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了高彬的呼唤。
我睁开眼，升起了椅背，揉了揉眼睛，感觉周围的环境光有点刺眼。
“不是天黑了吗？怎么这么亮？”
“渡口出入被管制了。”高彬指了指眼前的出入卡口。
适应了光线的我睁开了眼。
收费卡口的顶棚上悬着三盏高功率的大灯，路面被照得雪亮。收费站出入口已经拉上了阻车钉，不少的车堵在了前面。
一个大声公放在收费站前的台阶上重复播放“请大家遵循工作人员的安排，有序进行安检……自己或者身边亲人朋友有出现咳嗽、发烧等症状的，请及时与工作人员联系。”
道路右侧有一栋路政大楼，楼前的空地上支起了两顶白色的疾控救灾帐篷，停了一辆救护车还有两辆警用依维柯和一辆防暴用装甲冲锋车。
帐篷前排起了长龙，不少身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来回穿梭。队伍两侧一些戴着口罩的交通警察正在维护秩序。
“咚咚！”主驾驶的车窗被人敲了几下。我仔细看了一下是两个戴着口罩，身着荧光背心的警察。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持防暴盾牌的黑衣警察。
高彬摇下了车窗。
“你好。请熄火，例行检查。请出示驾照和行驶证。”其中一位拿着手电，声音中气十足。
这边正盘问着，另一位警察开始绕着我们的车转了起来。
驾照？跑的那么急谁带驾照啊！行驶证更不用说了，车都没上市呢，哪来的行驶证。
我们一时间没了主意，愣在那不说话。
检查车子的警察绕完一圈回到车头附在他身边：“陈队，他们的车子没有牌照，前保险杠左侧有碰撞痕迹。”
听到这话，后面的两位防暴警察手里的盾牌提了起来，右手按在了腰间。
“我…我们是滨江理工的学生。刚从学校里跑出来。”高彬解释道。
“滨江理工的学生？你们先下车，副驾驶那个把手里的棒子放下。”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手里拿了个棒球棍不太合适。我随即按他说的，把球棍塞到了后座去，然后和高彬下了车。
“跟我们来！”
经过一番搜查，确认我们身上没有危险品，他们把我们带进了旁边的路政大楼。
大楼一楼大厅，招待前台的桌上摆了几部手提电脑，电脑拖出来的线一路延伸到墙边的光纤柜里。
“叔叔，那个……宽带没断吗？”
“你小子还懂这个？”那个被称为陈队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我，诧异道。
“在学校学过一点。”
“我都说我们是滨江理工的学生”高彬在一旁插嘴。
“光说谁不会？身份证号报一下，过来刷指纹。”陈队到底是老江湖，没有被我们影响。
新一代身份证都和居民的指纹配对，且信息都已经联网。虽然手机收不到通信基站的信号，但是以光纤为载体的宽带还是很可靠的。
不到一分钟，我们的身份信息就被他们从数据库里调了出来。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学历、驾照信息…一览无余。
“你们还真是学生。”陈队边滚动鼠标滚轮边说。
“都说了，你还不信”高彬松了一口气。
“无不良记录。嗯？你们俩谁是高彬？”陈队突然抬头看向我们。
“我是，有什么问题吗？”高彬举了一下手，向陈队示意。
“你父亲叫高安？”
“嗯。”
“做什么工作的？”
“这和咱们这事情有关系嘛？没关系的话我拒绝回答。”高彬好像明白了什么，语调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小王啊，你去楼上找关医生下来，给他们做一下检查。”陈队支开了刚才检查车子的那位警察。
等那位警察上了楼，大厅就剩我们三个。
“你别紧张。我和你爸是老相识了。你爸转业前我一直给他做连副呢。”说着他摘下口罩，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递到我们面前。
手机屏幕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个身着迷彩服的人站在桌子前，手里拿着布，正在擦枪。桌上摆着整齐的零件。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复进簧的男人和陈队很像，只不过照片上的他很年轻。
“你爸转业早，我去年才转业，在咱们市巡特警支队做副支队长。”陈队看着照片，眼神有些温柔。
“奥！你就是陈明叔叔吧，我爸有提起过你。”高彬一改之前的严肃，笑嘻嘻地向陈队问好。
“我刚才在车上就看你眼熟，原来是高安的儿子。外边这么乱，又是传染病，又是动乱的，你们不在学校里隔离跑这来干嘛？”
随后，高彬把学校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陈队，并解释了我们要去北郊的原因。
