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我们这一辈(九)

一中在我们这一届设立四个班,编号为五十九、六十、六十一、六十二。在小学时,班的编号都是几年几班,初中班的这编号,让人感到新鲜别致。据说这样的编号,是这个学校有初中开始延续下来的,这便有了历史的厚重感。想到自己所在班的编号,也可以进入学校的历史,竞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我们初一的这四个班,应该没有专门搞重点班。所谓重点班,应该是把考初中成绩好的集中在一个或两个班,但是,我们没有;学生的入学成绩是平均分配到四个班的。这也就是说,从生源看,四个班是在一个起跑线上的。

不过,开学不久,这四个班就有了明显的差距。 既然一样的生源,在一个起跑线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差距?因为造成差距的因素,除了生源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班主任。

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也是我们俄文老师,这是个责任心、上进心极强之人。在人群中,有一类人,特别的争强好胜,不管干什么,都要与众不同,都要干出点名堂 ,我们的班主任,就是这样的人。不同的是,他应该是更挚着,更力争上游。

他的要求是:不论学校有什么活动,我们班在年段都要拿第一,在全校自然是最好也拿第一,即便拿不了第一,也得名列前茅。当然,在学习上,更是要走在前面,对于学生来说.,学习毕竟是学生的主业 。

时间不长,第一学期还没结束,年段的六十班和六十一班,便已经被我们五十九班甩在了身后。只是,六十二班,一直在和我们班较劲。终于发现,他们也有一个可以和我们的班主任同样的班主任。不同的是:我们的班主任特别年轻,特别有干劲,也很张扬;六十二班的班主任,年龄要大得多,但在上进心上,似乎不输于我们的班主任。只是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行事很低调,但却在时时处处使暗劲儿。

其实,有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并非坏事,是可以相互促进的。虽然,谁都不愿意遇见强大的竞争对手。

这就是集体荣誉感吗?直到今天,大家都过了古稀之年,每逢五十九班同学会时,好多同学仍为自己曾经是五十九班的一员而自豪。

我们真的有理由为我们的五十九班自豪。毕业的时候,这个班获得的奖状和奖旗,教室的后墙挂得满满的。而最值得炫耀的,当然还是中考成绩。 在我们那个年代,国家的想法好像是努力普及初中教育,上了高中,差不多都是要上大学的。也就是说,升上高中,上大学是比较容易的。最难的是考高中,难到什么程度,在我们县,除了在县城和县里的另一个城镇有几所中学外,每个公社都有一所中学 ,加起来来,总有近二十所中学吧。但是高中班,只有我们一中有二个,县内另一个城镇的三中有一个。就是说,全县只有三个高中班。也就是说,那么多的初中学生,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升上高中。二中,在我们县,名气不能说小,但那个时候,只有初中,没有高中。

在我们考高中的那一年,一个初中班,能有一个或几个考入高中,就是很不错了。知道我们五十九班有多少人考入高中吗?二十四个。也就是说,我们那一年一中校的二个高中班,有四分之一的新生,是来自我们五十九班。刚上初中时,我们班是五十四人,到初中毕业时,还有四十八人。这也就是说,有一半人升上了高中。这里边还不包括,十多人考上了中专。那个时候,中专也很不好考,毕了业就有铁饭碗,就是干部身份。好的中专,录取成绩比高中甚至还高很多。一般说来,那个年代,力主孩子考中专的家长,现实考虑多一些,早点毕业早点工作。而考入高中的人,无疑是奔着大学去的。

常听有人说,我们这一辈受到了很好的教育。是不是受到了很好的教育,恐怕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们这一辈人,从小的时候,便被告之,生活在了好的时代,是很幸福的人。是的,没有比较,没有辨别,对外边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我们,自己也坚定的这样的认为。比起从山东老家讨饭一路逃荒到东北的爷爷奶奶,和饱经战乱的父辈们,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那时候有个经常性的活动,便是忆苦思甜。 至少到现今为止,人类社会的大趋势是在发展和进步中运动。如果总是和落后的过去相比,甚至把最悲惨最痛苦的事情拿来相比,地狱也会成为天堂。 我们也总是被告之,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有解放,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的责任就是解救他们。这三分之二,是怎么来的呢?当时,世界上被我们划分为二大阵营,所谓社会主义阵营的十多个国家,总人口大约是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余下的,便是那三分之二。

当然,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后,看到外边的世界,我们才知道那时候的我们有多么可笑。只是,这是后话。而在当时,解放全人类则是我们最神圣的历史使命。

我们从小接受的是无私忘我的教育。要努力成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要成为一心为集体,一心为公的人。“狠斗斗私字一闪念!”在一个特殊而荒唐的历史时期,曾经把这种思想推向了极致。 谁都知道,在人群中,一个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人,肯定比只考虑自己的人受欢迎。如果一个社会,每个人都一心为公,一心为别人着想想,这样的社会,自然是十分美好的。问题是,这可能吗? 如果不是从实际出发去认识人和人的行为,如果不是科学的认识人和人的行为,而是把人和人的行为理想化,想当然化,那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乌托邦。而关于这个乌托邦的所有说词,不过是一些骗人的江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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