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色的云团翻涌，逐渐密布，仿佛在积蓄着蓬勃的灭世之力。
云团朝着一个黑色的旋涡之门涌去，这里是诛仙台。
任何仙族落入其中都将身死魂消，彻底消失于三界。
此刻这诛仙台之上跪着一个身穿艳红色衣裙的女人，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红色在这仙族一众白衣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女人容貌极为艳丽殊容，尤其是那双凤眸极为勾魂摄魄，乌发散落披肩，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即便如此狼狈，依旧无法掩盖那女子清冷高贵的风华，她仿佛不是跪在那里，而是悠闲地坐在那里。
她的眼眸却没有丝毫波澜，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诛仙台里里外外围绕了三层仙族，这些都是来审判她，想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仙族。
沈柠的心在这一刻无比安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除却心跳声，这里一切与她无关。
“沈柠，你可知错？”
目光不远处的高位之上，踩着金色云朵之上，身上金光莹莹身穿天丝白色锦袍，头顶金色发冠的苍老男人正试图用灵力逼她认错。
“我何错之有。”
沈柠轻轻抬眸看向高高在上的仙帝，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
沈柠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无非便是她与仙族魔主亦或是青丘妖帝之间的情感纠纷。
“三界大战因你而起，三界众生因你不得安宁，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女人轻笑了一声，周围的议论声一瞬间消失了。
“我沈柠只是一朵小小花妖，没有这个能耐引得三界大战。而仙帝没有资格审判我的来去。”
女人轻狂散漫不经的话语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如同一把锤子似的砸在心间，众人心里共同的想法是，‘她疯了！’
“本座没有？小小花妖居然敢大放厥词！胆大包天！”仙帝气的灵力大放，一波波的灵力朝着红衣女子攻击而去。
沈柠控制不住内伤，吐了一口鲜血。
这世间伪君子当真太多，真话如同毒药，每一个说真话的人最终都将被毒死。
“太君，不要继续了。”站在仙帝下方的是一位长相俊美，眉眼清冷的年轻男子，最为引人注意的是他眉间一个红痣，鲜艳如血珠。
此刻他看向那诛仙台之上跪着吐血之后脸色苍白的女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忍犹豫。
“乐清，别再被这个妖女蛊惑了，你堂堂仙族最有潜力的仙君，何故要与这个小小花妖纠缠不清！她蛊惑了你，引得仙族、魔族、妖族三族互相残杀，死伤无数，她该死！”仙帝眼神警告地盯着下方的年轻男子。
“本座若没有资格，这世间便再无人比我更有资格。三界由本座统领，本座不可能亲眼看着三界因你一人混乱不止，三界众生因你一人不得安宁。”
沈柠擦了嘴角的鲜血，五脏六腑都在痛，可是痛才能让人足够清醒。
凤眸静静地凝视着祥云之上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众仙族。
控制不住地想笑，便真的笑了。
“我一人导致三界混乱不止？仙帝未免太看得起我。”沈柠想，若自己真有如此能耐，为何每一世都死的如此之凄惨？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每一世，生生世世都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相待。
也许注定了她永生永世都被辜负被欺骗被抛弃吧。
其实她应该早点结束这一切的。
太痛苦了。
可是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
宋沈年是他，许遇是他，梁祝是他，青玉也是他。
似乎只有他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她，追随她。
可她终究负了他。
她恨世间所有的人。
仙帝冷笑了声，“本座不与你多说废话，你究竟是选择自我了断，还是要本座动手？”
“太君，孙子想与她说几句话，做最后的道别。”
仙帝目光审视地看着乐清，“此话当真？”
乐清点头，仙帝才道，“去吧。”
乐清踩着祥云，走到了红衣女子的面前，蹲下身来，与跪着的女人视线平齐。
目光所及她伤痕累累，赤着脚，双手双脚的脚筋都被弄断了，鲜血淋漓狼狈的模样，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初次见到那一抹红色倩影。
她不该沦落至此。
红色的衣裙盖不住她身上泛红的鞭痕。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男子清冷的眼里染上了猩红之色，莹莹泪光在眼里闪烁，他想伸手去抱她，想要带她走，可她厌恶自己的触碰。
伸出的手渐渐收回。
“沈柠，你痛不痛？他们怎敢这样对你？！”
沈柠没有说话，心想，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结局。
乐清满眼是她的倒影，可他却低声哄她，“只要你承认爱我，我就会带你走。”
沈柠抬眸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乐清，从初遇到此刻似乎重叠了。
她什么都没做，他便爱的要死。
可这爱却是自私的、占有的、嫉妒的、充满着欲望的，迫切想要占有她的全部，他们从不顾及她的想法，爱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掠夺，他们如同强盗一般。
这样的爱似乎不论是凡人亦或者仙族都是一样。
他们似乎总是那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为她疯狂，嘴里满口都是对她的爱，可是做的事情全部是伤害她。
而她为什么永远做不到他们这般？！
对于她而言，爱一个人很难，而忘记一个人更难。
他们总是自以为是的爱去捆绑她，伤害她，若她不妥协那便是她罪有应得。
为何？
她也想问为何？
沈柠以为自己会哭，可是眼泪似乎流不出来，痛已经让她麻木了。
“我说过很多次我不爱你。”沈柠一如从前说出同样的话，可这话却刺激到了乐清，他伸手掐住了女人的下颌，逼着对方仰头看着他，双眸猩红，不复先前清冷天人之姿，“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
沈柠垂下了眼睫，语气又冷又厌恶，“放手。”
“为什么？”
“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选择和我在一起？”