“不应该啊。昨天夜里市局接到市里的通知，让我们出动警力维稳，滨江理工那边应该是支队长亲自带队的。”陈队皱了皱眉。
他沉思片刻，对我们说：“你们今天晚上先别过江了，待会你们去楼上找个空房间休息一晚上。一是太晚了不安全，二是你们开那辆车上路不合适，至少我作为警察不允许你们干这种违法的事。”他的声音很有威严，不容我们拒绝。
“噔噔噔”楼梯传来了响声，一个个提着银色医疗箱，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楼上下来。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特警制服的人“陈队，闹事儿的太多了，两辆依维柯都装满了。”
“知道了，我马上来。”说着一边向门外走一遍指着我们俩对身后的医生说“关医生，这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
“好的，陈队长。”楼梯那边的医生回应道。声音很爽朗但细听又有一点尖细，看样子是一位女医生。
等医生走近，我仔细打量了一番。比我矮半头，头发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团子，眉毛没画过，浓淡均匀，双眼皮丹凤眼，脸被口罩挡住了，脖子上挂了一个听诊器，白大褂有些血污，肩膀上两个血手印尤为瞩目，右胸口的名牌好像被扯断，只剩一个吊牌扣，但四个扣子扣得严丝合缝，不失医者风度。
“你好。”我率先打了个招呼。
“嗯。孩子们好。”
“你别听那个大叔瞎说！我们是男人！real young man！you know？”高彬有些激动，还拽上了两句洋文。
“哈哈哈。”她被逗笑了。
“那两位男人，我要采血样，你们谁先。”说着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针头，取下针套。
看到针头，高彬脸色沉了下去“他先吧，我去车上拿点东西。”说着，他转身离开。
“他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不会怕了吧。”关医生挑了挑眉，朝高彬走的地方看去。
“童年阴影。应激了。待会别和他提针的事。”我回答。
“知道了，不好意思……你去那边椅子上坐好，站着不方便。”关医生指了一下接待前台后面的椅子。
我走过去坐下，关医生跟了过来，半蹲在我面前。她用橡皮绑带缠住我的左臂，对我的肘窝拍打了几下……
“你肩膀上的血手印哪来的。”
“昨晚有一个患者没抢救过来，患者家属情绪激动，抓的。”她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昨晚？抢救？患者家属抓的？我低头看向她盘在头上的头发陷入沉思。
“你的手腕怎么肿了”说话不耽误干事，采完血后，她抓起我的手腕问道。
听到这句话我才注意到，我的右手手腕有些红肿，估计是今天第一次挥棒子打人、撬门不知轻重，扭着了。
“打棒球不小心扭到了。”我编了个理由搪塞了一下。
“真的吗？她抬头盯住我的眼睛。”
说实话有点心虚，我假装抬头活动脖子，躲过了她的目光，同时挑开话题“好痛啊！你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啊！”
“医生不是神仙，哪来仙丹。”见我不想说，她没再追问，低下头去箱子里翻找药品。
我看着她盘在头上的团发，刚才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拽下了她绑头发的头绳。
黑色的发丝如瀑布一样倾泻。
“啊”她轻呼一声，突然散落的头发挡住了视线，吓到了她。
“你动我头发干嘛？”看到我手里的头绳，她瞪大眼睛盯着着我问，丝毫没有露怯。
“我……我见过你。”自知理亏的我把脑海里的想法全盘托出。
“啥？”她好像也愣住了。
气氛有些焦灼。
“你怎么跑柜台后面去了？关医生呢？”
高彬提着我的背包从门口走了进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我从椅子上起身，关医生也慢慢站了起来，从柜台里漏出了上半身。
起身后，关医生把散乱的头发撩到了耳后，从我手里抽出了头绳，扎了一个低马尾。
“我在出去溜一圈？你们继续聊？”高彬发现气氛不对，转头就要走。
“别跑，到你了，坐过来。”
“不好吧，太急了。”
“磨叽什么！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赶紧过来。”
我走到门口，拿过高彬手里的包，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高彬。
“给人送去，别忘了说声谢谢。”说完我逃也似地离开了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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