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灵生物

一如雷电划破漆黑的夜幕,突如其来的闪光让楚罗德瞪大的眼睛瞳孔微微一缩。他现在上半身直立,视角与之前侧躺时不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胆俱寒。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许多一人多高的半透明生物,它们的身体呈现出惨白色,勉强保持着人形。佝偻的背部高高隆起,全身被同样半透明的长袍覆盖。本应是面部的位置,却只有一片旋转的混沌深黑。

这些生物的双臂细长而扭曲,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水疱,如同麻风病人的手臂。它们的手掌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长达四五十厘米的大剪刀。这些怪物没有脚,也不需要支撑,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

楚罗德之所以能看得如此清晰,是因为其中一个怪物就漂浮在他不到四五米远的地方!

周围的人群中,自然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些怪物。随着闪光的瞬间出现和消失,惊呼和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试图逃走。

然而,更可怕的是,楚罗德听到的许多声音只持续了一半,就突然停止了……在黑暗中,本就缺乏安全感,现在更是直接被恐惧吞噬。

楚罗德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逃跑,尽可能地远离这些怪物。此刻,他已顾不上黑暗中是否会被墙壁撞到。但他的肌肉像是被冻结了,甚至有一种血液停止流动的错觉。他的理智在尖叫,但身体却纹丝不动。

——滴答!

一声如同水珠滴落的声音突然闯入耳膜。在充满惊恐尖叫的环境中,这样的轻微声音本应难以察觉,但它却异常突出,让人头皮发麻。

再次闪烁的照明亮起,楚罗德维持着原状,注意到有些人和他一样被吓得主动无法动弹,而有些人则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衣物,在身下形成血泊。他们惊恐扭曲的表情凝固在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刺鼻的血腥味此时才涌入鼻腔。

在这些尸体的旁边,那些半透明生物正漂浮着向试图逃走的人追去。刚才听到的水滴声,正是来自它们手中那超大号的剪刀……

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如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缓缓逼近,仿佛要将楚罗德的意识彻底吞噬。唯一还能感受到一丝温度的,是那个被他不小心撞到的人,就在他的旁边。那个人似乎也被吓得不敢动弹,但至少身边有人的存在,为楚罗德提供了些许安慰,让他理智的弦不至于断裂。

胃部传来强烈的不适感,楚罗德想要呕吐,但身体的僵硬让这种本能反应也无法执行,他的脸色铁青,显得异常苍白。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不可思议,无论是几秒还是一瞬,楚罗德的脑海中只剩下空白,他无法准确判断。

随着那股极度的寒冷越来越近,驱散黑暗的闪光再次亮起。

楚罗德的眼球微微转动,扫视了一下四周。那个如同鬼魅的半透明生物随着闪光的亮起,出现在他身前不足一米的位置,高大的身体几乎将他完全遮住,视野里尽是惨白色。

此时,他感觉到左手的温度急剧下降,原本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的人迅速爬起,试图逃跑。

可能是恐惧引发的肾上腺素激增,也可能是求生的本能让楚罗德一片空白的意识突然恢复,那一刻,仿佛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

僵硬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力量,楚罗德感觉自己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的速度,他翻身一把抱住那个试图逃跑的人,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嘘,不要动!”

他的声音低沉而微弱,几乎被周围的惊恐尖叫所淹没。

原本那个人还在挣扎,但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他立刻停止了动作。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挣脱。

阴冷的寒意几乎达到了顶峰,楚罗德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他知道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在无光无影的黑暗中,能感觉到的只有体温和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心脏咚咚咚地疯狂跳动,将血液快速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手脚越来越冰冷的事实。

闪光的规律对于恐慌中的楚罗德来说并不重要,他也没有心情去计算时间。但闪光再一次驱散了黑暗。

在亮起的一瞬间,楚罗德首先看到的便是那个惨白色的半透明生物,那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玩意儿几乎是以一种情人般的距离紧贴在他眼前。

