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撤退三莞市,身不由己

诸葛云珠带着黎武诚从他家里的庭院出来,她把那朵杨茜玲赠送的玫瑰花放在了副驾驶位上,便一路向着三莞市国际机场驶去。

在路上,诸葛云珠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自从广场上第一眼看到杨茜玲这个女人,她们似乎冥灵之中有了交汇,她的身影就一直在自己的头脑中挥之不去。而在刚刚,她并非执着地去向杨茜玲去要那朵玫瑰花,而是想跟她借故找一些话说,至于说什么话,都是让人舒服的,最后的结果,也是让自己十分地满意。

“阿叔,你对你这位大城市里来的媳妇满意吗?”在车上,诸葛云珠寻找着话题说。

“当然满意,不挑剔,有礼貌,懂得感恩!”当然从黎武诚的嘴里,他的这位儿媳妇是万中无一的。

“她真是在深源市做高管的吗?”诸葛云珠接着问道。

“那肯定是,手下有几千名工人呢?我的儿子黎峰可也是她的手下员工呀!”黎武诚对儿子的话语还是坚信不疑的,现在他对面前领导的追问很是不满和反感,干嘛这样来追问儿媳妇的底细,莫不是来查户口?

“阿叔,你别误会,我就觉得你的儿媳妇很了不起,想多了解一些,说不定我们还有共同语言呢?”诸葛云珠听出了黎武诚话语中的不满,赶忙地对自己的话语进行了修正。

“哦,这也好,你们年轻人多往来,相互学习是个好事呀!”黎武诚也舒心地挺直了腰身,别人对自己儿媳妇能力的认可,那是自己高兴不过的事情。

她们言语间,车辆进了三莞市的国际机场,这座祖国最南端的国际机场占地两百多亩,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就像传说中的聚宝盆,据说现在正在进行三期扩建,扩建的方向就是那广阔的大海,要填海造出一块比现有机场大出两倍的面积,才能满足每年日益增加的客流量。

诸葛云珠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刚好到了那个预订的时间,她便带着黎武诚向着出站口走去,刚好看到了诸葛云敦走了出来。

诸葛云敦这次从东南亚的总公司而来,其实他们的业务在上津市的业务做的非常好,那里的水产品面向着广大的消费市场,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再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市建立库房,毕竟这里的市场消耗能力有限,但是他拗不过作为公司开拓部经理妹妹的一意孤行,现在骑虎难下,这里的项目就像烫手的山芋,这位要强的妹妹呀!如果不是父亲在世时让他好好地照顾她,自己才不愿意跑这趟路程,专意过来给她擦把屁股呢?

“哥,我在这里!”看到诸葛云敦出来,诸葛云珠挥舞着手中的那朵玫瑰花喊道。

“你在哪里捡到的这朵玫瑰花,还很新鲜呀!”诸葛云敦走了过来,接过妹妹手中的玫瑰花说道。

“干嘛说是捡的,我是实心实意地去给你采的!”诸葛云珠说道。

“三莞市这边产玫瑰花?这里的天气可不是它们生长得环境,如果能够开出花来,才是天下奇闻!”诸葛云敦的公司也投资过农业领域,他对很多的作物都多少有些涉猎。

“你可以问下阿叔,这可是他家的玫瑰花!”诸葛云珠拉过黎武诚说道。

“是不是呀?阿叔。”诸葛云敦径直地向黎武诚问道。

“是,是阿萍这个小丫头找客人要了一些种子,洒在房前屋后,没曾想开了花!”黎武诚如实地回答道。

“这我还是不信,改天要亲自去看一眼!”诸葛云敦仍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丫头,现在竟然串通了别人来欺骗自己。

“你不相信算了!”诸葛云珠嘟囔着,几个人出了机场,上了车辆,然后朝着三莞市的中心区驶去。

三莞市原东水产公司的办公地点就坐落在临海的一栋三层别墅里,虽说只有几个房间,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公司的各个机构都健全,虽然这里的建设停滞了两年,但是各处的职员还在,他们早就接到了领导的指示,现在都聚集在楼顶的办公室里,等待着他们集团董事长的到来。

