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里逃生夺路来

贺兰心只听得山下刀剑之声铮铮,不久便没了声音。

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是手脚并用,拼命的往山上爬。

山上树林之密,几乎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贺兰心感觉到周围气温逐渐变凉,便知道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此时也并不知道方向,只得铆足了劲往高处爬。

树林中起初毒蛇刺猬怪虫甚多,贺兰心只得半闭了眼睛,一点也不敢朝身后或是头顶看去。

行了足足七八个时辰,树林逐渐稀疏了起来,树种也主要以松树为主了,道路反而更加开阔,月光也撒在了前方,贺兰心看到了希望。

“此处离山脊便近了。我只需沿着山脊走,见到有路便下山,此处必有人家。”贺兰心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

到了第二天日出之时,已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山脊上的风逐渐大了起来,贺兰心小小的身躯只能顶着早晨山脊的大风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山脊大风不止,贺兰心又冷又饿又困,她迷迷糊糊中只见前方有一个男子,这人背上背着大剑,右手按住腰间的短剑,此人不是杨烽更是何人!?

“师叔,救我师父!”贺兰心跌跌绊绊向杨烽走去,但是杨烽却离她越来越远。贺兰心鼓起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奔跑起来,不一会便跑到了杨烽跟前,她向前伸手一抓,只感觉手中空荡荡的,脚下却踏空了一段,整个人沿着悬崖滚了下去。

……

贺兰心慢慢睁开眼睛,只感觉到一阵恶心,于是赶忙翻身吐了一地。

她这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土屋里,屋顶的梁木显然年久,有些已经腐烂,自己则置身在一座土炕之上。

贺兰心慢慢爬起身,忽然感觉到自己左手腕部剧烈的疼痛,好似断了一般,又看到自己已然换了一身农家的粗布麻衣,却也能感觉到浑身上下的伤口。

待她一瘸一拐的走出门外,看到一个老婆婆在院子里洗她原来的衣裳。

“哎呦!姑娘你醒来了,你快去躺着,你身上受了伤,我这屋里有些治跌打的草药,当家的正在研磨,等会拿来给你伤口涂一涂。”

“感谢老婆婆好意,但是我现在要走啦!我爹爹此时必定在带人寻我,我要去找他。”

老婆子一惊,“你爹爹现在在哪里呀?”

“我爹爹是循化府的参将,我和爹爹闹了矛盾,自个跑出来了,谢谢老婆婆相救,如果老婆婆能送我到循化府的话,我爹爹自有不少金银财宝给你。现在,请你把我的戒指还我吧。”

这村妇早吓破了胆,看这姑娘的衣着打扮,气质谈吐,必定不是农牧人家。于是赶紧掏出掌门戒指还了贺兰心。贺兰心赶忙接过戒指,她的右手也湿漉漉的,撒这番谎也着实令人忐忑。

“呃……姑娘,小姐,这里到循化要将近二百里地啊,骑马都得一天。再说了,农妇家里也没有马……,只能架驴车带姑娘前去了,但是这样就得好几日。”

贺兰心此时此刻也别无办法,转身回屋子,拿了自己的佩剑。

“那就驴车吧,请带本姑娘前去。”

不一会老婆子的男人也回来了,听老婆子说这姑娘居然是将军的女儿,也吓了一大跳,赶忙收拾收拾驴车。

这驴车本是农家收田拉粪所用,老爷子担心姑娘家娇惯,拿出家里每逢过年才盖一次的棉被,虽然这条被子早被老鼠啃食了不少地方,但也凑凑活活,还算干净。

老爷子铺好了驴车,安置贺兰心坐好,带上四五天的五谷干粮便出发了。

一路上二人没有钱投宿,待晚上凉风吹来,手脚那是刺骨的冷。二人只得都睡在驴车里,老头挨着贺兰心睡,贺兰心心里极其不舒服,但又窘迫不敢开口说话。吃的东西也只有杂粮馍馍,贺兰心掰了些放在嘴里咀嚼着,都咀嚼成了浆糊状还是难以下咽,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峨眉山过得都是些什么神仙日子。

