以为他不会唱,其实他会唱。今天逼到头上了,又有酒壮胆,所以轮到他时,一点也没推辞就唱了《天仙配》插曲《还家》。他唱得很认真:忽而作女声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忽而作男声唱“你织布来我耕田……”他的男声唱得还可以,但他那猫叫似的女声可就实在让人忍不住笑了。他还没唱完就已经把人笑得个个捧腹弯腰、前仰后合了。
周贵方和大家一起笑了一阵,陪着王录喝了酒。他还觉得没笑够,给王录夹了一块鱼,放到他的碗里,耍赖说:“你唱得这么好,为什么不早唱?还得来一个。”王录说:“来一个,就来一个——可是就怕内容有问题。”马彪说:“没关系,唱吧。红的,咱们是宣传;黄的,咱们是检查批判!有我在,怕什么?唱吧。《小老妈开店》、《光棍哭妻》都可以唱。”王录听了,清了清嗓子,作男声唱道:“大姑娘上学去,遇见个当兵的,拉拉扯扯高粱地……”又作女声唱道,“叫声老总听开怀,此去请个媒人来,这事爹妈知道了,没法把头抬……”
这本是没什么可笑的东北民间小调,可是经王录这么一唱,实在令人喷饭。周贵方听着深受启发,感到在这酒桌上唱歌,只有那高分贝的噪声和刺激的歌词才是最佳艺术。这个时候,南腔北调、贼声辣气才能给人带来超级的欢乐。于是他和马彪、周桂茹向王录祝贺敬酒之后,便铛铛铛地敲着碗喊道:“我的我的,下边是我的了!”他等大家静下来之后,便拿着东北大鼓的腔调,用嘴当三弦和手鼓伴奏着,唱道:“近亲结婚害处多,别的咱不表,单说表妹嫁表哥,爹妈娘舅乱了套:爸爸又是亲娘舅,舅妈成了老婆婆,外甥、舅母成了一窝呀——啊——咯哩隆咚。搁下这些且不表,再把那生的儿女说一说:别家都是生一个,他家偏要生的多,头胎生了一个秃葫芦啊——咯哩隆咚;二胎生个芦葫秃哇啊——咯哩隆咚;接着又生了第三胎呀——啊,还是转圈没毛当间秃啊——咯哩隆咚咚……”
三人听着他那破锣似的嗓音,新奇刺激的唱词,奇绝的伴奏,捧腹弯腰地开怀大笑了一阵。这时王录满脸通红,眼镜也冒了汗。他摘下来一边擦着,一边把嘴凑到周贵方的耳朵边上问他说:“周哥,茹妹真是你的妹妹么?”周贵方白了他一眼说:“笑话,妹妹还能假了么?”王录戴上眼镜看着他说:“我是说——亲不亲?”周贵方说:“不亲能到我这儿来么?——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录摇晃着脑袋笑嘻嘻地说:“不像,模样不像,作派也不像——我早就看出来了……”
周桂茹在旁边听着这话感觉很尴尬,她看了马彪一眼。马彪正看着她慢慢地摘刺吃鱼。她懊恼起来,撂下碗筷出去了。
“你看出什么来了?”周贵方漫不经心地问。
“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我早就看出你俩跳啥么舞了。”王录看周桂茹出去了,胆子大了起来,笑嘻嘻地大声嚷着说。
周贵方怕他在马彪面前抖搂出他的丑事,脸色阴沉下来:“你别胡说,我俩跳啥么舞?”王录只顾高兴,竟没有察觉这些,借着酒劲手舞足蹈地戏闹着说:“跳蛤蟆舞——嘣恰恰,摩摩喳喳……”
“你放屁!”周贵方立刻翻了脸,把酒杯往桌子上使劲一墩,站起来揪住王录,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地再胡说,我就废了你!”
王录被他这么一揪、一骂,有点醒酒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地辩解说:“我……我……我没胡说,我说的是实话。”
“你他妈喷粪!什么实话!你给我说清楚!谁跳蛤蟆了?……”
马彪拉住周贵方,按他坐下劝道:“老周,他醉了,说两句醉话你别生气。”王录笑着表白说:“我没醉,你那点儿事儿瞒不了我,但是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不信你问马部长。”
“你别说了!”马彪知道周贵方怕说这事,急忙制止他,“我不证明那些破事,你别问我!”
“这和你没关系。”王录却非要和他说不可,“我只要你说句公道话,我和你说过周哥是破鞋么?”
