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光了?

“小祯?小祯?许祯!”舍友们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许祯这才回过神来。

“你又熬夜做调查了吧?真是的,有什么事情放假再查也不迟啊。”其中一个女孩嘟囔着嗔怪道,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向门口走去。

“哎嘿嘿…”许祯憨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你们路上小心一点啊,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了,你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们走了啊,拜拜!”舍友们说笑着挥手告别,走出了宿舍。

舍友们的说笑声渐渐远去,许祯这才不紧不慢地合上电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她拉着一个小行李箱,也走出了宿舍。

炎热的六月,感觉再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要被烤化了。带着要回家美美吹空调吃冰棍的信念,许祯打开了遮阳伞,快步走向家。

在看到那条小巷的时候,许祯长舒了一口气,小跑着进入那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小巷子。

许祯一开始是在外婆这里住着的,爸妈在外地上班。等到她七岁的时候,爸妈把她接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每当放寒暑假时,父母也会带许祯回去看望外婆。

外婆总说,许祯是被神眷顾的孩子。

是的,许祯从小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第一次是在五岁,许祯发现和自己聊过天的大姐姐竟然是灵魂,她被吓到了,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一边哭一边找外婆。而外婆安慰她说,这是祂赐下的恩典,要好好珍惜。

小孩子总是把大人的每一句话都当做至理箴言,许祯一直记着要好好回馈给她眼睛的那个“祂”。在外婆的描述下,“祂”是一位慈爱的神明,祂不愿看见众生为苦难缠绕,于是祂创造了一个乐园,人死后的灵魂都会回归到那片极乐之地。那里没有贫困,没有病痛,只有绝对的欢乐,公平,与自由。

直到那次怪物的爆发。

大约在许祯十岁时,一切都变了。全国都发布了警报,让居民们屯好物资不要出门。超市里挤满了人,大家发了疯似的争抢着物资,为了一盒鸡蛋而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街道上也布满了巡逻的士兵,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是用木板和胶带封死的。因为这里的怪物数量相对来说比较少,所以居民们可以不用集中在避难屋里,每天也会有士兵上门发放一定的物资。

许祯哭着打视频给外婆,还没等许祯开口,外婆就像着了魔似的,将摄像头对准街上的怪物。

“小祯,看到了吗?是祂来了,祂要来带我们走了!”外婆近乎癫狂地大声笑着,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几句话。

国家高层发布了通告,正式将此类怪物公之于众并命名为“异变体”。

异变体并不是最近出现的,它一直存在,只是一直没正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而已。即使偶尔出现了一两只,也会被特殊组织迅速处理掉,不会给民众带来恐慌。

异变体最初的形态是人死后仅存的意识,即我们常说的“灵魂”。灵魂如若心生歹念,或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包括但不限于一直待在人类世界),就会变成怪物。经调查,异变体们具有“同化”的能力,一旦被异变体攻击,即使是活人也会立刻被同化成怪物。

当然,普通的子弹在这种怪物身上的效果必然是没有那么大的。上层将之前的设计方案与文件调了出来,科研人员与SFG成员联手,将用来检测异变体的装置进行改良,同时研究出了特殊子弹与枪械。

SFG是专门对付异变体的组织,但因为异变体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出现,所以不被大众所熟知。成员大多都是能看见灵魂并且有能力和异变体作战的,正式加入前还需要经过多项检查与评估,并且需要定期进行检测防止成员们暴走。

这类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上个世纪末,部分能力者们集体失踪;2000年年初,能力者当街行凶,最终爆体而亡;还有的就是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异能者们的处境因为多起类似案件变得越来越糟,评价也是存在严重的两极分化。

此后,与怪物的对抗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吃力了。正当人们重燃希望时,事实却又给人们沉重一击。一个月后,仪器检测到异变体的数目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倍地增加,与它们的战斗也变得不再轻松。

异变体们似乎像是被操纵的木偶,它们在有目的性地从边缘一点一点入侵。

战争持续了大半年,人们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

年幼的许祯在角落蜷缩着身体,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电视。战地记者正在播报实时情况,

“我们现在来到的是受灾情况最严重的枫远市,目前街道上都建好了防御设施……哎,这位奶奶!您在做什么!”摄像头对准了记者身后的一位老人,许祯认了出来。

那是外婆。

“奶奶,您快点回到避难所吧,这里不安全。”主持人搀扶着老人,想要让士兵把她带回去。

“祂要来了……祂要来带我走了……”老人用力将胳膊抽了回来,不顾士兵的阻拦,犹如一个倔强的孩童般,向着反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刹那间,远处的街道突然起了一阵浓雾。外婆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露出了瘆人的笑容。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着怪物的方向不停磕头,犹如捣蒜一般,血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全然不顾。直到街道的迷雾里似乎走出来了一个人,外婆手脚并用地向他爬去,犹如一只卑微的蝼蚁,跪在他的脚边。

