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来港岛

“与其在家里种地,还不如趁着年轻出去闯闯。”

黑哥的父亲经常这么说,黑哥跟他弟弟也这么觉得。

“那就去港岛啊,哎哟,我跟你们说港岛那个地方,啧啧啧,了不得,遍地是黄金嘞。”黑哥的同乡经常在他耳边念叨。

当时黑哥一听就来劲儿了,心里痒痒的,等问清楚了细节,他就一拍大腿准备跟他弟出门闯荡了。

赚不到钱没有关系,就当是出门见识世界了,要是走大运能赚到点钱回来,那可就算是荣归故里了。

但80年代末的港岛哪有那么好去,那个时代去港岛还需要申请通行证,一大堆程序让黑哥发了愁。

但好在跟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回去工作的老乡,老乡因为经常往返港岛,自然而然的也有些门路。

在老乡的帮助下,黑哥跟他弟弟带着家里凑出来的路费,山长水远地来到了那个国际大都市。

港岛好啊,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如诗如画,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映衬着夜空,熙熙攘攘的街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但都与黑哥无关,黑哥在这干了快一个月过得并不开心。

他们两兄弟在老乡的介绍下,来到了旺间区的一个工地打工,赚到的钱肯定比在老家种地多的多,但是黑哥老是感觉个别人的眼光总是瞧不起他。

“我身上有脏东西?”黑哥跟他弟走在大街上啃着面包,忍不住看了一下周围的路人:“为啥他们都避着咱们走?”

“不知道。”黑鬼摇摇头,然后又啃了一口手里的面包配着豆浆吃得不亦乐乎,“哥,你别说,这东西虽然都跟馒头一样都是用面粉做的,可比馒头好吃太多了。”

事实上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这里的人大多都用有色眼光看他们,明明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亲手洗干净的,虽然旧了点,但还是有人嫌他们不干净。

有些时候他们在大街上不经意靠近别人,别人要么就退开几步,避之大吉,要么就叫他走远点。

没有办法,在当时那个时代环境下,港岛的经济发展相对于内陆来说是要强的,这也导致部分港岛人产生了优越感。

像黑哥他们这种典型内陆穿着打扮的人,确实会让本地人产生轻视的看法或态度上的偏见。

当然随着港岛的回归,以及改革开放以来内陆经济的快速发展,这种现象也渐渐的没有了。

因为这个原因,黑哥多次萌生过换个体面点的工作的念头。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他身上也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能力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只能无奈地在工地上混着日子。

但是命运这种事是很奇妙的,已经记不得具体是哪天发生的事了,黑哥他们两兄弟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们命运轨迹的人。

时隔多年后,黑哥回忆往昔岁月时,也讲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成给了他一个表演的舞台,还是将他拖入了万丈深渊。

只记得那是一个下午,黑哥两兄弟被包工头强行安排了出去跑腿,说是帮他买点酒菜回来,他自己则像个大爷一样的在办公室吹着空调睡大觉。

本来吧,黑哥听到包工头叫他跑腿的时候,就想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子,都是一个脖子两条腿的人,凭啥要我去给你买啊。但是,形势比人强,自己的工钱还在人家手里押着呢,闹出矛盾了也没好处。

他的弟弟黑鬼,人如其名,皮肤哟黑,高高壮壮的,特别能吃,力气又大,在老家和黑哥跟别人干仗的时候就是一个字,猛!

不过黑鬼吧,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心眼,只要你叫他帮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他能帮的都会帮,要是没帮上忙他还得内疚一阵子,傻大个知道吧,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但黑哥就不一样了,他脾气火爆,做人又直,是个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但自己也绝对不会吃一点亏的主儿。

你要是敢占他的便宜,你就等着孙猴子大闹天宫吧。

但他今天能忍住没动手抽包工头,足以证明在社会上的历练确实会让人的思想成熟许多。

“你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黑哥一脸忧愁的样子的跟一脸憨笑的黑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比在乡里强太多了。”

“好个屁”,黑哥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有点素质但不多,“走了。”

当黑哥和黑鬼两兄弟提着东西回到工地上的时候,就看见一堆工友乌泱泱地围在了包工头的办公室外,办公室里不时传来吵闹声。

八卦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还是包工头的八卦,黑哥当即扯住一个工友问发生了什么。

