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温情(五)

“......我可独回古庙安歇,姐姐身为游魂,自是不拘形骸,无需牵挂。”他眉头微蹙,似有所虑。

“不可,你若离去,我便……我便……”

话语间,我忽觉言辞无力。此刻的我,无形无质,何以言及守护与陪伴?

气氛一时凝滞,我们俩就这般静默相对。

“小兄弟,你在同和人言语?”正当此时,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步入视野。他面容粗犷中不失温和,双眼深邃似海,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透着几分豁达与不羁。

他身着粗布衣裳,却难掩那股不凡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非凡魅力,引得旁人纷纷侧目。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古木参天,沉稳而有力。

此言一出,我与云澈皆是一愣。

原来我的声音人皆可闻,我的存在并非全然无声无息。

先前以为云澈有什么特异功能,毕竟那晚,他紧紧地盯着我,就如现下一般,仿佛能看穿我的魂魄。

现下,我心中一阵慌乱,急忙收敛心神,屏息凝神,默不作声。

云澈则迅速调整情绪,恢复常态,转身礼貌一笑:“小弟初来乍到,见这客栈内热闹非凡,一时感慨,自言自语罢了,倒让兄台见笑了。”

大汉闻言,哈哈一笑,那份豪迈之情溢于言表:“云隐镇确是商贾云集之地,四方消息汇聚,自是热闹非凡。”他的话语中,满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自豪。

“原是如此,多谢兄台解惑。”云澈拱手致谢,言语间透着真诚。

大汉摆手,示意无需多礼,随后转身离去。我与云澈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他渐行渐远,背影在华灯下拉长,更添几分孤独与坚韧。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我“拉起”云澈的手,步入了客栈。

客栈之内,灯火如昼,暖意融融。

云澈立于柜台前,深知我的处境,主动开口:“掌柜的,烦请准备...两间上房。”

掌柜闻言,目光在云澈身上流转,略带疑惑:“公子一人,何以需两间房?”

云澈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抹温柔:“在下尚有一位挚友稍后便至。”言罢,他将我硬塞给他的银两轻轻放在柜台上。

见着云澈出手阔绰,掌柜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公子真是心细之人。”

“小二,速带这位公子上楼。”掌柜随即吩咐道。

小二应声而来,态度恭敬,引领云澈向二楼客房而去。我无声无息地跟随其后。

夜色渐浓,灯火阑珊,我们各自回房歇息。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窗棂上斑驳的光影。虽为游魂,我无需倚榻而眠,却也寻了个静谧的角落,闭目养神。

此刻,隔壁房中,云澈静卧于榻,望着窗外那片朦胧而神秘的月色,亦是思绪万千。

就这样,一墙之隔的两个人,谁也没睡。

忽的,我心生疑惑。

云澈今早为何紧紧盯着我的手?

我低头,借着昏黄的烛光,细细审视起自己的手背。

不瞧则已,一瞧之下,竟是心惊不已。

只见在那细腻如瓷的肌肤之上,一抹淡若云烟的花瓣印记悄然浮现,虽不起眼,却蕴含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不知为何,仅是看了眼印记,我的心便微微一颤,仿佛触动了某个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花瓣,从何而来?记忆中,它似乎并不曾存在……

我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只好暂且放下,留待日后探寻。

现下,我决定再去看看那个少年。

作为游魂的我,轻易地穿透了那扇虚掩的木门,悄然入室。

屋内烛火昏黄,映照出云澈孤寂的背影。他坐于榻上,身形略显单薄,身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

触目惊心。

他的身上遍布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或深或浅,或新或旧,有的已经结痂,呈现出暗褐色的疤痕,宛如古老的图腾,有的依旧鲜红,血珠才堪堪凝固,有些是利器划过留下的细长口子,还有些则是淤青与擦伤交织的复杂图案,它们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少年所经历的苦难与挣扎。

然而,他只是默默地低垂着头,从包裹中取出简陋的伤药,动作娴熟地为自己更换绷带。他的双手轻轻按压着伤口,那双紧抿的唇角和微蹙的眉头隐隐泄露着内心的隐忍与痛苦。

下一瞬,他突然抬头,目光如炬,直直朝我这边望来。

我心头一凛,暗呼不妙,环顾四周,唯见桌上烛火摇曳,光影婆娑,原是我不慎间拂动的一缕微风,撩得烛火轻舞,发出细碎的低吟。

吁,真是虚惊一场。

“何人?”少年略带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警觉,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

哎,终究还是未能逃脱。

我顿觉窘迫,脸颊微烫,犹如偷窥被发现的小贼,心中懊悔不已,怎么就脑子一抽,来这了呢?

