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成都，有一种忧郁的美。漫天的星星，闪烁在天空，但是模模糊糊，被城市的灯光掩盖。云那么多那么美那么近，映在天空，却带有灰色的晕圈，或许是月色留下的痕迹，也或许是这个季节的印证。人们匆匆忙忙，唱歌，喝酒，火锅，漫步，无数个年轻人牵手在锦江河畔，无数个不再年轻的人，搓着麻将，沉浸于短暂离开现实的快乐。好友，老友，乃至刚刚相见的人们，都在这座城市里，趁着月色，趁着黑夜，趁着自己放纵自己的片刻，留下一幕一幕开心、放纵、眼泪和自我欺骗。
躲藏吧，隐藏吧。在现实面前，在可能的或者不可能的，在需要的或者不需要的，成长、历练、磨砺面前。那就好吧些寓意着鸡汤的词，带着幻想，带着浪漫，更带着无可回避的痛苦。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成长吗？不是人们主动成长，只是退无可退，不得不用这个词来劝说自己，接受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懦弱吗？生而为人，谁不是如此呢。
就像回到宿地，分别前，李指看着朱甜甜，几度欲开口，却只是叹了口气，道一句：早点休息。
朱甜甜点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欲言又止，又有太多的不得不说。
所以，李指回到房间就拨通了电话。刚接通，电话那边的荀峒便问道：“怎么样？见面了吗？”
“见到了。还是妞妞了得，晚上吃饭直接戴上戒指了。丁丁那小子，这么多年了，快40的人了，还是一点心机没有，一晚上，跟傻了一样。”
“你觉得有戏吗？能挽回吗？”
“我看行，下午见面那小子就没离开过甜甜，明摆着还是喜欢妞妞的。晚上吃饭，拿出茶叶来就是六安瓜片。看着妞妞的戒指，就一杯一杯的灌酒，旧情未了，就有戏。”
“这真是俩祖宗。打球的时候那么聪明，那么灵活。遇到感情了，一个比一个一根筋。8年了，硬是找不到一点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得咱俩老头子千方百计。”荀峒的话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又有点无可奈何，“哎，说到底，造成现在的局面，也有咱们的责任。”叹了口气，又接道，“我是真的不能看着妞妞就这么把自己交代了，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演戏演戏，演着把自己交代进去了。”
“我更怕她不是演戏，是不给自己留后路。”李指，李郓，带着长辈的通透和无奈，缓缓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我敢肯定，她知道向云的情况。要是她这次订婚，只是逼迫丁一作出决定还好。要是真的，把自己就这么交代了，我真是，白培养她这么多年了。”荀峒说着说着有些动情，“要是真的这样，咱们余生也永远没法释怀了。老了老了，能做几分是几分吧。”
“嗯，我们能想到的都做了。打听了行程，促成了这场见面，有了这饭局。也给他们自己机会。”
“不行，我觉得还得加把火，明天有签约见面，我还得和丁一谈谈。要是真的无缘无分，也就算了，要是妞妞和丁丁真的都各有归宿了，也不必这么忙活了。但是现在这样，咱们对自己也交代不了。”
“嗯。”李郓在电话里应道，“行吧，你明天也探探他的想法，说一说妞妞现在的情况。点到为止，丁丁应该明白。要是真放不下，真能迈过心里那道坎，事情还有转机。”
电话里，两个加起来接近120岁的人，絮絮叨叨，又絮絮叨叨，商量细节，又感慨岁月。谁说人年老了就不再矫情了？其实，年岁越长，越知道情绪的可贵，抒发，感慨，惋惜，惆怅，丰富得很。
而这些，无论是朱甜甜还是丁一都无从知晓。就像明明是李郓问曲棕，知道了丁一的行程，安排了女队这场体育馆的训练。明明是荀峒，知道了签约仪式的时间，刻意安排了他的出席，为的就是见到丁一，看一看，聊一聊。
可是，事情总是始料不及的会转弯，现实像魔术师，你以为的明天，总是以猝不及防又出乎意料的方式开启。
就像，第二天，荀峒出席了签约活动，但是却没有见到丁一，得到的消息是丁一因为胃出血在成都住院了。
拿到丁一的住院信息，荀峒就发给了李郓。
李郓转手发给朱甜甜，“我今天要返回京海，你买个果篮，代表我去看看他。无论是从队友，还是如今咱们的金主，于情于理都不能当不知道。荀zhu*xi也特意交代了。”发送成功，等着朱甜甜的回复。
半个小时过去，没有回音。依照李郓对朱甜甜的了解，她大概率在想要如何拒绝。
“别人去都不合适，你作为女乒教练，只有你能代表我们的诚意。何况，这些年，他的确给乒乓球队做了很多，下一步，你担任主教练，也免不了要有来往。”李郓又编辑了这段，发送给朱甜甜。
“好的，李指。我去。还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指示，就表达一下我们的问候就行了。你们也是队友，相识多年，无论现在如何，总不用刻意地做什么样子吧。”想了想，李郓又加了一句，“你是最了解他的，最怕住院，害怕生病。能把自己弄到胃出血，也算是奇事一桩了。什么都不为，就为了从前相识一起打混双的情分，去看看，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好的，李指。”这次，朱甜甜回复的很快。没有多余的话。
她盯着屏幕，看着李指发来的“情分”两字，内心里止不住地自问，“情分吗？还有情分吗？”“或许恨意才是真实的，所有情分，谁还能记得？对他而言，那些曾经，大概只有怨恨吧，或者后悔，满满的怨恨，满满的后悔。”
“希望我去，不会适得其反。”朱甜甜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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