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李植觉得摔在了地上。坐起身来,定睛看时,只见母亲坐在床旁哭泣,这里正是自己的卧房。刘夫人见他醒来,表情又惊又喜。她原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当下擤了一下鼻涕,抹在床沿上,喜道:“儿子,你终于醒了?”李植点了点头,问道:“老妈,你为什么哭啊?”刘夫人道:“你睡了整整七天七夜,怎么都叫不醒,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李植道:“所以你伤心的痛哭流涕?”刘夫人没有说话,旁边的菠菜抢着说道:“是啊,你睡了七天七夜,大家都以为你生了怪病要死了,商量着过几天再不醒,把你埋了算了。”原来李三和刘夫人请了许多医生,医生们也看不出门道,纷纷摇头。既然医生不行,那么只能相信迷信了,于是又请了和尚和道士,没日没夜在家里念经作法,但还是没有一点效果。除了刘夫人坚信他还活着,其它人都打算放弃了。
李植道:“老妈,我没有病,这几天上了天庭,所以一直没有醒。”刘夫人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没有发烧,说什么胡话。还上天庭,怎么不下地狱呢?”顿了一顿,又道:“不管怎么样,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想吃什么?”李植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刘夫人又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吃晚饭的时候叫你。”又吩咐菠菜:“看着少爷,有事立刻马上告诉我。”菠菜连声说是。
李植下得床来,道:“你们不相信我?”菠菜道:“我是相信你的。”李植道:“我真的没有说谎。”菠菜点了点头,道:“我说过相信你啊。”李植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虽然你说相信我,但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菠菜捏了捏自己的脸蛋,道:“我的表情很诚恳,你没有看出来吗?”李植道:“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坐下来回忆刚才的事,心想:“我上天庭,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记忆如此清晰?如果是真的,大家为什么都不相信?”想来想去,最后自己也糊涂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李植决定再上一次天庭。上次是太上老君邀请自己,但是现在怎么办呢?他于是在傍晚时分换上道袍,来到后院升坛作法。手持桃木剑,剑上插着一张燃烧的‘请神符’,口中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虽然烧了‘请神符’,也念了法咒,但是没有一点动静,看来毫无效果。李植于是又烧了一张‘请神符’,正要念法咒的时候,一阵风扑面而来,吹灭了‘请神符’。他吓了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升到头顶,四下打量,并没有异常之处,大声道:“是谁?”一个声音道:“是我。”说来奇怪,这个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但是又无法说清具体位置。
李植环视四周,瞪大眼睛,试图找到说话之人,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个声音道:“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李植觅声望去,但见墙角下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于是大喝一声,挺剑刺出。忽然之间,那团东西飞越院墙,消失不见了。李植断定那团黑影乃是妖怪,于是大声道:“妖怪休要逃走。”言罢跃上院墙,但见苍茫夜色之中,那个东西一蹦一跳逃离而去。虽然是蹦蹦跳跳,但是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植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去,心中犹豫不决。这时菠菜赶上前来,问道:“少爷,你看到了什么?”李植摇了摇头,道:“好像是个妖怪,它一蹦一跳跑的飞快,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菠菜问道:“弹簧才会一蹦一跳,会不会是个弹簧?”李植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看清楚。”菠菜道:“既然妖怪逃走了,那么回去吧。”李植道:“我要找到哪个妖怪。”言罢手持桃木剑,大步而行,沿途仔细搜索妖怪。虽然走遍了大半个长安城,但是一无所获,连妖精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转眼到了三更天,也就是子时。菠菜两条腿又酸又疼,瞌睡也来了,真是又累又困,央求道:“少爷,走遍了大半个长安城,也没有找到你说的妖怪,你看错了吧?不如回去吧。”李植想了一下,只得道:“我没有看错,既然让妖怪跑了,那就回去吧。”
