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秃驴佝偻着身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手电,领着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下了几段台阶后,小秃驴朝着前方微弱的亮光处努了努嘴。
陈振海定睛看去, 只见一列地铁安静的躺在轨道上,走近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地形,地铁共有六节车厢,两边是逃生走廊,前面三节车厢有些稀稀疏疏的光影,后面的车厢都是一片昏暗。
三人从尾厢走进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隔着防护服都让人感觉作呕,手电照射过的地方都是一些褐色的呕吐物,排泄物还有一些不知名液体的混合物。
散坐在地上的难民有些没了气,有些勉强眯着眼跟小秃驴打着招呼。
“小秃驴,又带新人回来啦。”
“嗯呐,王姨,你好生歇着,下趟我给你带点罐头回来开开荤。”
小秃驴头也不转的开口回应,带着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横七竖八瘫在地上的难民。
“救命!!救命啊!!”
当走到三节与二节车厢的交接贯通道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三人快步走上前,只见有两个着绿色迷彩服的中年大汉用手揪着两个女孩的头发,一路朝着头节车厢拖行,两个女孩面色惨白,双脚不停地在地上扑腾,神情凄惨地朝身边的人群大声呼救着。
而过道两旁的人则三三两两围成一个小圆圈,在盘点着今日的收获,没有一个人转过身来哪怕多看一眼,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大叔,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其中一个模样稚嫩,穿着碎花短裙的小姑娘,伸手抓住靠近走廊的一中年男人的裤腿,中年男人见状急忙抽腿甩开小姑娘,随后又往里挪了挪。
“我艹他们的吗!”
眼见两个年轻女孩就要被拖进一个拉着简易门帘的车厢里,蒋忠林额头上青筋登时冒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抬腿就要冲上前去。
陈振海急忙伸手拦在前面,语气低沉的说道:
“你干什么!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什么了!现在我们不清楚对方的人数,也不清楚他们的火力配置,此时宜静不宜动,不能冲动行事!”
蒋忠林听罢,双手紧捏拳头,怒气冲冲地别过头去,索性闭着眼将身体靠在一旁。
两个女孩被拖进门帘后,先是传来一阵打斗与哀嚎声,后来没了声响,只剩下几个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女孩被踢皮球似的踹出了门帘外,两人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全是红色的血印,一个女孩趴在地面上没了生息,另一个碎花短裙的女孩披头散发,双手撑着地面,艰难的朝车厢后面爬行着,在地面上拖出一条弯曲的血迹,女孩渗着血丝的嘴里一直嘟囔着: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当女孩从三人的身边爬过时,陈振海的心里像被鼓槌重重的锤击了一下,痛苦与无奈的情绪反复在心头交织着。
“三爷,四爷,这是孝敬给两老的。”
小秃驴似乎早已麻木,对女孩的遭遇没有一丝怜悯,只顾一边谄媚的堆笑,一边从怀里抽出两支香烟。
双手递给从门帘内走出的两个中年大汉后,小秃驴退回到陈、蒋二人身旁,语气淡然的轻声说道:
“你们记住,乱世守则,独善其身。”
两个大汉提了提裤腰,眯着眼满意的接过了香烟。
“小秃驴,还是你小子懂得孝顺。”
其中一个瘦小猥琐的男人猛吸了一口香烟后,上下打量着陈振海与蒋忠林两人。
“这是今天来的新人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对的三爷,我正要带他们去见靴爷,麻烦您老通报一声。”
小秃驴弓着腰,双手作揖。
“行,你们等着,老四,照旧搜搜。”
瘦小男人打了个招呼,转身走进门帘后面,随后一旁的短发汉子上前将陈振海、蒋忠林两人从上到下贴身摸了一遍。
“进来!”
粗哑的声音从门帘后传出,短发汉子侧身让道,小秃驴走上前掀开帘子,两人紧随其后。
进去后,视野开阔起来,这是连接驾驶室的头节车厢,四角各挂了盏防爆照明灯,里面的座椅握杆都已拆除,空荡的车厢里散乱摆放了四张简易折叠床,靠近里面的折叠床上半躺着一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正盯着两人,脚上一双油光发亮的17式作战靴格外引人注目。
两人走进后垂手而立,静等着小秃驴的通报。
“靴爷,这俩是新货,过来拜堂子的,想在靴爷手底下讨口饭吃。”
“哦,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人?”
