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一)

“今日是师兄第十次飞升了,总不会再有差池吧”

边上的人朝着对方后脑就是一下,“莫要胡说,你师兄他在渡劫”

“我知道在渡劫啊,就是说这飞升吧,还真是看眼缘,要是天道要你飞升,就是一条狗都能上去”

男人没有理会自己徒弟的疯言疯语,他背着手,在徒弟看不见的地方掐指算着良机,可任凭男人如何推演,他都未曾参悟天道的旨意。

在历经半个时辰的僵持下,男人抬头看了眼天,烈日当空,刺眼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你师兄崔尚是个神人”

说罢,男人将常年佩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抛向空中,用意念控制着戒指朝崔尚的身旁飞去。作为崔尚的师叔,他本不应该提前破局,但也许这就是天道留下的旨意,注定了自己要来替自己带回来的孩子脱身。

崔尚看到戒指的一瞬间惊诧不已,不待自己拒绝,戒指便像是有了灵识般钻入体内,强硬地与崔尚的内丹融为一体,正因有戒指的加持,原本快要破裂碎开的内丹因戒指的缘故,逐渐止住颓势。

骤然星星点点散落四周的光点汇聚,白色光点缓缓升起,以极快的速度融合成一束光,光穿透了崔尚的整个肉体,恍惚间崔尚仿佛看到了这十次飞升所历经的磨难,记忆碎片同时砸向,就算是神仙也难以招架,崔尚毫无意外地昏厥了过去。

再一睁眼,周围的灵气四溢,与原本荒芜的蛮大陆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崔尚疯狂汲取着灵气中蕴含的力量,随着他的吞吐加快,周遭所有的灵气被调动,自发性地往崔尚体内钻去。

【崔尚,你终究还是来了】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崔尚放缓手上修炼的动作,隔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曾经是人,也是神,亦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天道】

“好一个天道”崔尚打量着面前的那团飘忽不定的气,“既然你说你是天道,那可否告诉我,为什么我白白苦修千年,别人一次就可以的事情,而我需要十次!你和你的人就那么容不下我!”

【随你如何想】

“既容不下,何苦来哉!”

面对崔尚的步步紧逼,天道尝试打柔情牌。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自己不给自己机会】

话说得人糊里糊涂的,崔尚懒得听它瞎扯,他愤而拔剑直指虚空,对着不存在的敌人摆出攻击的架势。见状天道只觉好笑,他越是这样逆反,越是能勾起天道的兴趣。

在崔尚再一次出言不逊之后,天道开始用商量的语气同崔尚谈判。

这无疑是对崔尚的再次妥协。

【你应该明白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直面我。我不是一个恶徒,见你属实是可怜才相助,不然你我做一场交易,若是完事,我愿将此方小世界交由你掌管,凡人生死皆可控】

所谓的飞升不过就是一场苦命人的博弈,无论将来结局如何,都不可能会比飞升失败更加叫人挫败。

“我想要飞升,做梦都想”

【甚好,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话,愿你得偿所愿】

崔尚在天道的操控下,手不听使唤地抬起,就见本该空无一物的右手,一枚戒指正佩戴在中指上。崔尚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师叔扔来的护身宝物,还以为在飞升途中被天雷击中碎裂,却不曾想天道还给了自己。

崔尚夺回身体控制权后忙询问道:“这戒指……”

【我将修炼秘法全部收在里面了。多谢这戒指救你性命,你是不该遇见我的】

“可我们还是见面了”

【哈哈哈哈,这是我万年里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戒指与你有缘,今后此戒指便是你的命门了,万不可在成仙前交由他人】

……

聊了半天崔尚都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他攥紧拳头尝试将灵力调动全身,“行了,你就告诉我要做什么吧”

【我想你去另一个小世界飞升】

崔尚被搞蒙了,他连连摆手说道:“停停停,你的意思是,叫我在另外一个世界再次飞升?”

【没错,你只要经雷劫,我便送你此方地界】

天道似是怕对方多问,它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传送走崔尚。

还在思考有没有陷阱的崔尚被吓了一跳,他急忙紧闭双眼,嘴里不停咒骂着天道的卑鄙无耻。

东大陆的山峰连绵起伏,山峰之上,千年石尊像高耸入云,一踏入东大陆地域,就觉那山峰随着行径移动,如此得天独厚的屏障,使得本该灭门的青云宗门坚挺至今。

一处险峻陡立的山崖顶,两鬓斑白,面容略显憔悴的中年人伫立在崖边,不断摆弄着手上浮沉,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细弱蚊蝇的啼哭声从山崖底传来。

中年人修为了得,闻听哭声便瞬间驻足不前,思索着此处山崖可有伥鬼学人哭叫。

不待中年人想清,山崖下的哭声渐渐模糊,抽泣声戛然而止。

见情况严峻,中年人虚空塞入浮沉,随手一挥召来命器,命中法器即刻悬浮在半空中,中年人腾空而起朝山崖底飞去。

还未落地,中年人靠着自身修为境界,老远就看到了迷雾之下那襁褓中的婴儿,粉嫩的婴儿因反复哭泣而憋红了脸,长时间的饥饿,使得小家伙对着自己稚嫩的手指不断吮吸。

中年人开启神识窥探四周,在确定安全后抱起地上的婴儿,口中喃喃自语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呐”

中年人双指并拢,用指腹轻点婴儿的额头念咒,咒语格外晦涩难懂,就连半步成仙的崔尚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崔尚一睁开眼,缩小的身体和无法控制的四肢,使得他不间断产生了强烈的情绪波动,由于太小无法掌握力度,咒骂天道的话很快就演变成了哭闹。