他们从后门进入宅院,穿过垂花门,经过回廊,进入正院。路过大伯李一的厢房,闻到阵阵异香。李植道:“好香啊,好像是肉香啊!”菠菜耸动鼻子,猛吸了几口,道:“是啊,真的是肉香啊。”李植眼见李一的厢房还亮着灯,香气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自言自语道:“大伯在吃肉吗?不大可能吧。”心中无比好奇,决定一探究竟,于是用手指轻轻捅破窗户纸,凝目望去。只见厢房里面点着两支蜡烛,灯光之下,看的一清二楚。桌子上摆着烧鸡、猪肘子、烤羊腿、酱牛肉、炸丸子、烧鲤鱼等美味佳肴。整整一大桌子鸡鸭鱼肉,摞起来三层高,没有一个素菜。李一坐在桌旁,上身赤裸,吃的满嘴流油。只见他抓起猪肘子就啃,一边啃一边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像极了猪护食的声音。
李植心想:“难怪大伯这么胖,原来三更半夜躲在房里偷吃。他口口声声说辟谷修仙,原来都是骗人的。”心念及此,想捉弄一下李一,于是猛然推开房门。李一吃的正兴高采烈,想不到李植忽然闯了进来,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拿着猪肘子一动不动,呆呆的瞪着李植,满脸的不可思议。李植一脸坏笑,嘿嘿干笑几声,道:“大伯,你在宵夜啊?”李一心念电转,心想自己口口声声说道辟谷修仙,今夜终于露馅。要是被李植传了出去,岂不是落下欺世盗名的名声。别看他浑身肥肉,三百多斤,看上去非常笨拙,其实脑袋非常灵活。呆了几秒钟之后,立刻捏起手诀,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李植道:“我全都看见了。”李一只得讪讪一笑,道:“我肚子饿了,在吃宵夜。”李植指着桌子上的菜肴道:“这么多鸡鸭鱼肉,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李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关上房门,小声道:“小点声,小点声,不要让别人听到了。”顿了一顿,又道:“我明天就要辟谷修炼了,所以今天先吃一顿。要不然几天不吃,实在受不了。”李植皱眉道:“大伯,修仙讲究心诚,你这样明面上辟谷,其实背后大吃大喝,无所顾忌,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自欺欺人。”李一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辟谷期间不吃不喝,实在是太难受了,经常饿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而且还饿出了胃下垂。”李植道:“胃下垂不是撑出来的毛病吗,什么时候成饿出来的毛病了?”李一道:“反正都是病,为了修仙,我得了一身病。”李植点了点头,道:“是啊,你这么胖,肯定有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赶快减肥吧。”李一道:“我也想减,可是减不下来。”李植道:“你这样躲着大吃大喝,肯定减不下来。既然这样,就不要修仙了,免得瞎耽误工夫。”李一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想修仙啊。”李植道:“同时也舍不得山珍海味,美食佳肴?”
李一点了点头,道:“你们饿了没有,一起吃吧。”李植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顿时觉得饿了,道:“吃就吃呗。”李一又对着菠菜道:“菠菜,坐下,一起吃。”菠菜只是一个服侍人的下人,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主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当下千恩万谢,道:“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李一摆手道:“坐下,坐下,这个烧鸡味道不错,你吃吧。”菠菜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抓起烧鸡大啃起来。三人围坐在桌子旁边,风卷残云,牛吞鲸饮,只吃的眉飞色舞。
李植和菠菜的饭量都不大,李植每个菜尝一口就饱了。要知道桌子上有三四十盘菜,每个菜尝一口,就有三四十口,普通人应该就饱了。菠菜啃完了肥美的烧鸡,也打起了饱嗝,再也吃不下。再看看李一,仍然大口吃肉。两只手左右开弓,不停往嘴里塞食物。他见李植和菠菜都不吃了,于是劝道:“吃啊,吃啊,跟我客气什么,别歇着啊。”由于嘴里塞满了食物,声音含糊不清。李植道:“我们吃饱了,大伯你慢慢吃吧。”李一‘嗯’了一声,道:“希望你们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菠菜拍了拍胸膛,道:“大老爷放心,咱们既然有一个桌子上吃饭的交情,我绝对不会出卖你,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李植道:“你是大伯,我肯定替你保守秘密。”眼见李一胡吃海塞,不禁忽发奇想,道:“大伯,你这么能吃,真是大肚能容,堪称大胃之王,如果表演吃播,一样也可以名利双收。”李一边吃边问:“吃播是什么意思?”
