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昨晚死去的那个人到底在哪里呢?为何截至目前一点消息也没有?任非再次凝视着手机屏幕,前方发生了车祸,道路有些拥堵。等了一会儿,微信没有再响起,石昊文这个身材像黄豆芽的人,却有着宰相般的大胃口,趁着等信号的间隙摸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我说,前面就是大学城了,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就早上那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我真的是……”
任非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现在所处的位置,离他的母校警察学院很近,西门有一家小面馆,虽然店里环境又脏又乱,但味道好得无法形容。
面馆离这里不远,往左拐直走再转两个弯就到了,任非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便朝左边的路指了指,“走左边,哥带你去尝尝我们警院的招牌美食。”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这会儿还没到用餐时间,任非和石昊文停好车走进面馆,居然还等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落座,面还没端上来,就听到邻桌学生们神秘兮兮的低语,任非和石昊文对视一眼,顿时觉得这警院西门的招牌面,有点难以入口了。
学生们手持手机,讨论着今早本地各大媒体竞相转发的头版新闻——连环碎尸案。
或许是面汤太辣,坐在最左边中等身材、挂着两个熊猫眼的男生抽了抽鼻子,“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不知道案件到现在有没有什么进展。”
另一个男生推了推黑框眼镜,手指在手机上划动着,“昌榕分局的微博发布了公告,称‘目前确实已确认有三人遇害’,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不是有句话叫,‘在官方否认之前,任何事情都不能轻易相信’吗?”
“要是有机会看到卷宗就好了……这样毕业论文的题目就有了。”另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喝了口面汤,“不过最近晚上我还是不乱跑了,死的都是女人,太吓人了。”
“论坛你们看了吗?有知情人爆料,说第一个碎尸袋是 18 号被发现的,都快过去半个月了,警方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学生们的话虽然不算偏激,但在当事人任非和石昊文听来,还是异常刺耳,这顿饭吃得已毫无滋味。任非叹了口气,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一边掏出手机翻看着他相册里看过无数次的案发现场照片,以及被肢解尸块的照片。
被肢解的顾春华遗体被发现时已高度腐烂,画面惨不忍睹,任非却面不改色地边吃面边仔细看着照片。看完照片后,他又打开手机里的备忘录,上面罗列着一些零散的信息和整理后仍毫无头绪的数字——
1.①与②失踪相隔6天,②与③6天。
2.①与②碎尸被发现相隔2天,②与③4天。
3.①从失踪到被发现死亡共13天,②9天,③8天,①与②时间差为4天,②与③为2天。
4.推测①与②是一起遭到肢解的。
5.①被发现在丰源东第小区,②是发现在迎宾路老井下,③是富阳桥下。
6.①被抛尸在③的小区,②的尸袋上检测出①的血迹,①和③都与播音主持专业有关。
7.通过染色体、尸检推测凶手为女人、青少年或力量较小者。
8.丰源集团。
...........
任非又从头到尾梳理了几遍,直到面碗见底,他才将手机递给石昊文,语调有些飘忽,带着明显的迟疑:“石头,你说这些信息跟案情会有关系吗?我是说上面我记录的那些数字。”
石昊文嚼着面条扫了一眼,迅速咽下嘴里的面后说道:“谭队和老乔分析过这些,从目前掌握的这些时间间隔来看,都是随机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任非听完有些沮丧,他入职已有一段时间,也跟过不少大案子,但实际案件和课堂上书本里的案例不能相提并论,他只能把学到的知识硬套到实际案件中,多数时候并没有什么用。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一行,但 12 年前的那件事、多年的执念像魔咒一样束缚着他,他无法后退,别无选择,只能鼓足劲儿向前冲。
“你们说这案子的突破口到底在哪里呢?”邻桌讨论案情的短发女孩发出疑问,最后突然语气一转,充满崇拜、好奇又夹杂着惋惜地感叹道:“要是梁教授还在就好了,以他的本事,肯定能帮警方快速破案的……”
梁教授?任非和石昊文对视一眼,哪个梁教授?
旁边熊猫眼的男生追问:"哪个梁教授?"
“还有哪个?”戴眼镜的男孩又扶了扶他的黑镜框,“就是出事前在我们学校研究生院犯罪心理学专业做过客座教授的那个。”
“不止呢!”仿佛说起了偶像,女生突然来了兴趣,任非这时才抬头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那名女生,只见她看着熊猫眼男生的眼眸中都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梁教授当时在东林可是个引起轰动的人物啊!才三年你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熊猫眼男生撇撇嘴角:“风云人物又怎样,还不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一生。要不是他那身诡异的本领,当初犯下那么天理难容的事,怎么可能保住性命只被判了个无期?”
“你相信吗?”女生神情略显黯淡,放下筷子,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我曾经旁听过他的课,我始终不相信……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犯下那种肮脏的罪行。”
“你这是个人崇拜心理在作怪吧?当初庭审现场的视频后来都曝光了,他当庭亲口认罪,你还不信?”
听到这里,任非和石昊文的面已经吃完了。收回目光,擦了把嘴,他拍拍石昊文,"走吧。"
石昊文若有所思地跟着任非站起来,推门往外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学生们说的那个'梁教授',是咱市监狱里关的那位吧?梁炎东?"
"应该是吧……"任非随口应和着,"学生们说的那些条件同时满足的,除了他,也没第二个了。"
"唉,要不怎么就说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间呢。你说他怎么就能做下那样丧心病狂的案子?多可惜啊,好好的前程就这么毁了。我以前听杨局提过,说他跟梁炎东早前有过交流,
当时还慨叹,说是那样的奇才,在梁炎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随着石昊文的念叨,任非又想起三年前站在警院多媒体大教室里上公开课的那个男人——他在讲台上散发着强大而自信的气场,指点江山,谈笑风生,谈看法、讲案例、说经验口若悬河,引得座无虚席的台下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那是任非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梁炎东,也是最后一次。
三年前,他是犯罪心理学的客座教授,是连续四年没有败诉记录的专职无罪辩护律师,是警方偶尔也要请他帮忙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而三年后,这个曾经登上事业巅峰的男人……是东林市监狱的一名被判了无期的囚犯。
他褪去一身光环,背负着罪名和骂名,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这就是梁炎东。曾经任非最景仰的梁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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