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

祭司的房子还在沙漠更深处,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她们走了老半天才看到房子。房子修得挺好,石头搭建的框架,顶上罩着瓦片,整体看起来和谐又朴素。但这房子放在甘肃这地方,属实能算得上是顶顶好的。

沙漠气候干燥,风起的时候吹得满成沙子,人一走吃一嘴。嘴里全是沙子,饶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陈欢都受不了,她进门就靠在了门边,边吐沙子边吐槽,“哎呦我的天老爷啊,瞅着土沙子飞的,隔这近都看不清你人脸。”

祭司是村子里的祭司,这村子在沙漠里,按理说也是艰难生存的,但是这村子附近有块湿地,湿地上资源丰饶,湿地中央还有个眼,专业名称是天坑,这块地用它们当地人的话讲,那叫天神的馈赠,也是他们誓死守卫的领地。她们来这儿为的就是能下去看一眼天坑,然而老祭司不同意。

这老人嘴里叼着旱烟,也不理会陈欢的狼狈,只沉默地坐着,仰头望天。

天上是风沙乱飞,再远处看,天色逐渐变得灰暗,风眼打着旋,能隐约感觉不太平。

陈欢吐了会沙子,摸过来问沈棪,“诶,你不是南方大小姐吗?沙子糊弄嗓子眼,你怎么也不出声。”

沈棪把望着天的视线收回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出声,嗓子眼里就不卡沙子了。”

话痨如东北陈欢,她沉默半晌,斩钉截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沈棪真是没话说,以眼神表示了无语。

不过这话倒也确实不是真的,毕竟西北这天气,就算捂住了嘴不出声,沙子也会从鼻孔里挤进去,鼻子里进沙子才是最难受的,所以这会儿沈棪感觉也不好受。但正如上文所说,她最为尊贵的上海大小姐,以及出门在外三年多的资深冒险家,她觉得她应该端着点。不说话,会更酷。

当然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老祭司先开口了。他平静地望着远方的天色,“你们来多少次也没用,我说了很多次了,最近天气不好,不能出去,尤其是上山,更不要说下天坑,那是要死人的!有去无回!要命的!”

陈欢不在意,反而起了兴趣,“哎呦喂,我都说多少次了,不就是一个大坑,况且那大坑还防风沙呢,进去了准没事。这是攀岩的问题,像我这种……”她撩起袖子给安力满看胳膊,以及胳膊上鼓起来的肌肉,炫耀,“看到了吗?俺们这东北人,从小就爬山的,好得很,一点不怂。”

“那这个小姑娘呢?”老祭司不答话,又看向沈棪。

沈棪资深冒险家,她哪能拖后腿啊,登时就端了起来,睁着眼胡说,“我是南方人,南方天水之都,气候潮湿,跟水相性最合,天坑里潮湿,最适合我去。”

祭司盯着她,面上是带着怀疑的,却又不声不响。然而沈棪面上也是平淡,面不改色仿佛她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真话。

两人对视半天,祭司终于移开视线,却是叹了口气,“我就直说吧,这季节是老天爷复苏的季节,是天坑苏醒的季节,它不欢迎外地人。你们别进不去的,别想了。”

陈欢登时就不乐意了,“嘿,好你个老汉,你这不都胡说……”

沈棪拉住她,眼神示意她别这么说。

陈欢倒也不反驳,只闭上嘴,神色闷闷,跟她使眼色。

沈棪跟她认识多久了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她当时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说实话,咳,我前几天梦见有个女神来找我,说她的果实都埋在了坑底,祈求我一定要把它们带出来,好好照顾。你看我这,咳,我一个南方人,我哪受得了这气候啊,肯定是神在保佑我,我才能活这么久。你看你这一说不让我去天坑,我一时间感觉……”她捂着胸口,赌气般拍了拍,“这里,疼啊。女神在怨我啊!她也怨你啊!”

老祭司并不吃这一套,静静地下了逐客令:“回去吧,等十二月再过来。”他同样捂着胸口,祈祷般低语了一段,又说,“女神的果实沉睡在坑底,等果实成熟、结果、沉睡,她恭候你们的到来。”

沈棪张了张嘴,她想说真等到十二月,黄花菜都凉透了,果实都干成渣了,这还收藏什么。然而安力满已经不再搭理她们,只自顾自低头捂着胸口,嘴里念念有词。

实在没办法,她们又双叒叕离开了。

“这都第四次了,刘备三顾茅庐都该成功了,咱们确实比不上三国的英雄哈。”陈欢心情郁闷,连吹进嘴里的沙子都顾不上了,噘着嘴抱怨。

“没办法,天坑是它们的圣地,保护的确实好。”沈棪倒是感觉正常,“不然咱们现在也看不到这地方了啊。坑里那些早已灭绝的植物也看不见,估计早被采完了。”