李植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就是你表演吃东西,别人花钱观看,你这么能吃,一定会客似云来通四海,生意兴隆达三江。”李一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这不就是看耍猴子吗?不行,不行。”李植道:“这怎么和看耍猴子一样呢?你想,猴子是动物,你是人。街面上不是经常有杂耍魔术表演,人家表演胸口碎大石,你就表演大肚装烧鸡,一样能挣到钱。”李一摇头道:“咱们家不差钱,我的老爸,也就是你爷爷弄的钱够咱们家花几辈子。我吃的饱饱是为了明天辟谷,我的梦想是修仙,表演吃播还是算了吧。”李植只是一时异想天开,随口说说而已,李一一口拒绝,也就不再说了,当下道:“我们吃饱了,回去休息了,你慢慢吃吧。”李一道:“去吧,去吧,记住给我保密。”李植道:“记住了。”回到卧房,菠菜服侍完李植洗脸洗脚,躺在床上。或许是刚才吃的太饱,竟然毫无睡意。菠菜也洗了脸洗了脚,睡到隔壁小房去了。
到了丑时,也就是四更天,李植迷迷糊糊睡着了。据说丑时出生的人都不好看,这个时候出生,想必也好看不起来。所以出生的时候要避开这个时间段,要么早点,要么晚点。
又过了一会,忽然李一的厢房里面传来呼叫之声:“哎哟,啊呀,好疼啊,救命啊,救命啊…”这时人们正在梦醒之中,万籁俱寂。他忽然大声呼叫,声音既悲惨又响亮,顿时打破了寂静,显得格外刺耳。大家纷纷惊醒,点亮蜡烛,穿好衣服,冲进李一居住的房间。李植刚刚睡着,很快就被惊醒过来,来不及穿戴整齐,披着外衣冲进了房间。但见李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口里哼哼唧唧,急忙问道:“大伯,你怎么了?”说话之间,李二、李三和李四都进了厢房,大家见状,纷纷询问。朱夫人道:“哎呦喂,你怎么睡在地上啊,难道地上比床还舒服吗?”
李二问道:“老大,你怎么鼻青脸肿,鼻子还流血了?”李三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啊?”李四道:“你和谁干架了,是大嫂吗?”对着朱夫人竖起大拇指,道:“大嫂,你把老大揍成这样,果然身手不凡,小弟佩服。”朱夫人大呼冤枉,道:“我没有打他啊,我早就睡着了,被他给吵醒了,也不明白是什么回事。”李植道:“先把大伯扶起来再说。”李一重达三百多斤,体型巨大,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扶他坐到椅子上。他这么重,普通椅子根本承受不住,因此家具都是特制的。
李一喘了几口粗气,道:“我吃完了宵夜,肚子有点胀胀的,于是准备用马桶拉屎…”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李二问道:“你偷吃东西了?你不是在辟谷修仙吗?怎么能吃东西呢?这可是犯戒的行为,你不知道吗?”李一道:“知道是知道,但是明天就要闭关修炼了,所以提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李三道:“你都吃了些什么?”李一嗫嗫嚅嚅道:“有烧鸡、大肘子、酱牛肉、烤串、炸丸子…”一口气说了三十几个菜名。李二鼓掌叫好,道:“你的‘报菜名’说的太好了,这么好的口才,舌头这么溜刷,不说相声不说评书,真是太可惜了。”李三道:“这是一点东西吗?分明就是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嘛。我们几个人加起来都吃不完,你居然一个人就搞定了,你真能吃啊。”李四皱眉道:“难怪你这么胖,原来一直躲着吃肉。要不是今天出了事,还要欺骗我们。”