“我们拥抱死亡,我们信奉慈爱的祂。

我亲爱的主啊,我将自己的灵魂献给你。

愿您接纳我肮脏的灵魂,愿你赦免我的罪孽。”

等到外婆说完,她的脊椎骨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的四肢开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揉捏,达到了人类生理极限所无法承受的程度。

许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婆变成了怪物,而那位迷雾中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报道中断,许祯从那片黑色的屏幕中看到了小小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

如果迎接神明的到来需要无数士兵与人民的死亡,如果变成怪物就是死后能去往无忧之地的代价,如果祂真如外婆所说的那样,不愿看见自己的子民饱受痛苦。

那又为什么,要带来战争?

这位“慈爱”的神,当真是爱着每一个人的吗?

直至傍晚,新闻仍在继续播报枫远市的消息。报道称,郊区的秦家老宅内突现异变体,而仪器却没有半点反应。待部队们赶到时,别墅内已是满地干尸,人皆被杀,灵魂亦被吞食殆尽。

这起事件疑点颇多,枫远市因为异变体频出,每家都应该在士兵们的带领下逃往避难所,为何别墅内还有人?况且,仪器虽说是近期才改良过,但这么长时间了,从未出过问题,为什么碰到异变体却毫无反应?

秦家的惨案宛如异变体们的谢幕演出,绝笔之作。它们恰似夏日的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此后的七年内,它们销声匿迹,再也没像当初那样大批出现过。

许祯晃了晃神,继续向前走去,穿过小巷后,再走上个几百米就能到家了。

她轻轻抚摸着墙上的藤蔓和绘画的痕迹,时不时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再低头瞅瞅脚下的砖块。当她再次抬眼向前看时,突然发现小巷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

许祯定睛一看,男人的身子压得越来越低,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最后,从手指尖开始,那阳光下有些透明的躯体,开始一点点实体化。

这场景,和外婆当年,是一样的。

那是,异变体。

她拉上行李转身就跑,但还没跑两步就突然动弹不得。许祯艰难地抬起腿和胳膊,想要继续向前,可身体却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样不听使唤。她听见身后怪物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地上的那团黑影也如鬼魅一般离自己越来越近。

“啪嗒”几声,豆大的汗滴如断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流下。身子像筛糠一样止不住地颤抖,她脑内开始回想曾经见过的,被同化成怪物的人,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变成那个样子,她的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怪物抬手的一瞬间,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过了一会儿,许祯才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能动弹后,她如释重负,立马回过头来。

她看见倒在地上的怪物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一点一点地变成尘埃随风消散。

她抬起头,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逆着光,面容看不真切。

看到怪物消失,许祯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立刻跌坐在地上,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

女人举起的左臂缓缓放下,慢慢地走到许祯面前,然后向她伸出手臂。

许祯还没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臂站起身后,连连弯腰道了几声谢,女人连连摆手,随后接了个电话。

那个怪物,是被她杀死的吗?

她还没回过神,就感知到了一丝不对劲。

许祯猛地抬头,发现斜上方正有一个灵魂向这边冲过来,并且正在逐渐实体化。

“小心!”

几乎是许祯说完的一瞬间,刚刚还飞速冲过来的怪物瞬间就停在那里了。

“嗯?你能看见?”

语毕,怪物被一点点地化成沙尘了。

女人偏了偏头,占据了许祯的大半视野,随后又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

“让颖妈安排个检查吧,你要来?好,我知道了。”

许祯趁她打电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长头发,带眼镜,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感,声音也带着点冷漠的感觉。

但看上去,好像有点……呆呆的?

女人挂完电话后,就从口袋里又掏出来一个类似于警官证的东西,打开来给许祯看。

“我叫黎衍。”

“你是SFG的!”

两人同一时间说出了口。

“啊……对。”说着便将证件收了回去,并且庆幸自己不用再解释一遍SFG的背景。

“许小姐,对吧?我先帮你把行李放回去,之后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许祯懵了。

“我是犯了什么事儿吗?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黎衍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随后解释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个城市的异能者就剩你一个了。”

“就剩我一个?为什么?”

“因为其他的都死了啊。”

黎衍云淡风轻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留下许祯一个人在原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摊上什么事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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