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面容变得狰狞，嘴里吐出咒骂的词汇，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越发加重。
“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他挣扎着试图抓住那双手以减轻疼痛，窒息的感受拉紧大脑的弦，生生从左侧扯到右侧，扎穿全身。眼泪的错觉，面前只剩下模糊的人影。
耳边寂静了，又。什么声音发鸣。
“哈…”手骤然松开，他自顾自大口喘息。
男人抽搐着发笑，他望向水果篮里闪着光的刀，又立马止住了这种想法。
“至少，把那两个孩子活着交给我吧，万无一失的话，三百万的债务，一笔勾销噢！”赌场主人开出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可真是让人犯难。
封尘的木圆桌安静地躺在角落，或许它现在有二次利用的价值了。
呯！没有任何预兆，那张桌子砸了过来！来不及反应，来不及躲闪，就完全向自己砸了过来！来不及惊恐，来不及哀嚎，血液便从额角蜿蜒地流下。流向眼角，再流向脸颊。最后，往着下巴，一点一滴落在衣上。慢慢的，集成一片。染红那件算不上洁白，又不算肮脏的衣裳。飘荡的灰尘又激起他阵阵无力的咳嗽，分外醒耳。“原来真的不知道？亲爱的记忆力衰退得有些严重了。不过，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回忆起来。”他的嘴角又扯起无端的弧度，仿佛慈祥和蔼的笑貌却要裂成大条口子。是，其实他没有完全忘记。那双有力的脚曾经踩在炙热的土矿上劳作，只为换来充饥的面包和牛奶。也许会留下些钱给自己买巧克力，要知道，那太昂贵了。自己悄悄留下来的半块，已然腐烂在泥土里。原本的半块，他那样仔细地尝着，每次几乎只轻抿一口。不过，终究也阻不住甜蜜的逃离。但如今，这些记忆已有些模糊不清，因为它如今踩在自己的腰腹上，一下接一下地踹。
他捂着耳朵，蜷抱的身体被踹得开了。泪水成了血色，沾满手脚。鸣声放大又骤然缩小，耳边的咒骂忽远忽近。
“还不说？还不说是吗！你……”密密的声音不断钻入耳孔。渐渐的，渐渐的。没有了疼痛，没有了知觉。只是每处都似乎灼热无比，血液汩汩，眼前茫茫…“好，我真的敬佩你的勇气！”
在说什么？我不想…听了。对不起，哥哥，我好像，不能和你走了。
认命般合上双眼，怎么还是不舍呢。
“哥哥！烩面！”他大概是在催促对方。
“麻烦稍等，还需要一点时间。”哥哥在简陋的火塘上搅动铁锅里的食材，但他笑得真高兴。篝火明亮，看不见黑漆了。
我想吃烩面了 哥哥。
“笑一笑吧，莱昂。笑容，多美啊。”艾登的声音在嘈杂中尤为清晰。他听见了，终于，耗尽最后力气撑起笑，像对方那样。
男人恨透了，凭什么自己这样不如意，他还能笑得出口？绝对是！绝对是！到今天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他们！
“你会喜欢这个的！对吗？！绝对会的！”他发狂地去拿水果篮里的刀，脚步踉跄。
“都是因为你们！本来我就快要成为高等社会的上流人了！要不是因为你们两个灾星，我怎么会处处不顺！”他嘶吼着，而莱昂躺在被血浸透的石板上，呜咽也已经没有了声音。
“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对吗？！毕竟你是我最宠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留你在世上吃尽贫苦啊！”把玩似的举起小刀，月光将它镶上钻，刺得人眼睛发疼。
“远远地飞走吧，我亲爱的鸟儿。离开这个世纪，别再回来了。”
谁的声音如同越发深陷的暗海，无尽将自己包裹。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祈求上帝的饶恕吧！”男人疯也似的笑着 五官炸得四分五裂，尖刀直对着他的胸膛，“亲爱的，我们地狱见！”
空气仿佛骤然凝结了，尘埃静待血光沾染，直至给予它们新生。
三！二！…
枪声响彻了雨雾，上帝的泪珠溅开，油灯亮彻了屋子，过后只剩不住的喘息。
拿着枪的手颤抖着，随之松开。摔声清脆，枪口直指此时跪趴血泊中男人的头颅。男人的面貌得以显现，那翻白的瞳孔点缀着无尽血丝，似乎要将眼珠勒得生生爆开。
“莱昂！”沉浸于恐惧的心思，面对死人没必要了。艾登却也只握住一只冰凉的手，俯下身，微微环抱对方的躯体。怀中似乎成了轻柔的棉，抱也抱不住。耳边是莱昂轻而缓的气息，他再没开口，撩开前额的发，无奈似地吻上了残留的血迹。
“约定过的，我们，永远不分开。”他自顾言语，抹上血的唇张合着。
不合时宜的笑声溢出，门外的漆黑影子。
“真值得纪念，白骑士再一次救下至爱之人…”身着靛青色天鹅绒双排扣礼服，银线刺绣的鸢尾花纹从肩部蔓延至袖口，立领内衬冰灰色丝绸。腰际悬垂鎏金怀表链，皮质手套指节出镶嵌黑玛瑙。最醒目的是脖领处环绕的海纹石项链，宝石的蓝绿色波纹在烛光下如冻结的海浪。及肩白发尤为明显，用黑缎带松散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覆眼绸带上——那是两指宽的暗银色缎带，在脑后系成精巧的死亡之结。身形瘦削却挺拔，像一柄收入鞘的仪式剑，左手无名指戴着磨损的家族印章戒，依稀看得出刻着“艾德里安”的名字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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