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从闾书台中退出来,途中又见“积尸”星主。
她没细想,乖乖避开喜怒无常的“积尸”。
刚踏出大门的第一步,一束刺眼的白光急急照进了她的眼中,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甩手回击,手上的灵力膨胀,蓝色风刃径直砍向偷袭者。
二者迥异的灵力互撞,若飞石碰撞,又若雷霆万壑争流。
威力巨大至极,一时间淹没所有隐藏在泰山府内的宵小。
亮如白昼,天光乍现。
一道身影穿过白光,直直握住二人的手腕。
“你们这是做甚!”
来者不知是谁,身影模糊于白光中。
只听到这人声如洪钟,又身介于不相对付的玄女和鬼宿星主之中。
鬼宿星主闻声呵斥:“你又是何人,何故打扰我二人间的对决!”
玄女皱眉,率先放下攻击的想法。她拍了拍来者的手,道:“先动手吧,趁着你家帝君还没反应过来,了结一下之前的恩怨。”
那人闻之,快速抽身离开纠纷。
白茫茫的一片似人间大雪覆盖,白光阻隔外界的窥视。
青鱼捏出法决,浓墨似的眼瞳闪烁诡异的灵光,留意着所有威胁。
突然大变性情的鬼宿星主也没身于白光中。
她想到了自己从王母手中卷初醒时,也是这样亮的天。来影无踪的旱雷就只对着她一人劈落。
按理说,青鱼自己并不是个泥人脾气。
偏偏王母娘娘的眼神那样空洞,教她无处发泄滔天暴虐。
她知道,西王母处于下风。
天庭作为衔接凡尘与仙界的中介,时常会有凡人的魂窍到此一游。
再回到世尘后,大肆宣扬,说天上白玉京,道列仙群数几。
望之过去,皆为美人冰肌玉骨,长生者不老。
教人心神向往。
地下泰山府,回收世间所有人、仙、物的生魂。
自从一次论辩,双方各执其词,互不退让。
一直以来,泰山府占据上风。
而天庭落于中间,加之总有凡人魂窍闯入其中。慢慢的生出天地豢养的噬魂兽,专门捕食离体的生魂。
泰山府缺乏生魂,天庭一处乱作一团。
两方开始握手言和。
为捕捉祸乱的噬魂兽,西王母一方涌现众多能士,他们本就秉持“生者不熄”的理念,拼命地剿灭噬魂兽群。
逐渐,天平倒向了西王母一方。
青鱼此刻终于可以痛快地与鬼宿星主打上一场。
哪怕下面泰山帝君在此,也无法阻拦。
只见她以法术为辅,纵身侧翻,身上爆发前所未有的灵力,风吹散一片白芒。
手腕上缠绕的软剑霹雳刺向鬼宿星主。
——那可是玄女从天庭顺下来的一件利器,可破所有浮于眼前的障碍。
那位鬼宿星主照出旱雷,并脱身远离软剑攻击的范围。
青鱼一剑挑起快要落在头顶上的旱雷,旋转身躯间,加大力度抛掷出手中的软剑。
一手捏着法决,操纵天地间可归于她所用的灵气,凝结成一处坚无不催的钟罩。
盖是为了出口恶气,青鱼毫不犹豫地抬手曲指,打出惊天动地的威势。
鬼宿星主通通打照旱雷,道道以迅雷之速度,打击着这座天生灵气的屏障。
英气的五官在似雪的一片天光中模糊,雌雄莫辨的少年身影一僵,不甘地瞪一眼还在施法的青鱼。
“下次再打,有事离去,后会有期!”
说罢,撂下一句气势汹汹的威胁,少年身影消失在虚无幻境中。
青鱼收回施法的手势,捂住心口,扬眉轻松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要装不下去了。
她摸摸自己手腕上的筋脉,黢黑皮肤上染着地下泉水若冰质的痕迹。
天地间的灵气归于泉水中,又随着泉水水痕干涸而重新回到天地间。
闾书台设置在一泓清泉之下,唯有人之生魂或仙之神识方可入内。
在泉水中泡久了,吸收不少天地灵气。
方便青鱼装腔作势,让鬼宿星主心生顾忌。
青鱼明显能感应到体内有三股不同来源的内力打作一团。西王母的仙力、九尾的六成妖力以及蕴藏在泉水中的灵气,皆数充斥。
揉散各处打成一团的灵气后,一滴鼻血莫名滴落在手背上。
青鱼愣住,精准抹干净下流的血水。后知后觉的疲倦感如潮水涌现,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地界碑,迈开腿拼命朝着界线跑去。
直至晕厥的那一刻,全数的身躯早已踏出泰山府的范围。就连飞扬的袍角在人晕倒的一秒内,服帖地收回。
对她来说,泾渭分明最重要。
-
青州泰山脚下。
呦呦鹿鸣声,郁葱密林深处,马车飞轮行驶。
地面野草被碾压道道辙痕,留下新鲜的汁水自行流淌。
招摇的驷马并行,车衡上灌满了浓稠的金液,滴滴洒向空中。
绥穗飘渺不定,晃荡剧烈。
随行车夫一言不发,安静地驾驶着马车,行走于山间小道中。
登临曙色开,向往平旦线。
云起舒卷,雾水打湿天地间,模糊了夜与昼的分离。
倏忽,驾驶的车夫紧忙拉扯缰绳,在驷马踏伤路肩上的昏迷女子时,停下飞驰的马车。
车夫向车厢内端坐的老者汇报详情,只见那老者睁开双眼。
若有什么东西可以赞比这双眼眸,除非是千山暮雪骤变成漫天浪涛,再也找不出这样的神迹。
老者动身,踩着车轼,跃下高座的马车。
蹲在路肩上,沉默地注视着昏迷女子。
波澜不惊的眼眸在看向她身后的界碑后,竟有一瞬的涟漪。
便抬手招来人手,将人带回车内。
至于青鱼清醒片刻,发现自己趴在车内。
