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火势凶猛，急于营救拉伯雷教授的珍妮斯试图顶住热浪进入内部，但头顶坠落的碎木板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脱下披肩，打算强行闯入火场，正当她鼓足勇气闭眼准备向前冲时，身后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别做傻事，珍妮斯！”
“莲娜，”她看见了她的好姊妹莲娜的脸后，扁起了嘴，“教授……还在里面呢。”
“你现在进去也救不了他的！”莲娜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
珍妮斯看向火场，声嘶力竭地大叫道：“那怎么办？让教授在里面活活烧死吗？”她转过头，凝视着莲娜的脸，痛哭了起来。
莲娜用双手把她拥入怀中，而自己也已是泪流成河。莲娜强忍着哭泣，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教授他死意已决，他被邪神入侵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他知道自己……已是时日无多了，所以他一心求死赎罪。”
“那我们今后怎么办？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父亲……”珍妮斯的泪水连绵不断地滴落到她姊妹的披肩上。
“还有我呢，我们是姊妹啊……”莲娜抬起头，泪水从她眼角落下，“我们是有着相同命运的姊妹，被遗弃在同一个教堂，被同一位父亲收养，被同一位父亲传授魔法。”
两人跪在火光下，拖着长长黑影，相拥而泣，撕心裂肺的悲哭声被火焰燃烧时的声音残酷遮盖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罗恩的额头滑过一大滴汗，他看向露出真颜的黑剑士，“格罗达……果然是你。”
黑剑士转过面，避开罗恩的眼光。
“你认识他？”用剑撑着身体、单膝跪在地上的里奥向罗恩问道。
“他是我以前军中的好友。”罗恩答道，“战后被皇家剥夺军衔和职务、逐出军队，后来失踪了。”
“原来你曾经当过正规军，”里奥用剑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看着黑剑士说道，“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你的邪恶本性，所以高层把你驱逐出军队了。”
“你说我邪恶？哼哼，”黑剑士格罗达冷笑道，“如果能达成伟业，不要说堕入邪恶，就算让我变成恶魔我也愿意。”
“不，你不是坏人。”罗恩道，“格罗达，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加入革命组织、杀害皇子？”
格罗达犹豫了一下，答道，“刚开始我的确痛恨军队，痛恨玛德兰，但是后来我想通了，真正可恨的，不是军队，不是国家，而是这种过时迂腐的旧体制。”
“所以你加入了革命军？”里奥问道。
“我在一次偶然机会，接触到了博德学会的高层，我们一拍即合。”格罗达把剑垂下，让剑尖插入泥泞之中，“我还拉拢了一些以前的火枪营兄弟，我们都志同道合，都志在推翻皇室的统治。就这样，民主战线诞生了。”
“火枪营兄弟？难道，那天晚上的那六个蒙面人就是……”罗恩突然想起了皇子被杀当晚与他战斗过的那几个敌人。
“你猜对了，他们都是我以前属下的火枪兵。”
顿时一股罪恶感直冲罗恩的心脏，让他心跳加速起来，“可恶啊，我居然没有想到……”罗恩接着问道，“那么……你们是怎样联络上博德学会的高层的？”
“与其说是我联系上他们，不如说是他们找上了我。”格罗达说道，“其实建立共和的声音一直在玛德兰帝国的暗处滋长，只是你们沐浴在浩荡的皇恩下，察觉不到罢了。”
“等等，你刚才和队长战斗时动作灵活，肩膀上的枪伤又这么快就愈合了？难道……”罗恩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你也像那个巫师那样，会使用月疗术？”
“不是，我和什么黑夜女神，什么月光能量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力量只来源于混沌之神，和拉伯雷一样，混沌之神占据过我的身体，并留下了与混沌领域的链接。”黑剑士格罗达继续说道，“我撑过了强大的能量压逼和精神折磨，最后混沌之神给予了我强大的魔力，还强化了我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身上的伤口能愈合得这么快，力量和魔力又这么强大了。”里奥惊叹道。
黑剑士格罗达把脸转向里奥，“只要不是重创要害，我都能继续战斗，伤势也会快速愈合。”
“难道你就是为了获得这股混沌之力，才和博德学会搭上的？”
“革命都需要资金、情报和力量，博德学会实力雄厚，耳目遍布全世界，要想革命成功，不能缺少他们的帮助。我一定要推翻索玛皇朝的统治！”格罗达把目光投向罗恩，问道，“你打算怎样，站到皇家那一边吗？”
“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我知道了博德学会的阴谋，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我一定要搞清楚黑夜女神露菲娜大人和混沌之神的关系，还有大人的真实意图，我一定要回一趟露菲依奥斯，那里是最接近女神的地方。”
“你回去一趟也是好的，好让这个梦彻底破灭！”
罗恩低下头，大力抓起一束自己的头发，“可恶，为什么要摊上这事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由自在的世界旅游该多好啊。”他看向自己的掌心，“而我也失去了使用月光法术的资格，我不甘心，我要问清楚，为什么女神要抛弃我。”
格罗达将符文剑放到背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找到答案后，就要立即决定该走的路。是平凡安稳地度过一生，还是继续战斗，为谁而战。”他转过身，背向着罗恩说，“记住，答案就埋藏在你的心里。”
“喂，你想逃走吗？”里奥喊道。
“你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难道你还想继续打下去吗？”格罗达说完这句话后，便继续向前方的漆黑树林走去。
