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彭伯是死在你的手里？”
叶慕鹿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强忍住情绪，忍住没有谴责对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后，才沉声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咳咳咳...”
彭健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可笑，一下子情绪过于激动，顿时猛咳不止。
等到好不容易平缓了下来，他才略带自嘲的说道。
“也是，即便再落魄，你也是叶家大公子，和我这种人，还是有着天壤之别，所有人所有事，都能当做理所当然。”
彭健干脆躺在了地上，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且空洞，他的心里早就有着一肚子的话想要一吐为快，只是又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自幼丧母，父亲又不知所踪，二房三房在一旁虎视眈眈，在外人看来，你这叶家大公子当的既憋屈又窝囊，可怜的紧，恐怕大公子你自己也这么认为吧？
但是大房失势，悲哀的又何止只有你？可大家为何却只把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陆家小姐对你始终不离不弃，乃至陆家都肯为了你去得罪整个叶家。二公子哪怕天赋如此超绝，但依然视你这个长兄如父一般，事事皆依你的安排。
甚至连我的父亲，他也从来只把你们二人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
这些，都只因为你是叶家大公子！
那我呢？”
说着说着，彭健的情绪逐渐开始激动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重伤在身，哪怕是即将死去，他也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全部说出来。
叶慕鹿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眼神平静如水，没有阻挡，没有说话。
“呵呵，我一个贱民，生为叶家大房管家之子，本来也算是很幸运了，哪怕是没有一份庞大的家业留给我，哪怕是不能像二公子那般惊才艳艳，哪怕是连和陆小姐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我天生就是个下人，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可是我却连想当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幼年时你们饱受欺辱，而我又何曾少过？
身为大房下人，我被人欺负打骂，遭受冷眼嘲讽，又何止十倍于你？
但是...又有谁会关心呢？哪怕连我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心疼安慰过我一次，他的眼中从来都只有你们！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个下人，是叶家大房的下人，所以我就得认命，连丝毫委屈都不可以说，只能默默忍受，只能忍受！”
彭健近乎咆哮般的吼出最后几个字，将心中情绪全部宣泄出来后，才逐渐恢复平静下来。
然后他像是说着一个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轻轻的吐出几个字。
“所以，我把他杀了...”
叶慕鹿知道，他说的是他的父亲，直到此时，叶慕鹿才缓缓开口。
“但是，杀掉彭伯，是有人煽动，而并非你的本意吧？”
彭健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他满脸狰狞，立即否认道：“不！这就是我的本意，我就是想要杀掉他，他就是该死，就是该死！”
“但...你从来都只是想想而已，对吗？”
“我...”彭健突然哽住，眼神中开始流露出些许迷茫。
叶慕鹿并没有继续顺着说下去，而是犹如下了定论一般。
“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找出操纵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替彭伯报仇！”
“报仇？他的实力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别说是你，哪怕是叶家加上陆家，也没有可能能反抗的了他！”
彭健本来没有打算透露任何信息，但却还是忍不住说道。
“嗯，我知道，但我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报仇，打不过我就跑，还是打不过就找帮手，只要是有报仇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因为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叶慕鹿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十分平淡的说完这段话，但他的话语却又显得无比坚定。
彭健半响无言，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
“让他付出代价？呵，或许...让你们去拼个你死我活，这个结果也还不错？”
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一样，彭健立即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关于他的信息，我了解的并不多，只记得他浑身笼罩在一片黑雾里，十分神秘。
我总共也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一年前，他给了我异人之血，将我同化成为了异人。
另一次则是几天前，在叶松他们让我杀掉你后，他找到了我，制止了我原本想要吞噬掉你的想法，只是让我找些人来办这件事。
呵...如果说他有什么特征的话，或许就是喜欢提起‘主’吧。”
“主？”叶慕鹿有些疑惑。
彭健点点头。
“他自称是主的信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主的指引，但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主到底是谁。”
说完这一切，彭健眼中的神采已经愈发黯淡，他看了一眼叶慕鹿，微微扯了扯嘴角。
“大公子，你说死后我还能见到他吗？”
叶慕鹿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呢。”
彭健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感到生气，反而是呵呵呵的笑了几声。
“见不到也好，反正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已经逐渐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大公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和陆小姐...和陆小姐说...”
叶慕鹿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我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彭健才终于像是放下心来，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呼吸逐渐平缓，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还是没有勇气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口。
等到彭健的生命逐渐流逝，叶慕鹿依旧是轻轻的握住他的手，静静的陪着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抛开原主的记忆不谈，这还是叶慕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死亡，而且还是面对着一个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他并没有去思考什么，但脑海中的记忆片段却不断的涌现，一些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四周的人群早已散去，往日热闹繁华的大街上，此刻却有种诡异的寂静感。
叶慕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感受到他气场的压抑，叶洛墨并没有选择上前去安慰他，而是站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而叶楠则更是一言不发，丝毫不敢弄出丝毫响动。
只有那个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算命老头，靠在树荫下，一边咂摸着酒壶里的美酒，一边时不时的打出几个酒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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