诸葛云珠陪伴着哥哥走进了会议室,自然是一番寒暄客套和对职工的勉励,当问候完了,诸葛云敦便挥手让他们散去,只留下妹妹和黎武诚在会议室内。

“云珠,阿叔,这里的业务都是你们两位经手的,我此次过来是要把项目终止的,然后退出三莞市的市场的,刚刚我没有和他们说,是怕引起波动,现在听一下你们的想法!”诸葛云敦打开烟盒,扔了一支给对面的黎武诚说道。

“我不习惯,我还是喜欢这个!”黎武诚取出来几颗包裹好的青槟榔,放在嘴里咀嚼着,不一会额头上就渗出了汗,嘴里一片通红。他也很烦恼,这场交易是他在任村长时完成的,现在他们突然间要撤出去,自己真的无法和那些村民交代,毕竟那片荒芜的几百亩土地是在他的手中,由良田变成了如今的荒草丛生。

“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出路了吗?”诸葛云珠轻声地问道,是自己没有经过调研,就一意孤行地进行了项目进入,在这里进行水产加工,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本地人的饮食习俗都是新鲜和原始,尤其是宋辉坪市场到任后,也找她进行了多次谈话,说出了里面的利弊,肯定是弊端大于有利,而后才让自己产生了动摇。

“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寻找到出路。”诸葛云敦点燃了香烟,狠狠地抽了几口,无奈地说道,“权当交了一次学费,现在退出,避免更大的损失。”

“可是乡亲们那边如何说得出口!”黎武诚嘟囔了一会,还是把这话语说出了口。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毕竟贷款是无法下来了,只要公司来承担风险,对股东来说,也是不负责任的。”诸葛云敦无奈地说道。

“哎!”黎武诚叹息了一声,低低地垂下了头,他已经无脸再去面对乡亲们,自己这两年的煎熬又有谁懂呀?

“该赔偿的,公司还是会按照合同进行赔偿,阿叔,你就放心吧!”诸葛云敦走过来拍了拍黎武诚的肩膀说道,然后他接着说,“你给阿婆打个电话,我晚上去你家吃簸箕饭,很久没有吃,想这口了。”

“咳,那好吧!”黎武诚心情低沉地走出了办公室去打电话了,诸葛云敦每次到来,都会去家里吃簸箕饭,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而这次的电话却很沉重。

“这办的什么事情呀!”诸葛云珠看着低落心情走出去的黎武诚,心里自然也不舒心。

诸葛云敦在办公室内又陆续和几位公司的主管领导分别谈了话,但是他始终还是没有把集团公司撤资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既然没有完全确定,也就没有必要和他们讲述。办公室内的空气很压抑,最后他决定提前带着妹妹去了黎武诚的家。

当他们的车辆停靠在项目的门口时,诸葛云敦让妹妹停了车,他带着妹妹和黎武诚走进了园区。

大门口悬挂的项目介绍和警示标语早已经退了颜色,围墙斑驳,有几处被雨水冲塌了,露出缺口,后来被人用枝叶堆垒阻挡了。

黎武诚打开了大门,厂区内长满了荒草,有的地方超过了一人多高,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是清晰的,在小路的尽头有一间茅草房。

“阿叔,你每天都住在这里吗?”诸葛云敦回头问道。

“是呀!”黎武诚点了点头说。

“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看的?”诸葛云敦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不在这里,他们就会翻墙进来开荒种梁,将来你们如果开工就会产生二次赔偿!”黎武诚如实地回答道,“然而一直等待到了今天。”

“哎呀!阿叔真是辛苦了!”诸葛云敦再也不愿意说出话来,是自己和公司如今的决定辜负了他的努力。

诸葛云敦每次来项目都要在黎武诚家吃一次簸箕饭,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惯例,以前黎武诚是村长,这是责无旁贷的,他去年换届下了村长的岗位,但是诸葛云敦的习惯仍旧没有改变,这次也不例外,他想起了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心情就暗淡起来。

诸葛云敦提着礼物下了车,刚刚迈进了庭院,就被一位穿着较为城市化的女人深深地吸引了,这位女人他尽管来了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谋面过,她正蹲坐在几朵鲜花的面前,仔细地端详着灿烂的花卉,那几朵开的鲜艳的花竟然都是玫瑰花。

