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多雨,但是像今晚这样的大雨,这两三年里,似乎还是第一次。雨太大,租界里的黄包车都没有出来,身穿雨衣走在街边的赵信,只看到零星的轿车驶过。街边的那些店铺,也有很多已经关门,只有一些外国人开的面包店或是咖啡馆还在营业,最热闹的还是租界里大小不一的各式舞厅。赵信尽量避开这些亮着霓虹灯的地方,借助雨势和夜色的掩护,快速穿行在行人很少的街道。
一个小时之后,身穿雨衣的赵信,出现在距离扶桑军用码头很近的地方,远远的看着码头外围的扶桑军关卡,赵信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冷笑。等了差不多快2个小时,赵信终于等来一辆三轮摩托车,依照赵信之前了解到的 情况,每天的这个时间,一个扶桑军的宪兵少尉,总是会每隔几天就来码头查岗。说是查岗,实际这个宪兵少尉,只是来给联系自己的走私贩子提供便利和庇护,以此换取酬劳。
利用扶桑军用码头运输走私品,不但可以避开沪上无孔不入的黑帮,还能借虎皮扯大旗,借用扶桑军的名头,逼退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家伙们。今天便是这个宪兵少尉来码头查岗的日子,所以,赵信才会冒着大雨等在这里。摩托车的动静越来越大,等躲在路边的赵信,能隐约看到摩托车的时候,他距离摩托车已经不足百米。
亲自驾驶摩托车的扶桑军官同样穿着雨衣,而且摩托车上,居然只是他独自一个人,看清楚情况的赵信不禁心中暗喜。因为大雨,摩托车开的不是很快,这也就给了赵信袭击对方的机会。眼瞅着摩托车已经距离自己不过20几米的距离,躲藏在路边的赵信,马上压低了身体。赵信原本是想要看拦截袭击对方,然后假扮成扶桑军官,去突袭码头的驻军。
只是事到临头,赵信却发现,自己的计划中存在疏漏,就算自己已经掌握扶桑语,还能弄到扶桑军装,可驻守在码头的扶桑士兵也不是傻子。这个扶桑军官经常来码头,就算不是所有,码头上的扶桑士兵中,也应该有人熟悉此人。万一自己假扮成对方,被码头上值守的扶桑士兵认出,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路一条。在生与死之间,赵信自然会选择生,所以,他临时中止了今天的计划。
可能是收到大雨的影响,驾驶摩托车的扶桑军官,并未注意到隐藏在公路旁边的赵信。等摩托车开出很远之后,赵信这才重新回到公路上,然后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第二天上午,赵信在修理店里忙碌的时候,格里曼再次上门,为赵信又送来一个装着钞票的信封。同时,格里曼还给赵信带来一个好消息,h汉斯打听到,十六铺码头新到了一批药品,货主是一个姓韩的黑市贩子。
格里曼带来的好消息,并未令赵信真正高兴起来,相反,赵信心中还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在沪上黑市里,药品、军火和烟土,永远都是硬通货,但这几样,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敢在沪上,做这几样买卖的,背后都有大靠山,就算是汉斯,也只是敢在私底下做点小打小闹的军火转手生意。可他却将一批药品的相关讯息告知给了自己,这是像借自己的手,去对付那个姓韩的黑市贩子,还是在故意试探自己?