“倒也是。”陈欢很乐观。

正打算离开,祭司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喊住了她们。

“咋地了老汉,念着我们了?”陈欢疑问。

祭司摇摇头,自顾自说,“寨子西边来了队挺厉害的科考人员,听说领队还是国家顶尖的学者,是生物保护协会的。他们也要考察天坑。”

沈棪吃了一惊,“这么厉害。”

陈欢表示怀疑,“这消息可靠吗哥,牛逼轰轰的。”

“昨天来的。”祭司回答她,“他们也不能下天坑。但他们好像在附近考察。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沈棪还想说些什么,祭司扭头回家了。

砰一声门关上后,沈棪跟陈欢面面相觑。

陈欢:“昨天来了队科考人员。昨天来的,这小老头消息比我们东北达妈还灵通。”

沈棪:“应该是中国的科考人员吧,可能也是来考察生态,观察植物的。”

陈欢:“我们要去问问他们吗?”说着她挠了下脑袋,“不太好吧。咱们是接了美国杂志社委托来拍照片的,跟他们也不熟,况且咱们这个行为吧,总觉得……”

沈棪:“为什么不行?咱们是接了委托来拍照片,赚钱嘛,不含糊。咱们又不是出卖国家,又不是盗取国家机密。况且咱们要是真的拍到了,还可以把照片发给他们啊。”

沈棪很自信,“别怂,有姐在。姐我是什么人啊,美国最官方机构认可的冒险家,销量最高的杂志社唯一指定合作的摄影师,拍到过可以入选卢浮宫美术馆级别的相片,像我这样的天才,他们肯定也愿意接纳我们的。况且我们也都是中国人嘛!我大学的时候还是国家顶尖学府的生物科学专业的学生,我当年的成绩那可是叮当当,就算让我现在过去,那也是顶尖。”沈棪勾着陈欢的肩,就是一个吹,“我跟你说,现在他们请我过去我还不过去呢,我当年高中的生物老师就是国家顶尖的研究员,我大学老师那也是……”

陈欢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呐,一天到晚气都不喘就是吹,牛皮都能给你吹破天。”

沈棪反驳,“错了,我是哪种牛皮吹到天上的人吗?我是是能吹破大气层。”她冲陈欢摆摆手,拇指跟中指对在一起,比划了一下,“小了,你格局还是小了。”

陈欢不以为意。

往西边走的过程也是吃一嘴沙的过程,跟来的路上吃到的沙差不多。沈棪觉得她都要变成溺水的鱼了。还是那种会吐沙的鱼。陈欢大概也是。

好不容易走到了地方,她跟陈欢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那些科考队员居住的地方。沈棪指着面前的建筑,跟陈欢吹牛,“我跟你说,就姐这样的,我都怕他们被我吓到。我这样的大神空降,这简直值得载入史册啊,就让他们感恩戴德,大驾光临姐姐我……”

陈欢懒得听她吹,她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随后就直接把门推开了。

大门打开,两个人跟对面的一群人面面相觑。陈欢这个人比较自来熟,她身上有一种东北人基因里自带的天赋——大家都是哥们,哥们聊聊不就是家人了!此刻她基因发挥作用,说气话来得心应手,行为上也没有丝毫社恐跟尴尬,只是她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这群人中央的那位老者——明显是最有威严、地位最高的人,此刻正呆呆地看着门口,似乎呆住了。

陈欢疑惑片刻,发现她的目光正盯着她的方向。不对……陈欢稍稍测过身子,发现他盯的方位正是沈棪。她再一研究,发现这两个人盯着对方,眼神里隐隐都有震惊。某一瞬间,陈欢以为沈棪吹的那些牛皮都是真的。

至于沈棪,她想得可就不是这些了。怎么说呢,一个人活在世上,你要说她说的谎很多,这是可能的吗?这当然是可能的,甚至世界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但你要说她就完全不会说一句实话?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很凑巧的是,沈棪刚刚说的话中,有那么一两句话确实是实话。更不凑巧的是,她嘴里那个国家最顶尖的研究员——她的高中生物老师,居然跑到这荒郊野岭来研究了?!等等,但是她这句话也是吹牛的啊?!不对她想起来了。她的生物老师是某次研究中受了伤,去学校附近养伤的时候顺便带了几节课。所以她生物老师居然真的是顶尖研究员?!

等等,问题是她当年在高考前就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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