一杯香醇的岩茶落在手边,随时可端起饮用。
她单手捂额,接过茶杯,顺势饮下。
便听对方解释道:“此乃琅琊境内最大坞堡产出的惜砚茶,味清而香远。”
青鱼回神看向老者,半鞠身行礼数。
开口唤人:“见过大父,小辈青鱼虽不曾与大父相处,但心向往之。”
“只愿大父平安喜乐,青鱼也便卸下忧思。”
——多亏这具身体残余的记忆,能让她叫的上人名来。
周琢闻言,呵呵乐笑。
记忆里的老人总是隐身于遮天蔽日的竹林深处,所有小辈中只有周琨禹以及一位关外子弟受过周琢精心培养。
似乎只有她们二位才会谈周琢而色变。
原主与老人接触不多,也辛亏接触少而避免见面即露馅。
青鱼也会以笑容,却不知说些什么,二人居然相顾不言至少有一刻钟。
周琢掀开帘子,望着车外浓郁的秋色,感叹道:“当年你还是个小娃娃,跟在琨禹背后乱跑……如今姐妹二人皆居于裕王府,总是有大把时光相处……”
车帘外的曦光穿进车内狭窄的角落里,点亮四周的阴霾。
周琢这时像极了一位关爱小辈的老人,只是眼睛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问为何青鱼这日会在泰山脚下,也不问为何会昏迷不醒。
青鱼开口,苍白无力地解释:“我前往泰山府…想为爹娘上香…只是过于在意,忘记了回家向大父报平安。”
老人不笑时如凌厉的风雪,一身傲骨不折,端坐在上,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或许真是原身还保留一部分的感知,青鱼局促地望向远处,耳尖泛着羞涩的粉色,匿在黢黑的肤色中。
随行车夫开始架驰停顿的马车,飞速赶跑。
四匹骏马踩踏野萍,飞扬马尾,初日余光尽数渲染密林、小道。
衣着有些凌乱的女子闭眼,头靠在车窗边。
她在翻找着残留不多的记忆:刘瑞救起五岁的原身,在身侧养了几年后,就送回了洛邑。
片段中鲜少有周琢和周琨禹的身影,大多数是昏暗的密室,以及闹腾的、像只猴子到处乱窜的李远。
冷汗涔涔,心事被无名的大手用力扯握,莫名烦躁。
青鱼睁开眼,小心打量对面老者。
辅佐帝王,三朝荣光加身。资料上写过此人为天子利刃,又主旨清谈,招收天下俊才归于朝堂。
实属世间一等一第一流。
声名赫赫,就连天庭中迂腐清高的仙者愿给予周琢一梦,许他上天入地。
周琢笑着说:“看大父还要偷摸摸地看…猫猫祟祟……和小时候一样。”
被抓包的青鱼无奈看着他,问出自己的问题。
“大父这日独身前往泰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泰山府吗?”
她的一句话戳中周琢心坎,他只是淡淡对应道:“寻不寻得到,也无碍。只要…还活着,总会寻得到的…”
周琢扭头转身,专心致志地欣赏风景。
而青鱼在意的是,周琢并不避讳自己寻找泰山府的心思。反而坦荡自如,不在意他人眼光。
有些难办。
正在她想法子阻拦的间隙中,外界喧闹。打杀的呼喊声震摄心扉,从一旁的小道中传出。
青鱼皱眉,掀开车帘,探出一截身子,朝外看去。
车夫不急不忙地开口解释:“七月半总会有人在此处祭祖,弹唱一些血气重的念词。”
一旁的周琢丝毫不为所动,还在添火烹茶。
青鱼抬手示意自己想要下车,扭头鞠身行拜礼。
“大父,青鱼想下去瞧瞧。”
六旬老人捧茶轻饮,抬眸看向她,柔和一瞥,似轻飘飘的羽絮。
她直径下车,踩着车轼跃落。
一句话轻如鸿毛,却自始自终飘到有心人的耳中。
“…小猫长大了,诸事不顺也须尽欢。”
青鱼看着调转车头,飞奔离去的马车,车顶绥穗因风飘扬,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形。
她心道:这么简单?
旁处的喧闹声响愈发向她袭来,暂时放下对周琢离开的疑惑,抽出腕间软剑,飞身潜入另一处密林中。
挡杀所有斜生的枝丫,脚步点在血水滩上。
素白如练,剑或缠绕绞杀,或直挺刺入。
青鱼无声无息地介入杀伐中,一一抹脖子速杀那群黑衣人。
飞溅的血液撒在他人面孔上,她避开杂乱无章的剑招,步步紧逼至中央。
打眼见到凌灵的一刻,青鱼忽而想到老生常谈,“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快速抽出腕间的另一支软剑,双手秉持利剑而纵身杀进人群。
凌灵似乎没能想到会有人助她杀出重围,略有疲倦的身躯同样再唤生气,手中大刀起落。
累积的死人堆叠在一块,容颜俏丽的女子身轻如燕,踢开阻碍的尸块,并入前方的厮杀中。
凌灵道:“多谢周女官,待我回去,定要好好向王妃讨要功劳。”
青鱼手中砍人动作一滞,面无表情地再次抬手提剑掀开黑衣人,道:“不需要,但你最好不要说起这件事。”
否则,她也不介意最后杀了凌灵。
好在二人身手极好,几乎杀光所有人。
青鱼收回两柄软剑,缠绕腕间,宽大的衣袍遮掩住。
看了一眼凌灵,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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