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室内,一线光亮洒在少女的脸上,更增添了她皮肤的白皙。她半坐在床上,眼帘低垂,似乎睡得不沉。
白松镇的夜,如此的静谧啊。
突然,一阵风从并未紧闭的窗户外吹进室内,将帘子轻轻吹起。
少女逐渐感受到这阵凉意,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由于这样的睡姿无法长久维持,她很快就惊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嘴里轻轻喘着气,神态表现出她有些难受,看来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可恶......”她用手紧紧握住脖子上的项链,直到手上因为项链的坚硬而感到阵阵刺痛。
又做了这样的梦。
这梦境困扰她许久,似乎一直在提醒她:你不属于这里,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正常来说,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了,再去反复地思索已经永远逝去的事物,也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的默剧罢了。
但是对她来说,这个记忆过于刻骨铭心,并不是能随着时间慢慢消融的。
有一部分,要拜这个芯片所赐。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部,这个世纪最惊为天人的武器,就藏在那里。
这就是“终演”芯片,方寸之间,包罗万象。
人载计算机芯片其实是璇枢世界很早的科研成果了,在早期的版本中分为外设和内设两种搭载方式,外设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一些辅助设备将这些芯片搭载在上面,例如各种器械,以及军用的头盔,智能外骨骼等等,而内设的芯片则就先进许多,顾名思义,它是能直接搭载在人体身上的芯片,常见的接入处就是人的后颈处。
这种芯片对人体的影响与对计算机类似,可以提高相应的“性能”,比如说计算能力,感官的敏感程度,再发展到后来,其甚至能对人的体质产生影响。
但是这样的芯片,却并未遭到社会上的绝对禁止,主要是因为其确实对于发展有积极作用,并且需要禁止的时候,也容易检查并进行人为的阻断,并且其造价高昂,只有政府有能力使用,而对于民间的使用又有严格管控,因此该芯片被大量装备于政府机构以及军队。
比如说泽利尔的亲卫,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这种一代战辅芯片,这也是为什么亲卫的战斗力令其它国家胆寒的原因。
但是真正颠覆这个世界的,并不是一代芯片,而是继承了一代芯片基础的“超算”芯片。
正当安霖华感到头疼时,手机的铃声却陡然响起。
这么晚了,谁会给我发消息呢。好吧,其实也不用猜,安霖华苦笑了一下。
她从床头柜上拾起手机,果然是艾尔伯特的消息。“还不睡?”
从这个消息来看,艾尔伯特果然在监视自己。不管对于他的任务还是他个人的想法来说,安霖华可能的确是最大的障碍之一,他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嘘寒问暖而说这句话,这样马上就能暴露自己正在监视她的事实。他这样的行为,安霖华推测,是经过思考的,可以认为这是一个警示——我一直在看着你,别乱来。
安霖华叹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她也只能选择尊重了吧?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们真的敢做一些太过出格的事情,她定然不会放手不管的。
她给艾尔伯特回道:“你也早点睡,别因为工作伤了自己的身体。”
说完,她就把手机关机,重新钻进了被子中。
雪依旧没有停下,整个世界仍然是一片雪白,而在这一片雪白中,清晰地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就在距离安霖华的旅馆不远的某一个房顶上,全身上下被黑袍裹住,就连脸部也戴上了冰冷的面具。
他的黑袍下摆在风雪中飘荡,在这个时分,是个人都应该会感到刺骨的寒冷,然而他却屹然不动,犹如一座黑色的石碑。
艾尔伯特眼看安霖华睡下,便抖了抖衣服,准备回去。
安霖华的我行我素当年在队伍里是出了名的有名,因此他必须像这样防止她乱来。当时因为安霖华的独断孤行,上级多次对她进行了批评,也因此撤销了她的队长职位,由艾尔伯特代任。
不过她的实力毋庸置疑,不然队伍里也不会继续留着她了。
话说回来,现在的安霖华这怎么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艾尔伯特漫不经心地思索着,一时竟然忘了自己在屋顶上,又加上风雪交加,脚下的屋顶非常湿滑,于是他一脚踏空,稳稳地摔了下去。
......“啧!”
......