“格罗达，等等，至少你告诉我，那个黑巫师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呀？”罗恩向他问道。
“蠢货，”格罗达没有停下脚步，他边走边说道，“我现在是你的敌人啊，我没有义务要回答你的问题。”说完，他便飞速跑进树林。
“可恶，你别想逃！”里奥追了上去，两人的背影先后消失在黑暗中。
罗恩站了起来。此时身边夜风徐徐，他转了个圈，环顾一周，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之中。此时此刻的月夜是如此的冰凉。大地破裂，道路破碎，碎石和断枝凌乱地铺满路面，前方还有大法师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上。
他抬头仰望夜空，洁白的月亮犹在，璀璨的星河犹在，只是仿佛离他越来越远。远处的楼房在燃烧着，黑烟飘向天际，被月光吞噬，耳边隐约听见女人的悲哭声，在火光上飘荡。月夜下的世界，犹如地狱。
……
第二天，杜兰德大学被警方封锁，里奥在警方到来之前暗中将莲娜和珍妮斯接走，在马丁大道的秘密公寓安顿下来。两人哭了一整夜，眼睛都红肿了，然而，在黎明到来时，两人就已经把心情收拾好了。她们是坚强的女子。
……
第二天下午，里奥接到了秘密通告。在清晨时分，一名神秘法师突袭了守卫森严的停尸间，警卫全部被杀，玛德兰皇子的尸体被焚烧。
……
傍晚，五人齐聚秘密公寓开战后会议。
只见里奥面色沉重，用低沉的语调对众人说道，“昨晚我追着黑剑士的背影去到树林，他却在我的眼前一瞬间消失了。”里奥低下头，“对不起，线索已经断了。”
“黑巫师那边也是类似情况吗？”珍妮斯看向艾莉婕问道。
“是的，都差不多，也是转眼间神秘消失了。”
“那太离奇了，突然消失，突然出现？”罗恩道。
“莫非是……传送门？”莲娜猜测道。
听见莲娜这么一说，众人猛然惊醒。
珍妮斯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身旁的莲娜，“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开启传送门？不可能，这是连教授他们都未完成的研究啊。”
“也许他们早就研究出来，并投入使用了。”莲娜认真地说道。
“但是……当时我和里奥队长一直在后面追踪着，都没有看到他们有施法之类的动作啊。”艾莉婕对众人说道。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一早就把传送门隐藏在那里了。”里奥揣测道。
“但传送门能维持这么久吗？”罗恩不解地看向莲娜和珍妮斯，他也想立刻知道答案。
“如果他们预先把水晶之类的激活装置埋在那里的话……”珍妮斯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人到达时，再马上激活。”
“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在后面也是看着的……”艾莉婕说。
“有可能动作细微到你们根本看不到，”莲娜解释道，“如果他们身上有水晶，甚至能自动触发，只要暗地里注入魔力就可以了，你们是察觉不到的。”
队长猛地瞪了一下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艾莉婕，我们今晚再潜入杜兰德大学，搜查他们消失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收到！”
“队长，我也跟你一起去吧。”珍妮斯说道。
“不，我和艾莉婕去就行了。现在里面有市局的伙计在巡逻，如果你们被抓了，我就再没有办法把你们接出来了。”里奥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不能出事，拜托了。”
珍妮斯点点头。
“罗恩，”莲娜将手心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不如我们今晚去一趟韦达导师的家，”她看着他的手臂说，“他出事了，我们无论怎样也要向他的妻子交代一下。”
“好吧。”
她这个举动被心思细腻的里奥看见了。
“我也一起去吧，毕竟我也是他捡回来养大的。”珍妮斯说道。
“嗯。”莲娜点点头。
“那我们今晚分头行动吧。你们三个务必小心，我们已经暴露了，说不定博德学会会袭击你们。”里奥叮嘱道。
“收到！”众人齐声说。
“还有一个坏消息，”里奥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刚才我接到市局的通告，玛德兰皇子的尸体已经被烧了。”
“什么？”众人一怔。
“谁干的？”罗恩问道。
“通告说是一名神秘法师突袭停尸间，我们的伙计也全部被杀。”里奥说道。
“还会有谁，九成是那个黑巫师。”艾莉婕握紧了拳头，“假如当时，如果当时我能抓住他，就不会有这么多同袍遇害了。”
“没有‘假如’了，我们已经尽力了，”里奥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昂起头，透过玻璃窗眺望天上的晚霞红云，“事情已经发生了，相信很快，两国的关系就会急转直下。”他回过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的艾莉婕，接着道，“如果玛德兰方因此而宣战，到时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坚守岗位，保障市民的安全，尽力守护诺陶耶纳这座城市。”
“是！”他的属下艾莉婕轻声而坚定地答道。
罗恩悄悄地将手背从莲娜的手心下移出。
余晖透入窗纱，霞光照着桌上的鳟鱼秋海棠。夕阳与窗扉交汇，这是一幅美丽的油画吗？然而夕阳西沉远去，在空气中留下浓烈而深情，却无法送达的爱。
皇储的圣体被焚烧的消息传到了玛德兰，皇室震怒，但仍象征性地要求柳美斯帝国交出圣体，并下了最后通牒。经过一番查证，柳美斯皇室自知无法交出圣体，只好暗中进入备战状态。两国关系急速恶化，战争一触即发。
10月，鸢尾凋零、矢车菊怒放。
新圣历677年秋，玛德兰皇室正式向柳美斯帝国宣战……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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