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阴阳双阙

若曦听到章峪阁说有办法破长生阵,不顾身上的伤,慌忙站起身来,仔细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章峪阁说道:“我们先趁着火势未蔓延开来,分头去找这周围最寒和最热的地方。”

他看向众人,见他们疑虑,继而说道:“寒气最重的地方自然也就是阴气最重的地方,阴阳两处交汇,必有法阵的枢纽,有此枢纽,当击搏之,必有一线生机。”

见他所说确有道理,傅惊涛当即说道:“小曦,你和落天一组,我和章兄一组,找到就使用师门灵器相告。切忌,不要妄动。”

“是,师兄。”小曦当即答道。

他们两两出发,去寻找阴阳两阙。

临走时小曦又回望一眼,凌风虽已冻成冰雕,可仍能感知外界,他的神光让小曦感到,他也在同样回望着她。

她飞奔回去,抚摸着冰雕,泪珠涟涟,而后仰头望着凌风,“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听闻此语,并未回头的章峪阁脚步一顿,他眉睫垂惆片刻,复而淡然一笑,心中暗许,他一定会破了此阵,救出凌风的。

无边无际的火荆棘像藤蔓一样蔓延燃烧,势头正盛,却渐渐覆灭下去。

傅惊涛二人急忙赶到跟前,“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火焰大盛?”

二人朝着最炙热的地方赶来,临近眼前,却火光退却,莫非另有一番缘由?

章峪阁俯下身来,用手探测。这一片地上焰火纷繁,但当他覆上之时,只感觉到一点的温热。他稍用内力催动,火焰犹如弥光四散开来,在他抬手时又重新汇聚,甚至在他指尖汇成一道无根焰火,在尘烬中熹微摇摆。

这道无根蓝焰好似不受控制一般,似乎想要脱离他的手指,他稍微催动内力手臂就被这股力量给拽了出去,整个身体也被拖着前行。他将并拢的两指勉力调整方向,使劲挥了出去,并及时张开了双掌。

一只巨大的蓝色焰火蝴蝶从远处顷刻覆至他的掌心,又瞬间缩小,在他的掌中停留下来。

傅惊涛走向前去,只见一只蓝色焰火蝴蝶在章峪阁的一只手掌中翩翩起舞,他明白,这只焰火蝴蝶已经和章峪阁的内力融为了一体。

他不由说道:“你不妨试试,能不能控制住它。”

章峪阁点了点头,当即用内力催动这只蝴蝶,蝶舞纷飞,漫天蓝焰,蝴蝶在他掌中始终不落,并随他心意在空中变化出无数个分身。

他一收神思,千万蝴蝶便瞬间归至他的掌中。

“傅大哥,这蓝焰蝴蝶竟然与我的内力融为一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暗眉思虑,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他思考的片刻,一向见多识广的傅惊涛说道:“或许此为幻象。我想,这就是至阳之地。凌风的肃心剑法还在阵境之中,他的神思一定早已进入到长生阵中,对此阵中原本的劫境产生了影响也说不定。”

“你说的有道理。”

另一边,小曦和落天来到了一处火海旁,此处虽如火山烈焰般让人近而生畏,却着实让人感觉到了一阵寒凉之气。

“难道这焰海中有什么玄机?”落天看着焰海想要靠近,却被小曦一把拉住。

“落天,我有肃心剑法的保护,我去看看。”说完,她即投入无垠海域,只剩下没来得及拦下她的尚落天站在岸边。

“小曦,你一定要小心啊!”声音久久回旋,却并未有回复。

这边,章峪阁和傅惊涛二人商量好后,两人同时发功,将那蓝色-蝴蝶打入到了刚刚章峪阁感知焰火的地方。一声滔天巨响震耳欲聋,紧接着地陷山摇,巨大的落石滚滚而下,二人踩着飞石用轻功飞离。一阵狼烟之后,地谷陷落,这里出现了一片地狱之火。二人站在地狱岩的边缘望着滚滚狼烟,各退了半步。

“这就是至阳之地。”章峪阁肯定地说道。

傅惊涛拿出怀中藏着的一只白玉手链,用师门特定的功法向白若曦传递消息。

此时焰火海面上显现几个大字:至阳已至,至阴何如?