“谁是破鞋?”周贵方气得又站了起来,气汹汹地骂道:“你这混蛋就该收拾。”他抬手对着王录前胸就是一拳。马彪拉住他,又按他坐下说,“你别生气,他醉了。”
王录给周贵方打这一拳,脑子清醒了许多,但还是有点划不开拐,他陪着笑脸说:“周哥,我从来没说过你坏话,不信你问部长。”马彪劝周贵方说:“老王喝多了,讲了几句实话,你不用害怕,也别多想。我告诉你,现在破鞋烂袜子是小节,没人管这事,我更没空管那些破事了——干革命不能让他干扰了大方向。老王是主人,今天喝多了,说点醉话,就让他随便说吧。他喝到量了,你还没到量,咱们还得喝。”马彪说着,又倒了三杯酒,让周贵方和王录对面坐下,自己打横坐了,准备重新起杯喝酒。王录因为说了错话,想要将功折罪,表现表现,抢先端了杯子说:“我舍命陪君子!”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周贵方立刻弹簧似的跳了起来说:“这不对,该罚。”王录争辩说:“我先喝为敬,这是对周大哥的尊敬。”周贵方虽然觉得这不合礼节,但听他说是对自己的尊敬,就不再深究了。马彪告诉王录说:“虽然是先喝为敬,但现在你是陪酒,不应该先喝,应该是等我们喝完了,看我们喝多少,你也随着喝多少才对。现在你先干了,这不成我们陪你了么?怎么能看出来是‘敬’呢?”周贵方说:“我说罚是有道理的。这喝酒是很文明的,很讲究礼节谦让的。喝酒都是让别人尽兴、喝足喝好,自己陪着;要是玩牌耍钱就不一样了:全是耍花招,玩把戏,想方设法赢别人。所以说‘酒越喝越厚,钱越耍越薄’……”
周贵方消了气,又滔滔不绝地讲起这喝酒的礼仪来;王录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喘粗气。马彪知道王录喝多了,端起酒来只给他添了一点儿说:“自家兄弟,罚是罚,但是少罚点,多少表示这么个意思——来,咱们把这杯喝下去。”于是他和周贵方、王录碰杯喝了酒,又说,“老周,你知道老王和我是一起来的,我们之间感情很深,我对他很了解:他对你很忠诚,可以说是感恩不尽、忠心效力,你不能责怪他。我告诉你,方才他是想拍马屁没拍好,已经够窝囊的了,你如果再责怪他,甚至于对他耿耿于怀,以后谁还对你说实话呀?”周贵方听马彪这么一劝,渐渐高兴起来,他把三个杯子都倒满了酒,起身向马彪鞠躬致谢说:“多谢部长指教,你的意思都我领会了。咱哥们的感情都在酒里,现在这三杯酒,你俩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我喝。”说完,他喝了一杯酒,王录看他喝了,也跟着灌了一杯,马彪迟疑了一下,也喝了下去。于是他们又重新摆了杯子,斟满了酒。
马彪见这酒已经喝到了高潮,周贵方不再恼恨王录了,两个人都一个劲地对酒使劲,便说:“周哥,咱们慢点喝,多说说心里话。”他这样说着,略略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又说,“你和桂茹之间那点事,你别以为老王说了我才知道,其实那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实话告诉你吧,这事早就有人把你告下了。并且还不只是一个人告你,要求把你抓起来审一审。我考虑到咱俩是一派的,你丢了,我也捡不着,唇亡齿寒呀,我能抓你么?所以就推说那是小节,不算什么问题,硬把这事给压下了。我以前没和你说,是怕你因为这事影响工作。而且我也觉得和你说这些,又好像哥们儿之间买好、讨人情似的,所以一直压着没提。”
王录在一旁听着,感觉这话是在为他开脱,心里很高兴,又自我表白说:“周哥,小弟对你非常感激、佩服,但是也为你这事担心。你们是堂兄妹,是近亲,近亲是不能结婚的。长此下去可不是办法。”周贵方说:“你不知道,我们表面上是堂兄妹,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叔叔抱养的孩子,一直瞒着外人,这我心里有数。”马彪假笑着说:“那你们就结婚算了,何必这样呢?”周贵方说:“我和哑巴不是还有那张纸么!哑巴是个残疾人,她算是把我粘上了。她不松口,我敢办这事么!——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以兄妹关系一起生活也合法。”王录说:“不行,女人不比男人,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周贵方说:“那不用担心,我已经花钱找人给哑巴介绍对象了,她要是有了对象,还不和我离么?……”
周桂茹离开酒桌之后,觉得很累,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当她走到大门口时,发现没带钥匙。但她又不想回去找周贵方取,便一个人忧心忡忡地在路边闲逛。
太阳快要落山了,它那光线虽然还是那样明亮耀眼,但是已经不那么火热了。莫平从西山上跑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笼子,后边跟着郭长泰、金秋生、李明石一些半大孩子。他们闹闹嚷嚷地向四栋房这边跑来。当他们从周桂茹身边跑过去时,她无意中瞥见莫平手中的笼子里装了好多蛇,不觉心里一震,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