他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即使是一张脸被憋的通红,也不敢喘一下。

那个半透明的怪物在照明亮起时,冲着楚罗德微微左右移动,这种动作让人联想起它是否在嗅探气味。强烈的危机感与冷意让楚罗德甚至有了一种身体已经结冰的错觉。

光亮依旧只持续了一瞬间,当黑暗重新笼罩进来,楚罗德感觉到那股冷意如同渐渐远去。尽管依旧看不见,但本能告诉他,自己似乎逃过了一劫。手脚和身体重新有了温度,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打湿,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即使感觉到危险开始慢慢远离,楚罗德也不敢大意,只能慢慢放松呼吸。他的心情难以言喻,不知道是活下来的喜悦还是闭气时间太长导致的缺氧,轻微的眩晕笼罩了他的大脑。

过了一会儿,当他终于缓过来时,照亮了周围的闪光再度出现。这时,他注意到之前看见过的那种怪物已经跑到了视野的另一端,可能是追着刚才逃走的人越来越远。

在光亮与黑暗的循环中,大约过了一分钟后,头顶的照明恢复了正常。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那些半透明的怪物也不见了踪影。

楚罗德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子赌赢了!

楚罗德自认接受能力很强,穿越这种事换了别人可能会慌一阵,但他很快就能平静接受。只是他的情况太过糟糕,发展得太快,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但接受能力强意味着恢复冷静的时间短,这成了他非常优秀的素质。尽管照明的时间非常短,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但即便在恐惧之中,楚罗德依旧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些怪物没有袭击待在原地不动的人,而且它们似乎只有在黑暗笼罩下来时才能移动。当照明出现时,它们只是在原地漂浮着,摆出一副造型。

当然,由于照明出现的时间太短,只能一瞬间做出判断,楚罗德其实也没什么把握,所以才说是赌一把。

手里那根能充当武器的短棍完全没用上,甚至楚罗德感觉那更像是个坑。

尽管他找到了一句“银对任何幽灵都是猛毒”的提示,手里也有像是镀银的伸缩矛,但如果刚才他选择反抗,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一方面是他的身手确实不咋样外,如果不能一下击杀对方,黑暗笼罩下来时,怪物就能移动和反击。而在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下,想要跟这种幽灵般的生物打一架……

大概率是找死。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想起了进入死亡城堡之前,优雅魔王说想要活下来:

“需要勇气,更需要机智和运气。”

实际体验下来,楚罗德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要。若不是他胆大心细,还真注意不到很多细节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那些可怕的幽灵追着跑,还不知道要被追到什么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躲过一劫,楚罗德依旧心有余悸,手脚都感觉格外僵硬。

可能是由于那些幽灵不在附近了,照明恢复了正常。这时候,楚罗德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更像是一个足有上千平米的超大房间。

一行行支撑头顶的石柱整齐地延伸向远方的黑暗,上面雕刻着各种复杂的纹路。脚下是被一米见方的正方形地板砖铺成的地面,上面刻画着某种符号或是魔法阵。

尽管凭借机智和运气逃过一劫,但在未离开名为死亡城堡的地方前,还不能完全松懈。

留在原地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追随着幽灵消失的黑暗前进,需要仔细探索是否有其他的出路。

当楚罗德观察四周时,先前被他制服的人也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虚弱,脚步踉跄。

这个人披着一件厚重的棕色斗篷,身形完全被遮掩,难以分辨是男性还是女性,甚至连脸都被斗篷的阴影遮挡住了。

“谢……谢谢……”

声音中性,性别难以辨识。这个人弯腰向楚罗德表示感谢,一缕铂金色的发梢从斗篷的兜帽边缘垂落下来。

长发……应该是女性吧?

但这点也不太确定,毕竟留长发的男性并不少见,更何况这里是异世界,风俗习惯不能再带入地球的固有思维了。

从一开始,楚罗德就决定为了安全起见尽量避免与他人接触,摁倒对方的行为除了担心引起幽灵注意之外,其实更多的也有不想袖手旁观的考虑,这是出于在地球时期的本能的反应。

因此,面对对方的感谢,楚罗德只是轻声回应了一个“嗯”,并未打算一同行动或自我介绍。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如何找到出口,以及如何在这个坑爹的死亡城堡中保全性命。

几乎在他点头的同时,脚下坚固的地板传来了物体滑动的声音,紧接着强烈的失重感笼罩了楚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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