“哥哥,你怎么了?”后面尾随而来的诸葛云珠看着发呆的哥哥,赶忙提醒着说道。

“这位是?以前没有在阿萍家见过呀?”诸葛云敦迷惑地问道。

“这是阿萍的嫂子,黎峰的媳妇,可是从深源市来的企业高管呀!”诸葛云珠知道哥哥的秉性,赶忙给他做了提醒,他把黎峰的媳妇强调得特别响亮。

“知道了,把你哥想起什么人了!”诸葛云敦用眼睛狠狠地剜了妹妹一眼,然后对着迎接出来黎武诚的老婆阿玉说道,“阿婆,我这次又来你这里混饭吃来了。”

“欢迎!欢迎!”阿婆说完,跟随着丈夫把客人让进了庭院。

“嗬,诸葛董事长这次可是破财了,带了这么多的礼物来!”黎萍从二楼下了来,手里捧着一缸清水,语调尖锐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地顽皮,每次都要给你阿哥拌个嘴,”黎武诚气愤地指着女儿无可奈何地说,然后他又指着女儿手中的水缸问道,“不去帮你阿妈做饭,拿这缸清水干嘛去?”

“我阿嫂要做试验!”黎萍不再说话,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

“做什么试验?”诸葛云敦迷惑地问。

“谁知道,也许是两个孩子胡乱玩耍呢!”黎武诚随便应付了一句,然后几个人就走进了房子的中堂。

中堂里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簸箕饭,几位村中的老者正等待着坐在那里。

看见诸葛云敦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迎接,他们客套了几句,就坐了下来。

“诸葛董事长,真是把你盼回来了,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在等待着进厂里做活呢?这次是不是项目要启动了?”一位老者的话语好像在喉咙里酝酿了很久了,说出的话语虽然有些生硬,也可以让人能够听得懂。

当那老者完整地说出这些话语后,身边所有的老者都支起了耳朵来听,他们期望着诸葛云敦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个——”看着周围期望的眼神,诸葛云敦哑口无言。

“今天我们不讲这个,先喝酒!”黎武诚打破了尴尬,然后让自己的女人拿来了新酿的米酒。

“对,对,阿爸说得对,先尝一尝今年的米酒怎么样?”身旁的黎晓光赶紧打开了封条,为每个碗里都倒满了酒,然后提议道。

“那我们就品尝一下!”身边的几位老者没有办法,只得顺从着他们端起了碗。

一碗酒下去,诸葛云敦两兄妹的脸庞火辣辣的,空气中很压抑,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诸葛云珠看着周围的男人们,她的心里非常沉重,她就找了一个借口,走出了房门,在庭院中,她又看到了杨茜玲,正把一滴一滴的药水滴进了混浊的小水缸内。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诸葛云珠走过去,轻轻地问道。

“我在测试一下这些土壤中究竟包含着什么物质?”杨茜玲头也不抬地说道,然后依旧认真地做着试验,并把结果记录在旁边的记录本上。

“你在大学里主修的化学吗?”诸葛云珠问道。

“不,我学的是植物学!”

“现在研究出来什么没有?”诸葛云珠接着问道。

“目前只测量出来含有丰富的铁和锰,我猜测这可能是这些玫瑰花盛开得深红的一个原因吧!”杨茜玲猜测着说道。

“三莞市这边真的不适合玫瑰生长吗?”诸葛云珠突然想到了哥哥诸葛云敦的话语,杨茜玲既然是植物学专业,她的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答案。

“按照植物学逻辑,玫瑰是生长在温带的花卉植物,转移到了热带肯定不会存活,即使是存活也不会开花!”杨茜玲解释道。

“可是这些玫瑰花却生长得及其的茂盛,花又开的这么鲜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诸葛云珠不解地问道。

“我也很诧异,这不是正在做试验吗?看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奥秘?”杨茜玲仍旧认真地说,“可是现在条件和设备资源有限,短时间内怕难有什么结论?再说,过两天我就要回深源市了!”

