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宛然一笑,笑得眼泪溅出眼眶,似乎是清澜碎成几瓣,被冲进海里的石头,染上白浪。

“我们回家,治好眼睛。”见他,湫垄也不忍地对他笑了笑。

杨花轻飘白雪,漂浮岁月,何去何从,哪来?无归。

屋落尘,是位小姐出租。她半盘着头发,风吹得发丝凌乱。白雪飘在她身上,却将她压垮似的,显得瘦弱。她似乎一直守在门前。

“这间屋子久没人住,落了灰。你们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清扫。”她一手开门又说道,“早些歇下吧。”

“不要紧。”湫垄进到屋子里,入户看见好多药液,玻璃瓶排列着。原主生前应当是个医学研究者,书架上还有几本书。透过床边的窗,能瞧见花园种了些,应该是柏树。

“这是我母亲在世时朋友留下的,她担心自己回不了家,离前叮嘱了我好久。”她有点愣神,像陷入沉思,“他大概也是位医师,致力于研究眼部疾病。可惜,英年早逝。”

倏地,“英年早逝”这四个字在由朽脑子里绽开血泡。

“怎么死的?”湫垄不经意地开口。

“抱歉,无从得知。”她的脸色好苍白,眼又透出疲惫,“我先回去休息了,请自便吧。”

湫垄环视一周,边答道:“好。”屋子大概是好多年前了,陈旧得不成样子。但家具应当换新过,也还算温馨。

“我们以后就在这住下吗?”由朽询问着,又有些不敢踏进屋子。

“但愿他们不会追到这边来,先暂且住一段时间吧。”望向他,湫垄尽力抿着笑,“睡吧,好晚了。”

街道上一盏盏灯熄灭,人们都要入睡了。由朽这才进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他累得忘了,静静地睡过去。瑟缩着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又抖着。

“小由朽,睡吧。我在,以后都在。”他轻轻拍着由朽的背,扯好被子。渐渐,由朽呼吸平稳起来,可能,今晚终于会做个美梦吧。他这么想着,尽管只有这么一刻,他也心满意足了。

坐在旧书桌前,湫垄点上烛火。烛光微亮,他随手拿起一瓶药液,上面标注着五十五。也不晓得是什么含义,他只得放下。又瞥见一本被牛皮纸包着的笔记,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那时的牛皮纸昂贵,也只有少数贵族使用。他翻开来看,发黄书页满是墨字,内容也全与治疗眼疾有关:

手术移植眼球,注意事项,足量麻醉,不破坏神经血管,调整排斥反应……

显然,这在那时是不可能实现的。异想天开,却还这么足足写了一百三十页。或许,那人要实现某种宏愿。抚摸着文字,像是窥见了那人的模样。安坐着,借烛火,夜半伏案。时而拿起药瓶,时而翻看笔记。或起身回床,又不住地想要调制更多药液。

真是无聊的人,怎么非要做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事。他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却仍旧翻看着。或许,能找见什么。上帝啊,假若能让我恢复他的视力,做什么都好。杀戮亦或者拯救,我什么都做得到……想着,想着,眼皮沉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好累了。就这么,伏在桌上,阖上眼。一双见够了血腥痛苦的眼,终于能好生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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