沈柠只是沉默，这样的话她听过很多次了，只是质问的人换了而已。
“沈柠你没有心。”
“只要你说，我便带你走。只是骗骗我也好，为什么？为什么就连骗我你都不愿意？”乐清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他不可置信地怒吼，“难道你真的想死吗？！”
“我死了对你挺好的。”
“沈柠，你别想死，本殿不允许你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半空传来，“乐清，你松开她。”
一道凌厉的魔气冲了过来，乐清伸手结印灵力团，两厢空中相撞，空气剧烈震颤，一股旋风从中诞生，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苍羽，你竟敢私闯仙族！”仙帝怒气，“你这小小魔头，为了这么个花妖居然敢擅闯仙族结界，你当真是疯了！”
这会儿的功夫，苍羽与乐清已经在诛仙台之上打了不下一百回合。
最终被两根仙锁绑的不能动弹。
“沈柠，你不能死！”苍羽几乎撕心裂肺，此行他没想活着，他只想见到她最后一面。
是他害了她。
沈柠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没有半分动容。
即便此刻他们都死在她的眼前，她的心都不会产生任何波动。
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声音。
‘不用害怕，我带你走，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花，别怕。’
‘小花，有我在，别怕。’
‘沈柠，我真的很想你’
‘可你能不能陪着我，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我现在是皇上，我可以满足你一切的要求。不会让你吃苦的。’
‘我想娶你。沈柠，你能不能嫁给我？’
‘本就是为你，如果没有你，这个皇帝我不当也罢。’
‘你终于愿意回来看我。’
许遇悬壶济世，一辈子都在寻梦中人，终身未娶；梁祝金榜题名，为官一生，一生都在寻梦中人，终身未娶。
‘沈柠，我喜欢你，可我怕你不相信。’
‘我们已经错过三世了，今生今世你还是要抛弃我吗？’
“死不悔改，立刻行刑！”仙帝此话一出，天雷陡然落下，红衣女子在雷电之下鲜血淋漓，“是你自己跳，还是让本座亲手来？”
“不要，太君。”乐清绝望地嘶吼，他接受不了自己心爱之人在他眼前被如此折磨。
“将乐清仙君带下去。”
沈柠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想等一个人来，可好像等不到了。
如此也好，这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这世间没有人需要她。
他们都说爱她，可他们真正爱的都是自己。
沈柠心中忽然释然了，这是最后一次痛苦了。
跳了诛仙台，世间就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
直至红衣落入诛仙台的深渊，那人才遍体鳞伤地出现在诛仙台上，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青玉傻傻地看着从深渊之中浮现残存的灵魂碎片，她彻底没了。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下，他心如刀绞。
“柠柠，不要离开我~”虚弱又无助的话语她再也听不到了。
若他来的早些，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四世了，她没有回应他一次。
从此世间再无她，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的心早就从遇见她的第一面永远不属于自己了。
青玉几乎没有犹豫，一声剧烈爆炸声音从诛仙台传开。
‘青玉自爆元神。’
‘青丘妖帝当真是痴情，竟为了一个小小花妖殉情！’
‘疯了！他们都疯了！’
‘不过是只妖花，他们却个个痴缠地不肯放手。’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害己。’
~
‘神爱世人，因有情而孕育生命。’
‘生死之事，本神见过太多了，可不知他们为何痛哭流泪不止？’
‘神生来便有情，不需要历劫。’
‘可情究竟是什么呢？’
‘冥神掌管生死簿，理应早就看淡生死，情还是不要了解为好。’
‘可情是什么呢？’
祝溟忽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熟悉的地方，这是他自诞生就住的冥殿。
他回来了。
历劫回来了。
成功历劫。
“恭贺冥神大人历劫归来。”看到站在身旁的两位死神判官。
“黒煞白煞，本神睡了多久？”
“足有一年，本司都以为大人回不来了。”黑煞捏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不过大人去了挺久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掐指一算大人在人间应该有四世。”
四世这两个字轻易触动了祝溟的思绪。
“不过大人还是成功历劫归来了。”白煞很是高兴，“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黑煞疑惑了一瞬，“时间太久远了，我都忘记了大人为什么要去历劫。”
白煞无奈地说，“大人当初不懂情是什么才去历劫的。”
祝溟抬了抬眼眸，示意两人闭嘴。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沈柠的样子，心口的痛越发地剧烈了。
白煞见上神大人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没忍住问，“大人，发生了什么？”
“她死了。”
“可本神不愿她死。”
“她是谁？”白煞好奇地问，冥宫掌控凡人生死，生死见过太多，因此对于死亡如同凡人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如今却听冥神大人说出一句不愿死。
不论是不愿谁死，这都是足以让他觉得震惊的事情。
黑煞搞不清楚大人的意思，只是道，“生死是自然客观规律，虽然生死簿由冥宫掌控，但我们也不能干预任何人的命运。”
白煞点头，“的确如此。”
祝溟闻言控制不住的眼泪落下，他一世归来的时候，他记得自己还嘲笑宋沈年宁死不屈，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喝忘川水，不愿忘记沈柠。
可如今四世归来，拥有全部元神记忆的自己却没有办法忘却一点。
原来这便是情。
渡劫成功，他本应开心。
可是脑子里全是她跳入诛仙深渊的那一幕，以及初见的那一幕。
痛彻心扉。
可只要想到她会彻底消失于世间，他的心中只剩下恐惧。
不，他的世界不能没有她。
即使她永远对他无情，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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