两日过后,贺兰心发觉所走之路逐渐熟悉了起来,于是在内心估摸着到循化城的距离。待到路程仅余下二三十里时,贺兰心想到此时循化城内必定布满眼线,她必须要在这里下车了。

本来还想叫住老头说些感谢的话,然后让他将自己放下来,却始终不敢开口,于是直接一鼓作气从车上跳了下来,抱着自己这柄剑反向城外方向跑去。

贺兰心直跑到天黑,才见到面前一排搭起的帐篷,于是便壮足了胆子走了进去,帐篷内是一家人,正围在火炉边烤火,却见到这样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你……你好,我要找平措和旺堆。你们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吗?”这家人虽然对汉话不是特别熟悉,听到两个名字也就大概明白了。

男人走出帐外,向大路的方向指去,贺兰心也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连连向男人鞠躬感谢,然后又急忙向男人所指方向跑去。

不多时,果真见到一个帐篷,里面亮着火光,贺兰心推开帐幕,只见牛大牛二正抱着两只羊腿啃食,阿妈坐在一旁诵经。

“你是,啊,冯大掌门的徒弟。”

“你是被人打了吗,怎么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

“手怎么了,肿成这样。”

牛大牛二见到贺兰心到来赶忙关心了起来,贺兰心只当是没听见,两只小眼睛盯着二人吃剩下的羊腿肉。二人也会意,赶忙剃下骨头上的肉,乘在盘子里端给贺兰心。

“我是峨眉派俗家弟子……不能吃肉的。”贺兰心小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看着二人。

牛大牛二二人却互相挤眉弄眼,“这哪是肉啊师姐,这分明是,啊,分明是茄子!”

“啊,对,茄子做的,颜色像肉!”贺兰心几乎一整天都没吃一口东西,又连奔带跑的,早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也顾不上这么多,抓起盘子里的肉大口吃了起来。

循化府的人种主要是以北汉人和色目人为主,循化府的色目人多信仰回回教,他们也是烹饪羊肉的好手。

循化羊肉以鲜出名,讲究食材的原汁原味,即只用雪山下流淌的山泉水煮羊肉,附加盐巴,姜蒜,枸杞即可,不再添加任何辅料,再加上高原的羊儿肉质极其鲜美,没有任何异味,煮出来的羊肉似玉一般,循化羊肉做法虽简单易学,但离开了循化周边,同样的技艺却很难做出相同的味道。随着年代更迭,民族的迁移,这道菜也成为了其他民族例如安多藏族的一道美食。

贺兰心吃的狼吞虎咽,一点淑女的形象也没有了,牛大牛二见状赶忙倒了碗水递给贺兰心。

峨眉派弟子从入峨眉派开始便是佛家的俗门弟子,佛家的一切禁令同样遵行,所以贺兰心从小到大可是一口肉也没吃过,今天第一次在外面偷吃羊肉,没想到师门严禁的东西居然,居然如此美好……

等贺兰心吃完,二人早已按耐不住好奇心,赶忙问贺兰心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前去武都的路上,中了蒙古人的埋伏,师父师叔祖二人生死未卜……”说罢贺兰心便哭了起来。

牛大牛二二人打了一个冷战,“我们那天把胡香主的满口牙齿都几乎打光了,他都不说他有同伙。”

“对啊,看来峨眉派还有奸细!”

“而且藏的够深!”

“你们二人在咕哝什么呢!快想办法救我师父啊!”

牛大牛二此时也极其为难,他们压根没料想到蒙古人会截杀峨眉派掌门,现在还得庆幸他俩捡回一条命来;其次冯湘月现在究竟活着没有,如果活着,现在又在何处,这都是二人难以解决的问题。二人面露难色,面面相觑,表示没有办法。

“你们快去找我师叔。”

“你师叔是谁啊?”

“还在装傻!杨烽啊!”