好在来人是善,崔尚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手去触碰中年人。

不等崔尚碰到对方,中年人便收起命器,对着怀中的婴儿道:“你可愿意跟我回青云宗?我瞧你与我们青云宗的红线未断,想来此世咱们的缘分当是师徒。当然,我从不强人所难,若是你答应就带你回去”

中年人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好在崔尚不是真的婴儿,若是没去答应他,怕不是要饿死在这崖底,而且这么一死倒还真随天道的愿,对方压根不用履行诺言。

崔尚拼尽全力去抓中年人的手,伤痕累累的手一接触到崔尚柔软的小手,周围立马天旋地转起来,中年人用了一张极为昂贵的传送符将婴儿安稳送到。

中年人边走边自我介绍说:“我叫何寿,今日之后就是你的师父了……”

何寿还想说些什么,不远处木屋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急得何寿加紧脚步往屋子走。

这屋子建在了矮峰上,四周的山峰高耸入云,如同五指将掌心护在内里,正对着木屋的山峰模样诡谲,俨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可仔细一想,有能排山倒海能力的,除了已经达到半步成仙的自己外,他还千年未曾见过其他的修仙者有此通天法力。

崔尚对这个世界期待了起来,若是能与对方一决高下,那能不能拿到天道的承诺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在崔尚沉浸在自己的思考时,何寿不是什么时候将襁褓中的自己递了出去。崔尚控制笨重的脑袋抬起,一张长相俊秀的脸便落入视线,男人见到婴儿后凤眼一眯,薄唇微张,无措的听着自己师父解释婴儿来历。

崔尚对这个男人充满了莫名的喜感,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强行伸出肉手朝男人的脸上笔划,他的一双凤眼澄澈,眼角微红,像是不久前才哭过般。

“师父,这个孩子我暂时不能……”

何寿见自己的大徒弟总沉溺于过去,他发了狠说道:“有什么能不能的,我说交由你看管你就得行!这件事情过了百年有余,别在纠结了,好好珍惜当下吧,师父是不会害你的”

“师父,你明知我……不行的,我做不到……”

“你低头看看他,多么鲜活的生命”何寿没给男人说话机会,“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名字也一并交给你了,孩子的名字可是最重要的”

男人看着崔尚伸出的小手,小臂上的黑色小痣格外显眼,看上去情绪本就不太稳定的男人,语气略带哽咽道:“你就随我姓吧,叫程安顺,愿你一世安康,事事顺遂”

“程伯温,你自个儿名字难听就算了,还给小师弟起这么难听的,等他大了看不打你”女人耸肩道。

侧门急匆匆走来一人,身上一股药味的少年举着一株凡间杂草骂脏话:“谁又在我这里种这种东西!师姐,我都说你多少遍了,别吃了凡间食物就乱吐籽,会被我催熟的”

“熟了就熟了呗,正好还有东西吃”

少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被我连根拔了”

“啊呀呀,真是反了你了!”女人随手抄起身边的盘子朝少年掷去,“我那可怜的寒瓜啊……被这混球小子给毁了”

眼看女人还要扔盘子,想起橱柜里为数不多的吃饭家伙,少年一个箭步,悄咪咪贴到女人耳朵旁:“师姐别闹了,师父看着呢,大不了我到时候去人间,回来后赔你一个大的,保准甜”

崔尚仰头瞧着这位婀娜多姿的师姐,目光接触的瞬间,师姐轻抚了下崔尚的额头道:“小师弟很喜欢我?”

少年打了个冷颤,走上前把程伯温连带着崔尚一起远离女人。

女人见此,立刻对程伯温怀中婴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张玉箫,是你唯一的师姐,边上这个满身杂味的是你的二师兄,你以后喊他朱臭虫就行”

崔尚摆脱空想状态,复述了一遍女人话术里的词汇:“瞅瞅?”

少年的大脸突然出现在崔尚面前,“别听她的呀,我是你是二师兄朱庄文,以后你若是要丹药了,可来找我取些,师兄我免费给你”

“你那些药可别把小师弟吃傻了”女人道。

“你!”

“我,我怎么了”

两人将欲拔剑对峙之际,何寿一人横在中间,握住双方持剑的手,语气闷闷不乐道:“你们在我跟前做什么呢?是见我年纪大了不中用,想乘机谋害”

三人对师父何寿格外尊敬,一听到何寿说谋害二字,慌得连忙松开手,固定佩剑的软绳在腰间晃动。

顿时屋内几人都安静下来,程伯温不急不慢地在桌上沏三杯茶,茶水冒着热腾腾的蒸汽,何寿看也不看拿起小玉杯一饮而尽。

何寿砸吧砸吧嘴,颇为感慨道:“徒儿茶工见长呐,原先可真是让我回想起了凡间穷苦日子”

“师父,少说话多喝茶”程伯温将其余两杯推到两人身前,“喝吧,尝尝我的手艺”

眼看茶至跟前,张玉箫一挥衣袖转身要走,边上的朱庄文立马攥住她纤细的手腕,眉毛微扬,挑衅的意味明确。

张玉箫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软柿子,她瞅着朱庄文皱眉喝下,转头将茶水递给了咂嘴的何寿。

何寿不想搭理她,扭过身子与程伯温攀谈:“这孩子太小,恐难食,不妨去要些奶来喂养”

“随师父的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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