李植见他们说跑题了,于是问道:“大伯,是谁把你揍了一顿?”李一道:“是马桶,我正准备上马桶的时候,它就把我揍了一顿,你们看,我的脸都肿成猪头了。”李四摇头道:“就算你不挨揍,一张肥脸也像猪头。”李二叹了口气,道:“老大,你糊涂了吗?马桶怎么能揍人呢?你是不是得了梦游症,尽说胡话。”李一道:“我真的被马桶给揍了,不信你们看。”李三对李植道:“去把马桶拿来,看它怎么揍人。这可真是稀奇了,我今天倒要开开眼界。”李植答应一声,但是找遍房间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马桶,只得道:“大伯,房里没有马桶。”李一奇道:“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刚才就在这里,是不是你们藏起来了?”李二道:“我们要你的马桶做什么?你可真是胡说八道。”李三道:“算了,算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又对李一道:“你一定得了迫害妄想症,改天去看病。”李四道:“以后少吃点肉,多做运动。”李一真是百口莫辩,道:“你们怎么不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李植安慰道:“我们都相信你,多喝点热水,早点睡吧。”
第二天,李氏四兄弟正式闭关修炼。所谓的闭关修炼就是关进密室里面,很多天不出去,专心致志修炼,以达到心无旁骛的目的。其实他们闭关修炼很多次了,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纵然如此,仍然十分虔诚,乐此不彼。闭关修炼的密室在后院花园旁边,占地面积很大,分为几个小密室。正当中的密室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太上老君的画像,地上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周围几个分别是他们四人临时睡觉休息的房间,还有一个洗漱房,靠墙一个脸盆架,上面一个木头脸盆。旁边一个马桶,上面有盖子盖着。洗漱房旁边则是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并不开火,桌子上摆放着瓜果桃梨以及素食点心。
李一坐在地上,双眼闭合,一动不动,正在修炼辟谷之术。李二大口吸气,但是丹田之中始终空空荡荡。李四坏笑道:“老二,要不要再吃一点黄豆练气?”李二听到这里,神色大变,摇头道:“上次吃了黄豆,不停产生气体,肚子差点胀破了,以后都不会再吃黄豆了。”
过了几天,李一饿的头昏眼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仰面倒在地上。李三忙道:“你怎么了?”李一伸出右手掐住自己的人中,发出虚弱的声音:“我饿,低血糖了,快点给我一点食物。”李三道:“厨房里的点心水果都被你吃完了,没有食物了,只有清水,你喝不喝?”李一道:“我不喝水,我要吃肉。”李二问道:“饿的受不了啦?”李一点了点头,道:“是啊,再饿就要出人命了。”李二道:“既然受不了,那就出去吧。”李一摇头道:“出去是不可能的,万一我出去,你们趁机修成正果,我岂不是很倒霉,我去隔壁休息一下。”李四道:“去吧,去吧,反正你也不诚心,修不修仙都是一样。”李一走进自己休息的房间,插上门闩,笑道:“幸亏我早有准备,不然要饿死了。”说着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裹,揭开两层油纸,赫然是一只又大又肥的烧鸡。他舔了舔嘴唇,大口啃了起来。为了不留下偷吃的证据,连骨头带肉都咽了。好在烧鸡十分软烂,骨头一咬即碎,甚至还别有一番风味。闭关修炼不比在外面,他不敢多藏食物,所以只准备了这一只烧鸡。这只烧鸡有四五斤重,别人吃进肚子里早就饱了。但是他食量惊人,一顿最少要吃四五十斤肉。一只烧鸡连牙齿缝也没有塞满,有一种越吃越饿的感觉。咂咂嘴巴,似乎意犹未尽。摸了摸肚子,心想:“好饿,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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