第二天清早,安霖华简单洗漱了一下,收拾了自己的乐器,准备在前往军乐团前,找个地方练琴。
乘坐电梯抵达大堂后,她发现原本应该门可罗雀的旅馆,现在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要知道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多,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来旅馆的人是非常少的。
白松镇地处偏北地带,现在虽然已是清晨,但是太阳却只舍得吝啬地向这一片严寒之地洒来些许懒洋洋的阳光,天色并不明亮。
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外地来的游客吧?那么大半就是来参加祭典的了。安霖华心想。
那便是受白松镇宵禁的影响了吧,深夜时分白松镇是有通行管制的。
好不容易挤出了旅馆大门,安霖华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刺激地打了个颤。
雪已经停了大半,现在的雪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绵薄又致密。
嗯,现在天色确实太早,不如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练琴。安霖华心想。
“呼...”安霖华裹紧了围巾,压了压头上的小帽子,就这样穿梭在街道之间。
走了不是很久,她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即将开展祭典的广场上。宽敞的广场已经被白雪覆盖,从安霖华的视角来看,最显眼的就是广场中心的一块纪念碑。
这里应该算是白松镇的地标性建筑了吧?当时艾尔伯特在白松镇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片广场。
这个纪念碑就是为了纪念白松镇战役的,上面写着“白松镇战役纪念碑”。
关于这一场战役,安霖华了解得不多,当时安霖华所在的部队正在参与塔穆利尔会战,艾尔伯特是临时从她的队伍中被抽调出去的。后来,艾尔伯特因为伤重被送往了当地的医院,归队的时间很晚。当白松镇燃起大火时,安霖华小队曾经申请前去支援,但没有被允许。
艾尔伯特归队之后,被问起关于这场战役,他只是说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战斗罢了,没什么值得说的。
也许确实很普通吧,只是战争中无数大小战役中的一个。但无论是哪一场,都是用生命的代价在碰撞。
安霖华在纪念碑前默默地致意,随后继续往广场深处走去。
不多时,她便在广场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小径,一旁的路牌上写着,这里通往白松镇烈士陵园。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她只是来广场上散散心,想找一个适合练琴的地方,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当然她现在也可以走,不过安霖华此刻的心境,却在引导她往里面走去。
陵园被周边的松树戍卫着,看起来庄严肃穆,再往里走,就可以看见一排排的墓碑了。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是安霖华还是难掩心痛的情绪。
风雪过处,大部分的墓碑都被白雪掩盖了,有一些则因为最近有人来凭吊的缘故,不至于被彻底盖住。不过祭典举行在即,很快就会有人来清理。
安霖华突然感到一阵悲伤,这些士兵为了家国大业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最终却只能与雪花为伴,这是多么寂寞的感觉啊!
纵使有家人在别的地方,想必也是不可能经常来的。正因如此,才要举办祭典来纪念他们。安霖华心里默默想到,这次演奏,决不能出差错。
她看着这些默然耸立的墓碑,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她进入到路旁的一个亭子里,打开提琴包,取出里面的小提琴。
让我来为你们演奏一场吧,前辈们。
音符跳跃而出,如同璀璨的流星划过了白昼的寂静。旋律时而激昂澎湃,如同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岸边;时而细腻柔美,如同微风拂过轻纱……安霖华的演奏,似乎是在讲述一个,生命的故事,令人动容。
一滴泪从她的脸颊上滴落,她好像已经深深融入到了这场演奏中。以至于到结束演奏时,她眼前一黑,仿佛整个天空都向她倾泻下来。
突然,她隐约间听到了掌声。
她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男人立在风雪之中。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连忙说道:“太美了,我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
安霖华鞠了一躬:“抱歉,应该不能随意在这里演奏吧,我现在就走。”
男人笑了一下:“没有这种规定,学校也经常组织学生来这里,说是什么实践活动。那个音乐吵得很,也没有小姐您演奏得那么好听。”
“是……是吗,承蒙夸奖。”
“这是什么曲子啊?”男人问。
“只不过是自己一时兴起写的曲子罢了,不足为道。”安霖华谦虚地说。
“什么?是您写的吗……”男人一脸叹服,但是声音却有点怅然若失。
“您是来……”刚说出来,安霖华就后悔了。是啊,来这里还能干什么呢。
“哦,祭典快到了,我就想着亲自来给她扫一下墓。”
男人说着指了指他身旁的墓碑,前面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朵。
“这是…”安霖华试探性地问道。
“啊...这个是...”男人的表情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和我感情很好的一个人。”
安霖华的心刺痛了一下:“抱歉…”
“并不是你的错啊。”男人苦笑道。“都是这该死的战争。”
安霖华无言,战争对他们每个人都造成了无法填补的伤痕,并不是简单的时间就能治愈的。
况且,现在才过去多少年呢。
“唉,看你这身装束,您是休洛斯冈皇家近卫学院军乐团的学生吧?”男人问。
“嗯...但是我已经毕业了,这次是特地来参加这次祭典的演奏的。”
“皇近军乐团啊,说起来,小秋生前也是一心想要进去的来着。”他叹了一口气。“不过她到底没有这个福分。”
小秋应该是她的名字吧。“小秋小姐难道也喜欢音乐吗?”
“不如说,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男人苦笑道。“她甚至自己还写了一些曲子,不过到最后也没能发表。”
安霖华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小秋小姐的...曲子。”
“哈哈,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对你这种军乐团的学生来说,她写的也不过是十分幼稚的东西罢了。”
安霖华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呀,请问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呢。”
男人感到诧异,“啊,您竟然想看吗?”
“务必拜托您了。”安霖华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这当然可以,只是...这些曲谱放在家里,这些是小秋的东西,我不好把它们拿出来。”男人面带歉意地说。
“我理解,那么,我能登门拜访吗?”安霖华说。
男人的心情转变成震惊,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感到她的情感是非常真挚的。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当然。”男人思索了一下,点头道。
“十分感谢。”安霖华鞠了一躬。
“哪里的话,小秋的作品要是能被像您这样的人看到,她估计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怎么称呼您呢。”安霖华问到。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文塞斯拉,是本地消防局的职员。”男人说。“小姐您呢?”
“叫我安霖华就好。”
“这个名字...莫非您是!?”文塞斯拉吃了一惊。
安霖华只是笑了笑。
“那么,请您定个时间吧。”
虽然不知道他人写的曲子对自己寻找的东西有什么帮助,但是她却相信,小秋写的曲子里,有着相当深刻的情感,她必须去亲自感受。
这应该,也是旅座交给她的任务中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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