就在刚刚,白若曦在水中游走,她看到焰海底下浮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这些人衣着朴素,发丝乱糟糟的随水飘荡,面容苦陋,高低胖瘦,男女老少都有。她急忙向后游去,谁知一回头就碰上一具——

不,是一个男人的胸膛,她不敢抬头看,只想快点脱离而去,推搡几把反而将自己往更深的焰海坠去。

这种感觉比窒息更可怕,她浮不上去,用尽所有力气都浮不上去。

海岸上,落天见小曦迟迟没有回音,只得硬着头皮下海去找她。

她的脚尖刚触上焰海,就被无情炙火包围,吓得她赶紧伸了回去。怎么办?没有肃心剑法的保护,她是下不得这片海的。

就在此时,海面上浮现了傅惊涛传给她小师妹的讯息。

傅惊涛见小师妹迟迟未给他答复,只好借用灵珠之力一窥她此时境遇。

白珠投射出光芒折射到地火焰谷的正中央,只见上面白茫茫一片,焰火闪烁,境野扩大,只看到尚落天一人站在岸边。

“不好,小曦出事了,我们快去。”

章峪阁与他急御轻功赶去。

他们走后,地火焰谷竟又闭合了,恢复了他们来时的样貌。

白若曦在慌张之余竟有了呛水之感,她勉力止住下沉的身体,神思却逐渐游离,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

“小曦,你知道我是谁吗?”深海处传来回音,她的冥思中闯入了这道声音。

“你是谁?”她含糊不清的问到。

“你想要我是谁?”她的心在问她,这声音起起沉沉,逼着她去想埋藏在心底的人。

这或许只是一刹那铸就的花火,又或许是童年骐骥的目光,终于指向了她的心之所向。

“你呀,又蠢又笨,你凭什么做白若曦,你这个冒牌货,我才是白若曦。”她一把被这个自称为白若曦的女孩推开,看着她轻蔑的笑,她拭掉了泪水,奋不顾身推开她跑进了雨夜之中。

那少年对留在那里的女孩说道:“你,凭什么证明你的身份?”

他低沉的眼眸晦暗不止,这一刻,他愤怒极了,却仍选择站在这里与她对峙。

“师傅已经亲口承认,我才是拥有白氏血脉的人,你难道还想为了一个冒牌货来和本公主作对吗?”

“公主?你父不过自立为王,你算哪门子的公主。”他丢开她,去朝雨中的方向追去。

她明明才是当今的白氏后人,且被当今皇帝收为义女,如今却被一个乡野村姑冒了身份,她对眼前维护她的少年有了几分愤恨,之前对他的欣赏一应俱灭。

说是公主,实为傀儡,她的父皇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她是注定的棋子。

被人所弃,招人陷害,被自己视为亲人的师兄和师傅们质问,她是练功时不小心伤了那个女子,可她那些子虚乌有的证据分明是道听途说,强加拼凑。怪只怪她丢了最重要的信物,那块灵佩。

自她记事以来,那块灵佩就形影不离,可七岁时村庄遭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她便狠心典当了那块玉佩。

从未想过师傅对她母亲曾许下过约定,以灵佩为约,得入师门。这灵佩是身份的象征,初上山时师傅只是看了她的样貌,并未过问灵佩一事,如今一年有余,这女子竟然拿着她的灵佩自称白若曦,一番自证如鱼得水,且找来了当初她生活的村落,白白得了许多人含糊不清的说辞,倒叫她师傅师兄耳朵听了个天花乱坠,到最后竟也分不清谁真谁假了。

她是公主,这女子竟然敢挑衅自己,且让她吃了苦头去。这刁蛮公主不知从哪弄来一条大蟒蛇,放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吓唬她,不料自己的心绞痛犯了,差点死于蟒蛇之口。

白若曦一边攻击大蟒蛇,一边护着公主,“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活不了,公主,希望你能暂时归置恩怨,你我联手杀掉这怪物。”

公主忍痛答应,二人一番联手,将那大蟒蛇斩杀。此时凌风和方柏悔赶到,看到将死的大蟒蛇一口咬上了公主,白若曦一剑而下,那剑对准的,却是公主的脑袋。

凌风飞身而上,一掌摧开若曦的剑,一手揽过弱不禁风的公主,好一个英雄救美人。

方柏悔厉声问道:“因何欲杀人?”

