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歌这样唱:“我们这一辈,与共和国同龄岁……”说得是一九四九年前后出生的人,我应该是其中的一个。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共和国是有特指的,因为从一九一二年满清退出历史后,国家就应该是进入共和体制了。 晚上,由于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我早早就上了床,但翻来覆去睡不着,进而浮想联翩。不知怎么了,由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的所带来的孤独甚至与世隔绝,让我不由得想起,那不知道网络和电视为何物的先前的日子。可惜已经没什么记忆,竞想不起那时候的自己是怎样度日的。不过思绪没有停留在那时,反而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那逝去奔去,直到回到了童年,回到记忆中的童年。而让自己大惑不解的是,童年的时光虽然那么的久远,反倒很清晰,有些竞历历在目。 正是北方的寒冬时节,这里常见的土坯墙的茅草房,呼啸着的寒风打得纸糊的窗唰唰作响,这便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这里是农村,但离县城很近,用后来的说法是城市的郊区,那时好像没有这样的概念。父母亲在县城工作,我则和奶奶、叔叔生活在一起,爷爷在我记事前便已去世。 这是三间朝阳的房子,中间一间是厨房,两边各一个住房,房门朝南开,在房子的中间。也就是说,一进屋便是厨房(接a),厨房里有通向两侧住房的门。房子这样的布局,用现在的眼光看肯定是不合理的,更不利于空间的利用。举个例子,如果有客人来,一进门是被烟熏的黑乎乎厨房,要是正赶上做饭的时候,房间里满是烟气,多不雅观?多不体面呀?但用家乡的土话说,那时我们那旮瘩都是这样的布置。是的,这样的布置很不体面(a这里的人们称之为下屋),很不雅观,但当人们的基本生活都不能满足的时候,会去追求体面和雅观吗?当然不会,因为追求体面和雅观,是基本需要得到满足后的事情,或者说是基本生活资料满足本身,所引出的新需求,是建立在基本生活资料满足的基础上的高一些层次的需求。而从满足基本生活的角度,这样的布置反而更合理。因为这样的布置,有利于屋内的保温,关于这一点,我们接下来会谈到。 黒龙江隆冬时节的农村,平均气温至少在零下二十度日以下,用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叫作滴水成冰。在这样的气温下,如果用湿着的手去摸铁物,是一定会被死死粘住的。 如果我说,那时候的我们基本上是不取暖的,可能没谁相信,但这是事实。因为没有煤,屋子里都没有火炉。至于为什么没有煤,或者那时候煤是供应的,只能供应城市居民不供应农村居民,或者也卖给农村居民,但农村人卖不起。 冬日里天短,农家一般吃二顿饭,早饭是最被重视的一顿饭。一个大铁锅里,炖上土豆酸菜或土豆萝卜或土豆白菜之类的,菜的上边贴一圈玉米面饼子,我们叫大饼子,一锅出来,饭菜都有了。早饭有时也会吃小米饭,大锅里放进小米和水,开锅后把小米捞出到盆中,米汤炖在菜里。照样是锅里炖菜,装小米的盆放在锅叉上,还是在菜的上边蒸熟,还是一锅出,这样的小米饭我们叫蒸饭。不论是贴大饼子还是蒸小米饭,锅盖上都要铺上麻袋,是为了密封 。晚饭一般是高粱米或玉米碴子粥,当然粥是比较稠的。晚上的菜大多时是咸菜,偶尔炒些黄豆,炒熟后加拌盐和少许的水,我们叫咸盐豆。倒是很好吃,只是很难得吃一次。 做饭都是用柴火。每家的院子里都有一个或几个很高很大的柴禾垛。堆这样的柴禾垛是需要些技术的,堆得好的柴禾垛,雨水是进不到里边的。 有一首很好吃的歌:“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下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说得应该就是这样的柴禾垛,只不过谷草好像多用于马牛的草料。 做完饭没烧尽的柴禾灰,要从灶坑中掏出来,装到一个泥盆里,也就是北方人常说的火盆。火盆是放到屋里的土炕上,老人和孩子围着火盆取暖。灶台的烟是通过土炕进入屋外边的烟道,从房子一侧的烟筒中排出去的,这应该便是人间烟火吧!热烟从土炕里过时,土炕也会热起来,所谓炕热屋子暖。 这土炕和火盆便是我们那个时候,全部的取暖设施。一年年做饭都是要用柴禾的,资源有限柴禾是要节省用的,也就是说,取暖不过是利用柴禾做完饭后的余热,除了特殊需要,是不会为专门取暖而烧柴禾的。做顿饭土炕和火盆里能有多少热量?能维持多久?是显而易见的。 为了不至于太冷,能做的是尽可能的保温。而为了保温,那时农村的房子是尽量封闭的。入冬前每家都要糊窗缝门缝,每年中秋前后都要扒炕抹墙。扒炕是把土炕烟道里的灰清除,抹墙当然是为了保护墙体,但也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密封,增强墙的保温性能。一方面要尽可能防止外边的冷风进到屋内,另一方面,也要尽可能不让屋里的热气跑出去。 做饭时,要不时的到院子里往回抱柴禾,也就是说要时常出去的。要尽量保温,必须要减少外出的门,这里我们不难发现,一进门就是厨房这样布置的优越性。 但不管挖空心思怎样的保温,没有取暖,没有热源,可以想象,屋子里肯定是特别冷的。 至于那时我们穿的衣服,我好像到上中学时都没有衬衣衬裤,钱少是一方面,一年就供应那一点布票,做外衣都不够,那还能顾得了內衣。棉袄棉裤是直接穿着身上,外边是要套件衣裤的,太脏了总要洗一洗,面子总要顾一顾,至于里子就顾不得了。 棉衣棉裤的里子不拆了是没办法洗的,没穿多长时间就变得油光光的,刚穿到身上时,特别的凉。身上虱子肯定是很多的,晚上,人进被窝,衣服裤子脱下来,大人常在油灯下给孩子抓虱子。明面的用手指甲挤死,藏在衣缝里的就用嘴咬,静静的晚上,咬死虱子的声音特别的清晰。 现在,回首那时,生存环境可谓要多恶劣有多恶劣,但那个时候,我们好像幸福指数不低,因为我们从小就被告之,我们可是生在了好时候,是一出生就掉进了福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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