心中满是怀疑的赵信送走了格里曼,便没有精力继续捯饬那些需要修理的物件,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一下下的敲击着,心中却还在思量这件事。现如今的沪上,谁手里掌握一批药品,便如同时攥着一座金山。可赵信只是个小人物,就算是常年混迹黑市,也籍籍无名。这样的自己,就算弄到那批药品,一旦出货,就有可能找来货主的追查,和众多黑市贩子的逼迫针对。
万一,再惹来扶桑人的注意,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但赵信又有点舍不得这个机会,现在的黑市里,药品几乎就是有价无市的。赵信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没有拿定注意,他最后打算在晚饭前,去汉斯的酒馆走一趟,确认一下汉斯的意思。不再纠结于此的赵信,重新开始维修桌上的那些物件,赶在下班前,终于将积压下来的物件全都维修完毕。
“宋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赵信正要下班关门,一个多日不见的熟人却推门进来,看清楚了来人,赵信连忙为来人倒茶递烟。被赵信称呼为宋大哥的年轻人,看着也就比赵信大那么几岁,但是从对方的穿着不难看出,这位宋大哥的家世远比普通人强了太多。接过赵信递来的 香烟点着抽了一口,眼神中透着笑意的宋大哥,笑着说出自己的来意。
得知对方是想要拜托自己,从黑市打听电子管和其他一些电材的消息,赵信急忙摇头道。“宋大哥,咱们是熟人,我明跟你说。电材可是管控物资,别说黑市里没有货,就是有,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出货。你来我这里多次了,应该对我这里还算熟悉,可你看到我这里有跟电材有关的物件吗?我甚至都从来没有维修过收音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修收音机,不是我不会修,而是我不能修!”赵信这句话,听着有点绕嘴,但宋大哥却已经明白了赵信的意思。“我听人说过,只要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可以将普通的收音机改造成能接受特别波段的工具。换句话说,收音机是可以改造成,能接受特定波段信号的信号接收工具。这别说是扶桑人,就连山城那边的人,也会注意此事。”
“而你刚才说的电子管,就更厉害了,一些动手能力强的人,只要有电子管和一些重要部件,他们就能自制出一台简易的发报机。这些东西,在租界都是明令禁止的,我只是个小人物,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干。”发现这位宋大哥似乎还想游说自己,赵信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管这位宋大哥究竟是什么人,赵信暂时不想淌浑水,毕竟实在是太危险了。
被赵信直接拒绝了的宋大哥,倒是也不着恼,一支烟抽完,他也这是跟赵信说一些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其中也包括这段时间,沪上特高课连续遭遇袭击的事情。不过赵信看得出,宋大哥的心思还放在如何打听电子管的事情上,便好心提醒对方。“你也别想着去联系租界里的外国商行,他们那里别说是电子管,就算是整台的电台都能弄到,但他们绝对不会卖给不熟悉的人。”
“而且,我还听说,租界里的 不少外国商行里,都被扶桑人安插了内线。一旦这些外国商行的对外业务中,牵扯到了被扶桑人严控的违禁品,他们马上就会展开调查。外国人表明看着硬气,实际都是利益当先,只要扶桑人给的钱足够多,他们甚至会主动将消息送到扶桑人手里。你如果去找他们,说不定,你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将你的情况告知给了扶桑人。”
被赵信说中心思的宋大哥,只觉着后背一阵发凉,赵信提醒的事情,他刚才还真是没有考虑到。赵信此刻却忽然话锋一转,话语中提到了汉斯的酒馆,“这个酒馆的老板,是个汉斯国人。此人不但经营酒馆,还暗中做情报生意,他那个酒馆本身就是一些情报掮客聚会的地方。你不妨去找他试试看,如果你手上有紧要的情报,不如直接去跟他交换你需要的电子管。”
“你直接找他购买电子管,他或许不同意,可如果用情报进行交换,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这只是生意。”赵信没有试探或是猜测这位宋大哥的真实身份,只是用黑市掮客的口吻,向对方提出建议。或许是因为心中急切的缘故,宋大哥并未留意到,赵信说话时候的语气,他只是向赵信,继续打听更酒馆有关的事情。
汉斯的酒馆做的是什么生意,在整个租界,几乎都是公开的,所以就算赵信不说,宋大哥自己也能打听到。于是,赵信并没有有所隐瞒,而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酒馆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酒馆老板叫汉斯,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你如果去找他,最好手上能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否则,他一定会拒绝你。”
依照赵信对汉斯的了解,他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只是宋大哥听了赵信的话,表情不但没有轻松起来,反而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赵信见状,便不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宋大哥面前的茶杯倒茶。对方的表情变化,开始让赵信心中起疑,他越发怀疑起了这位宋大哥的真实身份。沪上是个大城市不假,可这里非但没有遍地的黄金,还到处都是流氓混混和密探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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