“那多可惜呀!”诸葛云珠叹息着说道。

“我阿嫂把它研究出来,就让我们来种植,然后生产了再带到城市中去卖,给我们增加收入,”这时去厨房帮忙的黎萍赶了回来,她讽刺性地说道,“不像某些人,占用了村子里这么大的土地,到了现在连一个鸟蛋都没有生出来!”

“你——”诸葛云珠欲言又止,现在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这样尖锐的话语自己只能听着,也是自我惩罚吧!她回头问杨茜玲:“杨小姐真的要指导他们种植玫瑰花吗?”

“也是一时的话语,我哪里有时间留下来,再说就我这点知识,怎么还能指导别人吗?”杨茜玲客套着说,她不知道自己说过指导他们村人种植玫瑰花的事情,看来又是黎萍这小姑娘搞的鬼。

“我阿嫂就是这么谦虚,明明能够做,还自谦说自己不能够做!”黎萍的话语更是逼得人措手不及。

“你如果真的要做的话,我觉得有个人可以帮你!”诸葛云珠不理会黎萍的话语,直接和杨茜玲说道。

“谁?!”杨茜玲问道。

“袁平清教授,他们在这里有实验室,我们可以带着样本过去找他们!”诸葛云珠轻轻地说道。

“袁平清教授?!他这么地忙碌,能来帮助我们这些事情?”杨茜玲诧异地问道。

“你就收拾好样本吧!明天我来接你去见他!”诸葛云珠说完就进了中堂。

“阿嫂,别听她的话,不靠谱!”黎萍过来说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接着出去玩耍呢!”

“明天先休息一天吧!”杨茜玲说完,便拿起了小铲子去了房后。

“阿嫂,你真相信她说的话吗?我们村里的项目可是停了两年了!我们可都已经对他们心灰意冷了!”黎萍对着杨茜玲的身影喊道。

杨茜玲没有停下脚步,仍旧转过庭院来到了屋后,在不同颜色的玫瑰花下取出了几份样本,并在上面的做了标注,她做完了这些,感觉到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学生时代,心情澎湃了起来。

“哥哥,这件事情能不能先不和他们说出来!”在回城市的路上,驾驶着车辆的诸葛云珠突然回头对醉酒的诸葛云敦说道。

“什么?妹妹,你说什么?”诸葛云敦迷糊着说道。

“你也看到今天的情况了,如果你把撤资的事情说出来,这些乡亲们该多失望呀!”诸葛云珠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流出眼眶。

“妹妹,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们不能看着项目一天天的亏损呀!”诸葛云敦的心里也很沉重,他也无法面对乡亲们充满期望的眼睛,所以他早早地把自己灌醉了,如今又听到车前位上的妹妹的哽咽声,这就是商场无情的地方,任何的亲情和乡情都被抛在了一边。

“哥哥,如果我要留下来呢?集团公司那边还能不能支持我?”诸葛云珠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哥哥,问道。

“肯定不会,我这次可带着董事会的最终决定,另外如果你决定留下来,不仅得不到资金支持,还要承担相应的的债务!”诸葛云敦苦涩地摇了摇头说,眼前的妹妹没有吃过一点点的苦,让她独自承受,也不是自己要看到的局面,来三莞市之前,他已经做了安排,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妹妹带到上津市中国公司去,在那里才能让她无忧无虑的工作和生活。

“可是我——”诸葛云珠再也说出话来,仿佛一块石头堵在了口腔里。

“别说了,明天把工作交接一下,跟着我去上津市吧!你在那里重新开始,我这才能对得起故去的父亲。”诸葛云敦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眼前妹妹心里的苦楚,现在离开才是她最好的选择,这边的烂摊子就交给别人去收拾吧!

“不,哥哥,明天我不能离开这里,往后延两天吧!”诸葛云珠想起了对杨茜玲的承诺,出来庭院的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杨茜玲打包了样本,正放在门口的角落里。

“你可要尽快,免得夜长梦多!”诸葛云敦提醒了一句话说道,然后就在汽车后座闭上了眼睛。

一滴雨水砸在了汽车的窗户上,压抑的空气终于承受不了沉闷的乌云,化成了哀怨的雨水从天空飘落了下来,一滴、两滴,直到后来瓢泼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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