白若曦双目红透,凶狠无比,“她,该杀。”

就在白若曦救下公主的瞬间,公主就将一根会使人神智疯魔的银针刺进了白若曦的后背。

这种毒会将人的怨放大千万倍,直到怨由消失,才会恢复神志。

就是说公主不死,白若曦将永远不能成为正常人。

后来,公主但凡挑衅,若曦便忍不住动武,一招一式的反噬,反倒伤了她自己。

她开始怨师傅,怨师兄,怨那些为公主做假证的人。可为什么师兄要喜欢她,为什么,师兄总是护着她,总是护着她,他再也不是山野之期的那个爽朗少年了,白若曦的一滴泪滑落。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她要杀了公主,她要杀了公主。可是那一次刺杀没有成功,是大师兄将累得昏厥的自己给抱进了柴房。

他们所有人都信了她的话,没有人再来关心自己了。她被关了整整三天,第三日,是师傅亲自放她出去。

她跟在师傅后面慢悠悠走着,她看到了那几个明明认识她却说自己是孤儿的人,他们还在切切私语。

没有人听到他们在讲什么,若曦在经过他们的瞬间,读懂了他们的唇语:公主要赏我们千金,你们几个新来作证的人千万记得,无论如何不能露出马脚,咬定公主就是白若曦。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她本身已经饿的没有任何力气了,可在如此无妄之境竟生出了一些蛮力,她上前紧紧掐住了两个人,还有一人被她一脚踢开,惶恐的躺在地上。

她用手紧紧厄住两人咽喉,对付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成年人,一个十四岁充满着仇恨的小姑娘竟然做到了,毒性发作,可旁人却看不出来。

等方柏悔出手时已经有一人咽了气。

“杀人了,杀人了。”那几人飞奔着逃窜。

她的师傅反手制住了她,可她一身的反劲,加上她双眼通红,宛如一个宾至绝境的恶猫,撕乱着,吼叫着,反击着。

方柏悔使了重力制服她,花重金安葬了那人,他无比痛心,也无可奈何,真相已经不再重要,他留给她最后的仁慈,是驱逐她下山。

凌风在雨夜中一路跟随着白若曦。他是与公主亲近,也被她的性子折服过,他也怀疑过真相,他也动摇过意念。公主对他山盟海誓,他如此折辱她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的清醒。

他被冷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理不清的思绪全都被自己的心给抛弃了,他一路跟随,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所求的真相重要吗?他的心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问着苍天:天啊,是我和小曦建立起的联络,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编排着侮辱她的话,自己怎么能当做视若无睹。

尤其是在他看到死的那个糙汉时,真相已经不言而喻,可是他却未能及时阻止,他只能陪她在这慢慢长夜中走着。

若曦打死的那个人正是当初灵佩的典当见证人,他早就为了寻找灵佩找过那个人,那时他还说若曦是多么多么的好,是如何将典当的金钱买了粮食送给他要饿死的儿子的,当时感恩涕零,如今为千金银财不惜满嘴谎言。

当他在大殿之上听到那人的言语时已经是疑窦丛生,他便找了那人的儿子,果然是稚子无谎,道出了真相。可是,公主为什么要说谎?

在他没来得及弄清一切的时候,他回应了公主的真心,她的眉眼如星,拥有无比的灿烂,可她却心如蛇蝎,如此玩弄于自己和同门中人,他势必要还白若曦一个公道。

再也支撑不住的白若曦在雨夜倒地,在她晦暗不清时有一人救她于危难之中,为她换衣,喂水,擦拭头发;为她温柔以待,柔情似水。

后来,她的毒解了,公主死了,公主死时说:我不知道父皇的阴谋,我从小就被灌输了我是白若曦的思想,没想到,我竟然是父皇的亲生女儿,真是可笑。

她的血没来得及吐净,脑子已经陷入了昏沉,她看着白若曦,眼神中是数不尽的懊悔与歉意。她还有许多话想说,她的告别没有言语,她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体验了一次人世的艰辛与肆意。

她死了,死在凌风的怀中,和他无尽的悲痛和来不及握紧的手。

白若曦忘了,忘掉了这整整半年的记忆,只模糊了一段过往,忘记了伤害、背叛、嗜杀,也忘记了那温柔的抚摸与深沉的爱护。

这水,呛得她眼泪直流,她却不知这是谁的眼泪,在无尽的晦暗下沉中她逐渐醒来。那水中神思无法再凝结,只能隔着一道屏障看着她再次忘记过往。

或许,忘记,对她才是最好的。

她奋力一游,从水面跃然而出,在她脚尖落下时万顷焰海化成蓝冰,凝结了一切。

此时章峪阁和傅惊涛赶到,“至阴之地,师妹,你找到了至阴之地。”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尚落天问章峪阁。

由白若曦留在至阴之地,章峪阁去往至阳之地,二人作为连接媒介,傅惊涛和尚落天去往连接交汇处,四人同时使用至阳、至阴两种功法,阴阳相会,幻象移改。

只见远方海天相接处出现一轮圆日,伴着七彩霞光辉映在海面上,水波荡漾,碧蓝无垠。一条火凤凰自圆日中浴火而出,凤鸣响彻天际,盘旋弥留,复又归于圆日。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