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短暂和平

早已守候在门外的项家长子项燕从李园手中接过春申君的人头,带着卫士出了宫门,大声宣布道:“逆臣黄歇已伏诛,奉教捕其门人。”手一挥,手下的卫士立即向宫门外停车等候的春申君门人围了过去。春申君门人见势不妙,各拔剑在手,道:“主公遇害,吾等且死!”各自以剑自刎而死。

项燕立即点齐五千卫士前往春申君的宅院,抓捕其余门人及其家臣。到达宅院时,宅院已经被早已到来的项氏子弟、家人包围。春申君的门人及家臣、子弟各上城墙弯弓执戟,进行守卫。项氏家人不敢靠前,只围在各门外,防止他们外出。

春申君只带回数百门客,加上留守寿春的家臣、奴婢,不过千人。项氏及其他贵族的族人,组织起来也也不过二三千人,只能在城外取包围之势。这时,城内的人如果想要冲出去,拼着牺牲掉老弱妇孺,是有可能的。但当项燕带着五千卫士赶到,并彻底包围春申君府宅后,他们已经不可能逃掉了。

留守的冢宰提出,本宗族成员愿意投诚,但请允许门人及舍人离开。项燕断然拒绝了冢宰的提议,下令全体人员出城就缚。

从清晨僵持到夜间,城中人员仍然拒不投降。项燕碍于城墙坚固,也不敢发动强攻,只下令包围。

入夜,李园来到春申君府外,见项燕按兵不动,有些着急道:“吾等乘隙而杀春申君,如其家不灭,必有继之而起者,事将不可为。愿以速!”

项燕道:“君其来矣,吾得计也!”两人密谋一番。

当夜,城东方向突然杀声一片。少时,有数百人拥至城下,道:“吾乃昭氏也,特来助之。”

冢宰这时已经失了主张,就要打开城门。还是一名门客有主见,道:“君在日,未闻交昭氏也。”

冢宰问道:“如之奈何?拒而不内?”

门客上墙问道:“昭氏何令?”

城下道:“家主手书,命吾面呈。”

门客道:“可缒而上之!”

这时,后面卫士又复聚拢,向这群人身后逼过来。城下人急道:“卫士至矣!”

冢宰急叫开城,将这数百人迎入。冢宰便叫关城门,那人道:“奉王命讨逆臣!”便在城中冲杀起来,身后的楚卫士拥入,门客、家人们奋力抵抗,多数战死。那些妇孺全都不留活口,尽被屠戮,只有少数门客打开城门,冲杀出来。

天明时,春申君宅院内已经鸡犬不留,尸横遍地,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乱军劫掠一空。

在卫士们回朝时,有谒者飞骑来报,项燕立即放下部队,匆匆赶回宫中。一时后举哀,楚王薨,太子继位。

太子只有两岁,哪里懂事,国事尽由太后做主,太后则全听李园的。新王继位后的第一道教令,就是废除春申君的爵位,剥夺他的封地。经过一番讨论,以项氏为首的贵族集团北上鲁地,接受春申君在鲁的遗产;昭氏为首的集团则东进,接受春申君在吴的封地。两路征讨大军遭遇了春申君家族顽强的抵抗,两军在彭城和广陵一线打成相持。

李园同时写信给秦相吕不韦,告知楚王薨,春申君被杀的消息;表明新王即位后,有意与秦缓和关系的意图:“楚、秦固姻旧也。逆歇挑动其间,遂动干戈。王固本旧谊,将献玉帛!”

这时,秦王正在雍城应对嫪毐的叛乱。吕不韦早已看出,秦王追查嫪毐,其实剑指自己。他无心利用楚国的动荡,全力维持秦国的稳定。秦王以讨逆为名,在关中进行了总动员;内史因为不服从而被免职,随后因参与嫪毐伪宫而被斩首。十月,秦相吕不韦也被免职,就国于洛阳。

随着秦、楚政权交替的渐渐落地。吕不韦被免相,李园以前发给吕不韦的文书算是扔进水里。但李园意外发现,秦国新的左右丞相昌平君、昌文君竟然是楚王在秦国留下的两个儿子。现在,楚贵族与春申君残余势力的交锋还没有成果,李园急于向秦求和。他直接向秦王写信道:“昌平、昌文二君,固楚公子也,得仕于秦,幸何如之!谨奉食邑,以献其诚!太后之位,敝邑虚以待之。”李园以昌平君、昌文君食邑的名义献给秦的封地,就在陈城周围。将如此重要的地境献给秦国,李园急于与秦盟和的意图表露无疑。

但秦王明显不愿与楚国再盟。丞相回信道:“秦、楚固姻也,因逆臣而生干戈。今逆臣伏诛,干戈复化玉帛,勿更劳也!”