“听说包工头欠了外面的高利贷,现在给人找上门来了,听说现在要拿我们的工资抵账呢,没看到现在大伙都围着吗。”被拉住的工友一脸神秘地说道。

“那我看大家都紧张的很,你咋这么淡定呢。”黑鬼好奇地问。

“我才刚来,没干几天,损失不大。”

“靠,你这不跟我扯淡吗。”黑哥听完就拉着黑鬼往办公室里面冲。

只见办公室里,包工头跪在地板上,两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把他围在中间,另外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人坐在平日包工头的座位上数着钱。

“抬头,抬头!”

话音一落,其中一个中年人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包工头的脸上。

包工头的脸上鼻青脸肿的,显然是已经挨过了一顿毒打,他无助的看着办公室外围观的工人,意图让人帮忙,可是周围的人都是静静地看着。

穿花衬衫的男人数完钱,从座位上起来,蹲在包工头的旁边,顺着他的眼神,向外望去。

然后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点啊,你指望他们救你啊,你问问他们敢不敢啦。”

“你敢吗,你敢吗?”看着花衬衫的男人指向自己,被指到的工人都畏畏缩缩的。

“呐,这个钱呢,就算是这一期的利息了,剩下的我们下个月再来拿。”花衬衫男挥了挥手中的钱对跪在地板上的包工头趾高气昂地说道。

“什么是他的钱啊,明明就是我们的工钱,凭什么给他拿去抵账啊。”不知道哪个工人低声地抱怨道。

花衬衫男听到之后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开口嘲讽,“有本事你们就从我手上来拿啰。”

看到众人没有反应,他又骂了一句,“一帮废材。”然后刚想带着两个手下想要离去。

只见一道人影挡在他的面前,“我觉得这个事吧,还得是要报警处理,才公平,冤有头,债有主,对吧,哥们,没理由拿我们的血汗钱给别人顶账吧。”黑哥笑呵呵地说道。

花衬衫的男人表情僵了一下,“给你脸了”,抬手就想打黑哥一巴掌,但他抬起的手被黑哥一把握住。

“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啊。”黑哥继续笑着,死死的握住花衬衫男的手腕,任凭他再怎么使劲,黑哥的手都没有半点放松的迹象。

估计他也傻眼了,黑哥用手捏住人的感觉就跟无意中被老虎钳死死夹住手一样。

而且他的手掌本来就没多少肉,跟骨头似的,被捏住的人直觉都能告诉他自己,想挣脱是不可能了,就跟人抗衡不过机械钳制的直觉一样。

“找事是吧?”旁边的中年人推了黑哥一把,指着黑哥的鼻子威胁:“你小子少管闲事,要不然今天让你趴在这!”

黑鬼听见这话从旁边挡在了黑哥前面,歪着头,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

“你试试。”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因为港岛还没回归的原因。

各种道上的人横行,几乎什么生意都会有他们的身影,然后“被合作”以从其中抽成。

但是,他们对于跟他们没有利益纠葛的人的威胁还是很小的,因为不会跟他们起利益冲突,而且为了安抚民心不被天天举报,便大多都在利用普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装不知道,哪怕是楼下开打,他们也会缄默其口,怕惹祸上身。

总而言之很多人在面对这种场景的时候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我看你今天是不想活了,是吧?”被黑鬼挡住的中年男人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对黑鬼比划了一下:“现在滚蛋,老子放你一马,不然让你今天躺医院去!”

黑鬼表情依旧平静,看着那中年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试试。”

为什么黑鬼怎么淡定呢。

原因无他,当初他跟黑哥在老家跟其他人干仗的时候,连锄头,草叉,大铁锤这些武器都见过,一把小小的匕首对他来说实在没啥威慑力。

那个时候的乡下,没有法律意识,经常为了几亩地出现纷争,甚至经常还会有把人打成重伤的情况发生。

可能在我们看来很难理解,但是在当时真的很常见,因为物资的匮乏,有地就意味着有粮食,就不会挨饿。

饥饿的人没有权利也没有尊严。

很多人都觉得农民好欺负,并不是的,有些农民下起手来可不是一般的狠,基本上都是往你的要害来上一下,都动起手来了,这些人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远的不说,就拿港岛的贝区和园朗来说,一般道上的人都不敢在这里的村子里面闹事,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扯远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因为在当时乡里面的干仗的那伙人中,黑哥和黑鬼这两兄弟在十里八乡中也是出了名的。

黑哥属于那种疯狗式的,虽然硬碰硬肯定是不够黑鬼看的,但是黑哥下手狠辣,不管对面是啥人,跟他对手了,铁定都要给你撕个口子。

而至于黑鬼,前面就说过了,就一个字,猛!

