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了无尽,平民们站在低台下高喊着处死他们!处死他们!甜腻了四周,哪位夫人正微俯下腰取走马卡龙。
头颅放置与冰凉刀面,一下,全全溅开。烈日下不断闪耀着尖锐的光芒,仿佛荣耀与死亡的终结。
帷幕悄声拉开,戏剧又将开演。蓬大的裙摆挤满了坐席,水光绸缎或纹理蕾丝重叠。红茶飘着热气,金丝蔓延瓷白杯体。
挚爱的法兰西,如何将模糊你相貌的血液抹去,如何再镌刻你那引以为傲的思域。
油灯光影早已摇晃不定,被冲刷干净的你,巷中积水映不出任何一片云。蒸汽晕晕,大型机器不明地发出响声。街边有妇人挎着篮子叫卖鲜花,拿着大沓报纸的男人四处散发。熙熙攘攘飘零在雨后的空气中,一座过于不起眼的屋子,透过似乎永远被雾摸湿的窗子,朦胧面后有个瘦弱人影。他缓缓推开两扇窗,身着着灰蓝色亚麻衬衫,维持着眉眼弯弯的浅笑,却有些吃力的模样?。月光银的发几乎遮住了半面,唇有些发白。要不是微露了那双蓝眼眸,看不出来是张法国面孔。
手却格外干净,捧着只鸟儿。鸟的毛发白夹浅灰,光泽柔顺。笼子高高挂在屋顶,被风儿吹得吱呀作响。
哥哥说,今天是自由。所以,鸟儿要飞走!
他再笑笑,然而笑得过头,不住地咳嗽出声。等平缓下来,轻轻抚摸玩伴的绒毛。又闭着眼,双手合十,似乎在做什么祷告。
“鸟儿鸟儿,请飞向远方。在离开的路上,别忘记自由的方向。”说罢,他轻轻展开手心,候鸟瞬地挥动起翅膀,向巷子的尽头飞去。
城外的动荡与喧嚣全然与他毫无关联一般,只顾着眼前。
他望着谁离开的方向,似乎瞧见了曙光从狭小的出口迸发,愈来愈光亮,愈来愈闪耀。门扉微微发出声响,他一下被吸引住,跑向门前。“哥哥!欢迎回家!”面上满是那抹洁白纯真的笑容,如若未曾被肮脏混浊触碰。
“是我。”
微微因兴奋而跃动的心忽而怔住了。
熟悉的酒臭杂着烟味,熏到发酸的香水尤为明显。
“父亲。”几乎愣了神,细细眯着眼瞧了会才认出是谁。强撑的笑依旧灿烂,泪都一同溅下。
“父亲,欢迎回家。”皮肉扯出莫名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墙面的庞大影子逐渐将他的瘦弱覆盖,他不知不觉就垂下眼眸去,攥着衣角往后退着,直到靠在那堵石墙才阻拦住了脚步。
“怎么了呢?我亲爱的。过久不见 生疏了?”他微微回笑,牵起对方攥着衣角的手,“发生了怎样好事,你笑得这么可爱呢!”大块的背遮挡着对方,他又再揉了揉孩子灰扑扑的脸。
莱昂忽而急促地咳嗽,痛呼出声。
男人留住笑转回身子,露出半张脸,充满“溺爱”的神情。墙上没有了他的阴影,孩子一下跪坐在墙边,脸上微红的印子逐渐隐没。抱膝着将头深深埋进,只露了眼角。可即使这样,无光的尖刺仍旧扎满面庞。
“亲爱的!你知道人们从生到死追求着什么吗?”男人突然高昂了脖子,表情激动,近乎癫狂,“权力、金钱!”
那是在巴黎近郊某个被常春藤吞噬的古老庄园,烛火彻夜摇曳。沿着攀满绿藓的小径,打开三道又三道暗门,石砖的挪移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向下走三十二级台阶,月光早已无法照进这间地窖。可首先射透瞳孔的必定是那威尼斯运来的水晶吊灯,凝聚成一大片光灿金色!
东方挂毯包裹在赌桌上,而赌桌之上那象牙骰子不停于金丝楠木凹槽中旋转。低低响声足以拉扯赌桌旁所有人的心脏!瞧!那人袖口还沾染着圣水,胸前挂着雷恩主教的祝福十字架。转眼再看,那位远渡重洋来的英商拿着烟斗,深深吸着。他肩披着银鼠皮,重重将一份城堡地契拍在猩红桌毯上。
“圣母见证!!”角落突然爆发的尖叫刺穿喧哗,那个浑身散发臭气的穷人掀翻了橡木桶,羊皮卷立刻染上鲜红酒渍,缓缓滚动起来。那是他刚用家里两个孩子性命换来的假赦罪状,镶嵌祖母绿的匕首插进赌台中央,指着轮盘上血迹斑斑的数字“13”。
喧嚣又起!纸牌的翻动声肆意,骰子落定的脆响又再一次引发癫狂的欢呼声。金币和珍珠项链缠绕着,大叠大叠地契飞撒在斥满发酸的香水味的空中。
尽情享受着这纸醉金迷的喧嚣,耳膜在此中炸开,让鲜血缤纷迷幻世界!
“亲爱的,我的莱昂,我的骨肉。自从你的母亲离世,我们是这样孤苦无依…幸好还有艾登.德与你相伴。”他又轻轻摇头,表示遗憾,“不过!那样曾经只能被我们仰望的生活即将成为现实。所以,亲爱的,哥哥呢?”
陌生的父亲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刚见面就说要带自己去过幸福的日子。那个孩子忘却一切疼痛,好像在被泪水模糊的眼中瞧见了温暖的壁炉,火焰的明亮一寸一寸掠夺了无光。
“哥哥?哥哥说……”我们会离开这,哥哥要带我走。
回忆陡然折起角,有这么一张柔和的面容。他常常轻轻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灰尘,向邻居奶奶借的番茄在他的“魔法”下会变成美味的烩面!
“我想带你离开这里,你怎么想呢?”他低声询问着
“我们去哪?我们还会在一起吗?那我们的家怎么办呢?邻居奶奶她和我们一块走吗?小鸟可以带着吗?…”
“充满幸福 自由 爱的地方。永远,我们永远不分开。这不属于我们,我们应该走了。邻居奶奶不想离开这的,她等着叔叔呢。你还记得吧,那个伟大的战士,他还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当然,那可是你的伙伴,我怎么能丢下他呢?”
想到这儿,他瘦骨嶙峋的脸上浮现出惨淡的笑。又忽而回过神,回答起来,“我不知道哥哥去哪了。”
“你再好好想想呢?你们可是很亲近的。”男人又站回他身前,半蹲着说。似乎在,质问?
突然的靠近使他不自禁又瑟缩着,笑貌紧接着变作无措。
“没有,哥哥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多余的解释似乎成了狡辩的标志,鲜明地烙印在了他的脸上。
蝉鸣热烈响着,仿佛刺破谎言的细针。
“撒谎不是好孩子,亲爱的!”男人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死死瞪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想起来身上到处可见的伤痕,淤青和血液交痕,糊得哪儿都是,好 怕 疼。他闭上眼,宁愿如同往常接受“教育” 。
“呃……”疼痛传来的呼声,男人用力扯着他的发,月光银的卷发穿插在指缝间,强迫他昂起头。
不要看就好了,莱昂,美丽的眼睛睁开应该瞧见美好。
于是,他像哥哥说的那样紧闭住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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