这一年,最大的两个诸侯秦、楚都迎来政权交替,秦王执政,秦相换人,楚王驾崩,楚相被杀,这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各诸侯一面暗中庆幸,一面加紧了准备,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年会发生什么。

这一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又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秦王重新组建了自己的执政班底,从丞相、将军到九卿换了个遍;似乎权倾一时的吕不韦毫无作为地回到领地,老老实实地做他的富翁。

楚国的事更加血腥一些。当了二十五年令尹的春申君几乎相当于楚王,被几个武士砍了头,一点泡都没冒,他的宗族还被楚王继续追杀。

这一年中,亲贵的项燕显然更加强大一些,他攻略鲁地十分顺利。

春申君夺取鲁地后,为了平衡各方势力,鲁地的县公多分给了与自己亲近的贵族,而自己的家族成员则被安排前往吴地开疆拓土。春申君登台后,面对项氏集团的压力,那些投靠了春申君的贵族纷纷改投项氏门下,有的让出县城,有的让出利益,有的干脆归附于项氏。有了大批贵族归顺,那些还不长眼的春申君的死党就好办了:四个县打一个县,没有不成功的。

吴地的攻略相对困难一些。这里几乎都是黄氏的亲族,抵抗十分顽强。加之吴地是新拓之地,人民剽悍,战斗力极强,昭氏虽然也是武将世家,打起来却十分吃力,只能一个乡邑一个乡邑地硬攻。好在吴民对黄氏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一般只要楚军不劫掠自己的财产,他们也不十分出力。昭氏得知这一情况后,极力约束楚军结好当地势力,争取他们的支持。整整花了一年时间才逐步削弱了黄氏的势力,占领了吴地的中心城邑,但黄氏仍然在一些边远的城池保持着自己的存在。

经过一年的努力,秦楚两国优劣判然。秦王用一场人为的叛乱,顺利地清除了旧势力,接管了政权,在他的班子里,既有秦国的旧族,又有诸侯的客卿,廷尉李斯、国尉尉缭都是外来户,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任用。明显是间谍的郑国也依旧主持他的水利工程,并在这一年完工。大坝筑成的那一天,泾水改道,从新挖掘的沟渠中流过,关中四万顷旱地得到灌溉。昌平君、昌文君将原有的四个县扩展到新开拓的区域,并鼓励北边山地的邑民下山充实这些区域。由于水利,这里的田亩产量极高,史称“亩皆收一钟”,相当于六石多。考虑到当时平均亩产量不过一石半,这里的亩产量增加明显,户口数迅速增加。到后来汉朝最鼎盛的时期,这一区域最多时发展到二十四个县,单设了左冯翊管辖。

在这一年,秦王利用短暂的和平时期,征发大量民工,在边境各郡完善了驿道、驿亭体系:从咸阳到各郡均有大的驿道,从郡治到各县也修建了驿道;在驿道沿线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均设有驿吏、驿卒、亭长、亭卒,和郡、县的郡卒、县卒一起,构成直达邑民的基层国家军事体系,几乎相当于常备的治安军。许多边境县,甚至将驿道修到了邻近的诸侯县境,甚至县城。基础设施的建设有利于经济发展,秦国用自己的财力、物力、民力修建驿道,设立亭驿,诸侯各县坐享其成,一般没有不愿意的。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温水煮青蛙:当他们依赖上秦国便利的驿道和亭驿系统,他们也就在事实上接受了秦国的统治!

而楚国的力量则忙于分润春申君的遗产。其间有数不清的利益谈判和交换,甚至利用了诸侯的力量:项氏为了以最小的成本,获得鲁地的利益,出让了部分陶郡的利益,让魏国的势力伸进陶邑。从商业角度说,这没有任何不利:多一个交易的对象,就多一个营利的机会。魏国是一个万乘之国,大梁是经济发达之地,和大梁的生意是陶邑的重要营生之一,让大梁的资本大量进入,对于繁荣陶邑的经济立竿见影。

但项家是武将之家,对于商业运作并不在行。但有权有势的人,总不会缺乏商人,不多久,各诸侯的商人自然聚集到项家,为项家经营各种产业,就如同以前对黄氏家族一样。楚国的商人,包括黄氏势力自然是主体,但三晋的商人、齐国的商人、甚至燕国和秦国的商人也纷至沓来。

吕不韦还是富翁,他的商铺自然也会为项氏代理部分产业……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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