天生怪力,非要做个参考的话,就相当于个小号隋唐时代的李元霸。

“我看你们真是不识抬举是吧?!”拿着刀的人逼了过来,恶狠狠的瞪着黑鬼。

黑鬼没有说话,眼里开始有火气了。

说真的,黑鬼其实是没有打算动手的。

就是想叫警察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哪有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给别人顶账的道理。

“我去你的。”

那人的匕首看着黑鬼不说话,出手就往黑鬼的腹部捅了过去,如果不是黑鬼反应够快,估计这一下就挨上了。

那人也是急了眼,见第一下没捅中,抽回刀子就要继续往黑鬼身上招呼,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黑鬼哪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中年人只感觉到一个拳头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然后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三四米远,落在了地上。

黑鬼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把拳头上的血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就一拳,倒地不起的中年人已经开始目光涣散了,身子抽搐的幅度很大,一边惨叫着,一边又从嘴里吐出了几颗牙齿。

花衬衫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走夜路撞见鬼了。

但好在花衬衫也算能屈能伸,为了不挨打,不丢人,马上卑躬屈膝地问道:“两位大哥想要平这事,也得给小弟报报名号,让小弟回去好交差不是?”

“什么玩意?”黑鬼没听懂他说什么,挠了挠脸,脸上又换上了憨憨的表情。

“黑鬼,去报警。”黑哥皱着眉头说:“这太阳都没下山呢,你们敢这样弄,没王法啦?”

黑哥可比黑鬼精明的多,虽然说他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但在这也有小一个月了,他也知道这边的一些规矩,知道这个事不是他们自己就能扛下来的。

黑鬼点点头,按照黑哥的吩咐跑到了马路对面的士多店,用公用电话报了警。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少很多了,特别是黑鬼跟中年人发生打斗的那一下,这些围观的工友们便当机立断的跑开了,跪在办公室里的包工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溜了。

有的热闹能看,有的热闹不能看,这个道理但凡在这里待久了的人都知道。

过了没多久,接到总台指令的巡警就到了现场,然后接过了花衬衫递来的烟,跟他们一起谈笑风生。并且其中两名巡警控制住了黑哥两兄弟,说是一会回了警局做个笔录。

抽完一根烟后十二分钟后,巡警注意到了中年人的惨样,当场就有了结论。

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敢当街持械行凶。

再然后,巡警的领队得知这是被黑鬼一拳头砸出来的,为了防止黑鬼再次暴起伤人,立刻给黑鬼安排上了手铐。

“不是,拷我干啥啊。”黑鬼一脸茫然地将手缩在了背后跟孩子一样,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巡警:“不戴,我没犯罪,凭啥给我戴啊?

“戴上!!”

给黑鬼戴手铐的是个小年轻,年轻人本身也火气大,见黑鬼不配合,直接用手套着手铐给黑鬼脸上来了一下。

“戴不戴?”

他凶狠地盯着黑鬼。

黑鬼脸上被打的地方迅速红肿了起来,嘴里也流出了一丝血,眼睛当中布满血丝,看样子是要急眼了。

“黑鬼!”旁边已经被巡警按在地上的黑哥大喊了一句。

“怎么了,哥?”

“听他的,别犯浑。”黑哥心里直骂娘,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栽了,不由得开始想着怎样才能解决这事。

除了家里的几个长辈,黑鬼也就只听黑哥的话。

听到黑哥都这么说了,黑鬼也只能任由自己被拷上。

等着总台调度的警车到了,巡警将所谓的行凶者押上了车扬长而去,只留下花衬衫他们几个在后面摇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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