二人又是一惊,感叹这小姑娘还是有点机灵的。但是杨烽现在何处二人也不知道。于是又面露难色,面面相觑。

“杨大侠……呃,他不在循化啊。”

“对啊,他在循化的话我二人一定能见到他。”

贺兰心听到这里又哭了起来,牛大牛二两个小伙子,见到小女孩哭泣也是手足无措,只得狠拍大腿。

“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峨眉派吧。”

“这里去峨眉山要一个多月!等我到了峨眉派我师父都死透了!”说罢贺兰心又哭了起来。

这可让二人是又尴尬又难受,“大哥,你说蒙古人截杀峨眉派掌门是为了什么?峨眉派近些年也没做什么反抗朝廷的事啊?”

“我们去哪抓一个蒙古兵严刑拷打,不就知道了?”

“得了吧,能从蒙古兵口里问出来,大街上拉个百姓也能问出来。”

“大街上拉个百姓……大街上拉个百姓……我们为何不去城中各个驿站客店打听打听过往可疑人群,没准真能探得杨大侠去处,他武功高强,必能妥善处理此事。”

二人赶了一大早便跑进城里,分头挨个饭店客栈盘问店家,直到中午二人汇合,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大哥,我问的这几家客店都没有疑似杨大侠的消息,但是前天晚上似乎这几家客店都有零零散散的蒙古人住过,还有一些藏刀秘教的教众。”

“啊兄弟,我打听到的和你一样!”

“你可问这帮零散蒙古人往哪边走了吗?”

“问了,他们虽没有结伴,但最后都走的北城门。”二人交换了情报,急忙驾马出城回家,待二人赶到时,却见贺兰心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发呆。

“小师姐,杨大侠的踪迹我们没打听到,但是你师父我们可能知道去哪里了!”贺兰心眼睛一亮,忽的坐了起来。

“快快!拿地图!”二人急忙翻箱倒柜找出一幅羊皮的西北行省地图,地图上还用的是蒙文。

“这里,这里是循化,他们往北方走要翻北山扎隆沟。”

“所以,他们实际上只有两个去向!”“对,往西北就是河湟,过了河湟则到西宁,往东北过龙支,再到洮州,金城。”

“小师姐!这些蒙古人前夜便已经住宿了,眼下我们必须要昼夜出行,一刻也不能歇息,才能赶上他们。”

贺兰心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是我们赶上了他们又能怎样,他们是不是杀我师父的仇人暂且不说,就算是,我们也打不过他们。”

“杨大侠于我们部落有恩,眼下正是我们报答他的时候!小师姐先不要说丧气话,冯掌门必定还活着,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老人家救回来!”

“别这样,我师父可年轻着呢!”贺兰心脸色又由忧转喜。

二人急忙备了三匹好马,又嘱托阿妈将详情转告给循化安多部落的扎西,让他带着部落年轻的后生分东西两路前去和他二人接应。

贺兰心在旁边听着二人给阿妈的嘱托,似乎也明白了二人的意图,于是便拉了拉二人衣袖说道:“我知道你们也担心人手不够,我可以叫城内峨眉派的外门弟子飞书给附近州县,让峨眉派弟子们前来相助。”

“听着小师姐,你们峨眉派目前内部复杂,蒙古人的奸细恐怕不止循化有,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即刻出发,探得冯掌门下落,只有知道冯掌门目前在何处,我们才能从长计议。”

“对的小师姐,您就别填乱子了,杨大侠也要做做杀人的活路才能有银两花,所以附近县城府城,我们打听打听江湖上的龙头蛇头,便能知道他在何处。”

“他一个人顶二三十个都没问题,等寻到杨大侠,冯掌门自然就能夺回来了,小师姐放心吧!”听到能寻到杨烽下落,贺兰心又面露喜色。

牛大牛二二人也急忙牵了马匹,装了水袋干粮。

“小师姐,此去追寻蒙古兵,我们三人行至北山官道,就要分头去寻,一人去河湟,一人去龙支。到时候你要选择跟我们其中一人。”

贺兰心点头会意,但是到底要跟谁她心里也没有谱,于是拔出佩剑,向天空掷去,落地时只见剑尖向西方向偏移,贺兰心捡起佩剑,“我向西走,我去河湟!”

“好!那就这样定了!”

“还有一事。我们此次得有整整两天一夜的路程,途中不能睡觉!师姐可受得了?”

贺兰心的眼神十分的坚定。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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