莫平没回家,直接来到院外的木头垛旁放下笼子,到南园子里去了。那些半大孩子围着笼子观看。周桂茹在后边看了一会儿,也凑到跟前去看。
一会儿工夫,莫平拿来两根竹管,对那些孩子说:“离远点儿,都离远点儿,跑出来咬着。”孩子们向后退去。莫平打开那笼子的上盖,用竹管从笼中挑出一条蛇,伸手抓住脑袋装进了竹管,递给长泰说:“拿着,这个是‘烙铁头’。还有一个,我也装上,这玩意毒大,先放老地方,等我走的时候好拿着。”长泰说:“放家里吧。”莫平说:“我家不行,放你家吧。”说着他又从笼子里掘出一条,装进了竹管,也递给了长泰。接着他拎起那笼子翻扣到柈子垛上,那些蛇纷纷向柈子垛里钻爬。莫平见爬得不快,又拿棍子在上面敲了几下,让它们快点爬。不一会儿,那些蛇都钻进了柈子垛。莫平拎起笼子,笑着对长泰说:“有这些蛇先生守着柈子,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长泰说:“你别想美事,过不了两天,都得跑光了。”莫平说:“你别不说好话,它跑什么?”长泰嘻笑着说:“它们都听你阎王的,老老实实地在里边等着饿死么?”莫平说:“饿死?——那不可能,里边有的是吃喝。到时候就送上门来了。”长泰说:“那吃喝在哪儿呢?”莫平说:“没到时候,到时候就来了。什么‘小耗子’了,大‘癞蛤蟆’了,都会送上门来的,你就看着吧——哈哈,我就是让它专门咬大‘癞蛤蟆’的,咬死那个大‘癞蛤蟆’!”长泰说:“你这是瞎扯淡,里面有吃的它也照样往外爬,除非你在外面用筛子网罩上。”莫平说:“不用,我自有办法,你就等着看它咬那个大‘癞蛤蟆’吧。”说完,他拿着笼子回到家里,拎出一筐草木灰来,对长泰说:“蛇最怕这个,它们遇到草木灰就不往前爬了。我在这木头垛四周撒上草木灰,难道它们能长膀飞出去不成?”莫平边说边在木头垛外边撒了一圈灰,看看还剩下半筐,就顺手都扬到柈子垛那个空洞里了,说是这样谁再进去偷能留下脚印。郭长泰笑着说:“有脚印顶啥用,画蛇添足,小偷知道那儿有灰,蛇不往上爬,更放心大胆地钻进去偷了,还不如没灰呢!”莫平听了后悔地说:“哎呀,这事没干明白——麻烦了——我回家找个扫帚,进去扫出来。”长泰说:“你可拉倒吧,有几条命也不能往那里送。”莫平说:“胆小鬼,蛇咬不着。”长泰说:“我知道蛇咬不着你,可是你没看那木头垛都扭歪成啥样子了,谁知道它啥时候倒下来。要是赶上倒霉,‘哗’的一下子倒下来,不砸死,也得闹个头破血流。要是再被蛇咬一下子,小命没了不说,人家还得笑话你是自己配药自己吃。”他说着,把手里的两根竹管还给莫平说,“这东西我爸也不让我往家里放,还是你拿回家去吧。”莫平说:“我家更不行——上回就是我老爸给我扔的,这回要是再被他看见,不但得给扔了,而且还得挨顿臭骂。行啊,这玩意没人偷,咱俩还把它放在老地方吧。”二人商量妥当,拿了那竹管到路南障子上插了,又用树枝在外面挡了挡,各自回家去了。
周桂茹见莫平和长泰回家了,慢慢地踱到路边,顺着障子往南看,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她向前走了两步再看,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又有树枝遮挡,还是看不太清楚。于是她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转过身来向王录家看了一眼。王录家里已经亮了灯,有人影正在灯下晃动。好像他们还在碰杯喝酒。她慢慢地踱回院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屋里去了。这时,王录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马彪和周贵方还在讲说友情。
“你喝一杯,我陪你两杯,你看怎么样?”周贵方这样说着,喘着粗气,又倒了三杯酒。马彪说:“好啊,够朋友!咱们的感情在这酒里——这杯酒我喝了。”他端起杯子和周贵方碰了一下,一口喝了下去。周贵方也端起酒杯,一口一杯,连喝了两杯。马彪说:“你慢点喝,这样容易醉。”周贵方说:“没事,我能喝急酒,这算什么呀。”他这么说着,呼啦呼啦地喘着粗气,伸手抓过酒瓶子,又倒了两杯,一口一个地灌了下去,连菜也没吃,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马彪见周贵方醉了,过去摇晃他的胳膊,结果他不但没醒,反倒打起了呼噜。周桂茹告诉他说:“他醉了就这样,像死猪似的,一宿也不醒,放这儿他该起疑心了,你帮我把他抬回去吧。”于是马彪和她把周贵方送了回去,又回来安排了王录,一起回去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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