大汉表情狰狞,当双眼瞧到两人身着的橙黄色防护服时,眼神毫不掩饰的充满了贪婪。
“靴爷,我俩从川西来,我叫海子,这是我的二哥林娃,别看他高高大大的,他这里啊,有点不好使。”陈振海边接话,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俩以前是干啥的?”
“我俩没啥文化,早些年过来在前面的港口上帮船老板搬搬货,卖些力气,混口吃食。”
“骗人!”
陈振海话音还未落下,一直缩在角落里带黑框眼镜的男人,粗暴地开口打断了陈振海的话,随后指着俩人身上的防护服,质疑道:
“卸货的人,哪里搞得来这种级别的防护服。”
“哦,你说这身防护服啊,那当然是从军...”
一旁的蒋忠林被眼镜男人呵了一跳,话不过脑的脱口而出,幸得陈振海从背后使劲一掐,这才逃过一劫。
“大爷,这是前些日子,我俩悄悄从港口的军用帐篷里偷来的。”
陈振海怕蒋忠林口无遮拦,急忙抢话。
好在众人都知道前些时间政府开展的救助行动里,确实很多人都穿着同样的防护服,因此没有太过多疑。
“哦~这样啊,那行吧,你俩把衣服给我留下,然后跟着小秃驴一组,去外面找些吃食回来,小秃驴,规矩你还懂的吧。”
“明白的,明白的,谢谢靴爷,你俩干啥呢,还不快脱。”
小秃驴边说边伸手扒拉着极不情愿的两人。
“等等...你荷包里揣的啥。”
三人正要转身离开时,那眼镜男人又指着陈振海上衣口袋,开口发难。
“不好!”
陈振海心中道苦,本想着棉服厚实,藏个卫星电话以保持跟伊隆·埃尔的即时通讯,原以为对讲机仅15.7mm的厚度不易被发现,不成想这个败类的眼睛这么尖。
“交出来!!咔哒!”
门帘外看守的两人听到动静,一下转身冲进来大声喝道,手中的92型手枪已然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两人的下巴上。
“两位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陈振海双手高举,示意不会抵抗,在迫于无奈之下,卫星电话也被收走。
“嘿嘿,这可是个好东西。”
三人走后,粗哑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气的蒋忠林七窍生烟。
待三人走远后,“靴爷”招呼眼镜男人靠近后耳语道:
“老二,要盯紧这俩人,特别是那个小白脸,贼眉鼠眼,心眼挺多的,当心他们几个反水...”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小秃驴带着俩人走街串巷,在废墟里又刨又挖,倒也让三人搞到了不少好东西,三人先是在一个挤压变形的药柜里找到一些碘化钾片,服用后又从倒塌的房屋保温层中取出了大量的石棉,将石棉夹在衣服内衬里,从理论上讲可以减少一些放射性核辐射。
小秃驴身材瘦小,在废墟的空隙中来去自如,三人从未被搜刮的一家杂货店里找到了不少干粮饮用水,三人不傻,先是各自饱餐一顿后,从中只拿出了两三袋干面包,随后将剩下的食物藏了回去,临走时又扒拉了一些砖石挡住了入口,每日定时过来进餐,几日下来,连小秃驴的气色都好转了不少。
“嘶~振海,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呀,你帮我看看背上咋了,感觉像被晒脱了皮一样,又痒又痛的。”
一周后的一天夜里,正躺在三节车厢过道里的蒋忠林把身旁的陈振海摇醒,陈振海半眯着惺忪的眼睛,撩开他的衣服一看,见蒋忠林的后背已经开始爬上了红色疹子,心中不免一惊。
“看来必须要尽快行动,拿回防护服了。”
陈振海虽然心头焦灼,嘴上还在安慰着蒋忠林:
“没事,看样子是晒伤了,明天给你涂点软膏就行。”
第二天外出时,陈振海从药柜中取出皮质激素软膏给蒋忠林涂上,接着支走了小秃驴,把蒋忠林拉到一处破墙下,对着他的耳根不停地嘀嘀咕咕,蒋忠林听后面露喜色,不停地点头赞成。