我忙不迭地以笑声掩饰尴尬:“是我,啊哈哈哈.....惊扰了。”

他闻声,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为尴尬与无措,匆匆转身,以被褥遮掩半身赤裸的尴尬。

此刻,他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面颊之上,一抹可疑的红晕悄然蔓延,宛如朝霞映雪,平添了几分少年独有的羞涩与纯真。

我心中暗笑,小屁孩,害羞什么。

“咳,小澈,我本是来看看你新衣是否合身,嗯……你且更衣,我自回避。”我故作镇定,言罢,缓缓转身。

云澈沉默片刻,随即传来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我们俩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伤痕的事。

世人皆有难言之隐,我懂。

“好了...”他轻声言道,声音中已多了几分沉稳。

我转身。

只见他立于屋中,身姿挺拔,气质脱俗。一袭长衫,剪裁合度,既显其英气,又不失文雅,宛若脱胎换骨般,一夜间便从青涩少年成长为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哎,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这衣裳与你简直是天作之合,衬得你那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俊逸非凡呐,犹如画中走出的仙人也......”我用尽毕生所学,从头到脚将他夸赞了一遍。

言罢,我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心中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他闻言一愣,面上不显,耳根又开始微微泛红。

“夜色已深,我感困意袭来,便先告辞了,你也早些歇息。”说罢,我急于逃离这微妙的氛围。

“且慢。”

我不解,回头。

四目相对,却皆沉默不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无……无事。”他终是未将心中所想道出。

我未再多想,只当他又是孩子心性,待他日愿说之时,自会明了。

是夜,于我看不到的角落,云澈轻轻脱下长衫、叠好收起,随后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玉镯,与之并置一处,眼神中满是不为人知的温柔……

回到房中,我凝视着空荡荡的任务面板,心中盘算着明日的打算。

哎,客栈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我得想个法子,明天去租房子,顺便也去帮之前那对爷孙俩问问房子和工作的事。

熄灯就寝,一夜安眠,无梦。

次日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清明。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薄衫,不由自主地走向云澈的房前。

轻扣门扉,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带着几分寂寥。

无人应答。

我心中疑惑,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凉意迎面扑来。

踏入屋内,眼前的景象让我心中一紧。床榻整洁,被褥已凉,云澈竟是不知所踪。桌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那里,字迹歪歪扭扭,却依可辨:姐姐,我去寻生计了,勿念。云澈。

我恍然:这个年纪的他,尚未踏入学堂,未来之路怕是艰辛非常。

古代社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然科举之路,成本高昂,实非易事,其中艰辛,也未曾可知。

我心中暗自盘算,定要为他的未来细细筹谋。

或许,今日在寻找落脚之处时,我可以先打听一番,看看附近是否有合适的学堂。

门外,晨光正好。

我踏着轻快的步伐,穿梭于街巷之间,心中满是对未来的规划与期许。

沿途,我向邻里打听了一番,先询问了几处适合我与云澈居住的居所。

“您可知晓,这附近可有清静雅致、适合居住的院落?”我轻声细语,向一位正晾晒衣物的老妪询问。

老妪闻言,手中的活计稍顿,抬眼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慈祥,随后抬手一指,笑道:“姑娘,过了这条青石巷,有座李宅,听说主人正要迁居,那院落宽敞明亮,颇合你意,不妨前去一探。”

我心存感激,连声道谢后继续前行,心中已暗暗记下了李宅。

随后,我又为那日偶遇的爷孙俩细细打听,寻觅着适合他们的栖身之所,以及能让那孩子得以成长的学堂与生计机会。我心下盘算着,若能助那乞儿之孙与云澈同行求学之路,便也算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傍晚时分,天边渐渐染上了晚霞的绯红,如同画家不经意间洒落的颜料,美得令人心醉,我的思绪不禁飘回了昨日。

云澈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如同利刃般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心中五味杂陈,我特意绕路,再次踏进了那间熟悉的药铺。

门楣依旧古朴,只是掌柜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岁月的风霜。

他低头正专注于算盘之上,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轻声唤道:“掌柜的,别来无恙。”

他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之喜,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原是姑娘,今日怎的至此?可是需要些什么?”

“伤药。”我简洁明了地回答。

闻言,掌柜随即转身步入药柜之后,细心挑选出几瓶药膏递予我,一边耐心讲解着每种药膏的效用,一边与我闲话家常。

在他的讲述中,我不仅挑选到了最适合云澈伤势的药膏,还意外得知了几所即将开课的学堂,以及它们对于贫寒子弟的特别关照政策。

回到客栈后,夜幕尚未降临。我轻手轻脚地推开云澈的房门,将那些伤药悄悄放在了桌上。凝视着那些药,我心中默默祈祷这些能减轻他身上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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