接下来几天,三人费尽心思,通过散落的路牌,和小秃驴以往搜寻过的范围,加之运用上了一些侦察技巧进行筛选排查,终于在废墟底下寻到了一家开在底层二楼的小型百货超市,三人如获至宝,将超市搜刮一空,所有战利品都毫不保留的搬回了头节车厢里。
“哈哈,没看出来呀,你们俩人是有点手段的,我们那么多人搜了一两个月的东西,还没你们这一次来得多。”
靴爷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各样稀缺物资,笑的合不拢嘴,对着还在不停往里搬运物资的俩人大加赞赏,当夜就破例宣布俩人可以升到二节车厢。
二节车厢里都是负责外出搜寻物资的难民,每人都有一条御寒的小毛毯,车厢里也再没了刺鼻的腐臭味。
俩人踏实的睡上了两夜后,悄悄地从公厕旁挖出了两包用棉布包,从中取出两支20式步枪装在蛇皮袋里,接着又从一旁电线缠绕的石块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的正是两个满载子弹的弹匣。
这是陈振海从伍多年的一个习惯,在外执行日常非战斗勤务时,总是领上两个弹匣,空弹匣装在抢上,真弹匣贴身携带,平时挥挥枪管就能把国内的不法分子吓得魂飞魄散,所以不到非必要时,几乎都是空枪执勤。
这次也不例外,在跟小秃驴托出全盘计划后,陈振海把蛇皮袋藏在尾厢的座椅下,将实弹匣分开藏在了5节车厢上方的路线指引牌中。
一切准备就绪后,陈振海、蒋忠林二人开始有意的接近靴爷几人,并不时从外面带回来一两瓶口粮酒,几人盘坐在一起,开怀畅饮,酒到浓时,那四个伪爷竟还窜到其他车厢作奸犯科。
俩人观察到这四人当中,老三老四每天傍晚时分要去其他车厢里巡视,将断气的难民直接抬出甩到轨道下面,这时候是他们力量最分散薄弱的时候,也只有这两人是一人别了把92手枪,枪不离身,头厢里还挂有两把95步枪,不过从未取下过。
这天傍晚,陈、蒋二人受到靴爷的邀请来到头厢里酗酒,加上那个眼镜男人,四人推杯换盏,看似颇有弟兄情谊。
脸红耳热之际,陈振海趁其他俩人东倒西歪时,把蒋忠林一把拉到身旁,语气低沉的轻语道:
“时机正合适,我们只有不到半小时时间了,按原计划,速战速决。”
说罢,俩人正欲弹起发难,却不料挂在驾驶室里,一直没有响应的卫星电话此时忽然传出了声音。
“呲...呲...呲...”
“啥,啥声音,老二,去看看。”
眼镜男人转身取过电话,见上面的信号灯亮着莹绿色,不停地跳跃闪烁。
“嗨呀!一定是救援队来了!快!快调调频率。”
两个汉子酒意顿时消去了一大半,兴奋地贴在一起,直摆弄手中的卫星电话,俩人将电话时而贴近耳朵,时而拿回手中调整频率,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陈...呲...呲...”
“陈...陈...陈...”
“陈连长...陈连长...听得到吗?陈连长,收到请回复...”
地铁的头节车厢里,卫星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清晰明朗。
这一惊,那是非同小可!靴爷和眼镜二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蒋二人阴晴不定的面容,联想到这两人近些日子来无意中显现出得过人的本领。
“哗啦!”
靴爷一脚踢翻摆满酒食的方桌,一边大声唾骂:
“去你吗的!原来都是线上的跳子!还想踩我的盘儿!老二拿枪!嫩死他娘的!”
“老蒋!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陈、蒋二人一跃而起,飞身朝着两大汉扑去,四人顿时在车厢里打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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