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闻到了血的味道，感到一阵剧烈的、可怕的疼痛。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头剧烈地跳动着。他的裸露的胸膛紧贴着父母一周前在新公寓里铺的地毯。
它的味道还是有点怪，粘糊糊的，很人造的味道。
“爸爸！”他尖叫道。“妈妈！”
血从他的嘴里流到地毯上。他的一只胳膊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腹部。很疼。
太伤人了。
他再次呼唤父母。但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很遥远。
他周围的地板上，玻璃碎片在夜灯的橙色光芒下闪闪发光。房间里有风。
窗户肯定坏了，但他从这里看不到。
他尽力环顾四周，发现胖胖的、面带微笑的沃米躺在他旁边。这只袋熊标本被铺在床边的被子半遮半掩着。
他一边抽泣，一边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了沃米的耳朵。他们脚下的大楼开始摇晃。火警警报响了起来。
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隆声。男孩感到耳朵一阵剧痛，周围的世界炸开了。有什么东西——某个人——撞破了他卧室的外墙。天花板碎裂。混凝土碎块像炮弹一样在空中飞舞。
由于脸贴在地板上，男孩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感觉到碎石击中了他的后背。然后，床垫落在他身上，他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重压。不知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身体，疼痛传遍全身，让他的每一块肌肉都痉挛起来。
他拼命地尖叫，可听到的只有可怕的奔跑声和无休止的尖锐哀嚎。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床垫上。他的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来。他无法呼吸。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救我。
死亡是痛苦的。
天很黑。
他想要他的妈妈。他想要……
###
光。
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他昏过去了。也许他的头被击中了，他的记忆很难留下来。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现在醒了，周围都是光。一个半透明的球体包裹着他，像一个装满银色星星的泡泡一样闪闪发光。
他悬浮在气泡内，身体僵住了。他试图抽动手指或转动头部。但他的大脑是他唯一还能活动的部分，而且似乎比正常情况下更迟缓。
没有任何疼痛感。他甚至无法眨眼，但眼睛也不觉得干燥。
他和泡泡一起在原地缓慢旋转。而那个地方是……他在哪里？
房间里一片狼藉，他才渐渐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房间。墙上有一个大洞，洞外是一栋建筑的废墟。夜色中烟雾弥漫，尘土飞扬，红光和白光闪烁。
消防车灯光，他想。
他们的公寓附近有一个车站。他喜欢看着卡车在下面的街道上驶过。
“这很令人兴奋，兄弟，”他的父亲总是这么说。“但记得为他们要帮助的人们祈祷。”
他的父亲是一名牧师。他的母亲刚刚在阿托南疗养院找到了一份护士的工作。牧师和护士的儿子应该为各种事情祈祷。这很重要，但有时他会忘记。
亲爱的上帝，他现在想着，气泡慢慢旋转起来。我觉得有坏事要发生了。请保佑我和我的家人和沃米安全。请和消防员在一起，别让他们被烧伤。请照顾好消防员要帮助的人。
阿门。
接下来是阿尔托纳语单词链，用来向其他世界祈求好运。他只知道其中的几个，而且只知道英语。大多数人说这没用，但他母亲的老板说，任何忠诚的意图都不会完全没有回报。
我的心真诚地呼唤着另一个人。今晚的月光下，请你饶了我吧，明天，我也会饶你一命。
他呆在原地，无法做出相应的手势。希望这仍然能有所帮助。
随着泡泡继续旋转，他周围破碎的世界逐渐映入眼帘。
他可以透过卧室的一面墙看到公寓的主要起居区。房间中央一片狼藉。木地板被撕碎了。沙发侧翻在隔开厨房和书房的早餐柜台旁边。咖啡桌不见了。
前门也不见了，周围的墙也消失了一部分。透过缝隙，他可以看到大厅。天花板附近昏暗的应急灯条照亮了邻居的门。深色液体溅在淡色的油漆和闪亮的黄铜车牌上。
男孩知道事情很不对劲。他想起了自己的恐惧。但现在他的恐惧几乎和他的痛苦一样模糊，随着越来越多的灾难被揭露，他只感到好奇和一丝不安。
他的房间里有陌生人。一共两个。
不，三个。
它们靠墙摆放，旁边是一个小书柜，他和母亲搬进来那天就用动物贴纸装饰了它。
首先，他注意到了他们的衣服。女人的棕色头发像皇冠一样在头上编成辫子，穿着战斗靴，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像蓝色摩托车夹克的衣服，上面闪耀着真正的魔法光芒。她蹲在一个坐着的男人旁边，他有着一头黑发和一脸雕刻般的胡须。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装甲紧身衣。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魔法光芒，但是衣服的胸前却刻有一个印记。
“他们是超级英雄，”男孩想道。“是真正的超级英雄。”
他内心的兴奋感短暂地涌起，但很快便消失了。
男人一边哭，一边摇头，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仿佛它们不属于他。女人向他伸出手，咬着嘴唇。他猛地躲开了。
他们脚下的地板上，第三个陌生人静静地躺着。男孩想，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不过在闪光灯下很难看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苍白的脸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他是否也像我一样被冻住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穿连帽衫的人并不在银色泡泡里。他四肢摊开地躺在地毯上，随着他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来，男孩发现他的身体几乎被撕成了两半。
恐惧感油然而生，充斥着他的内心，但就像被人拔掉了插头一样，很快便消失了。
那人指着尸体，脸上满是痛苦。他张大嘴巴，仿佛在喊叫。但气泡里却没有声音。
女人也看向尸体。她的表情严肃而悲伤。她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死去男孩的眼睛。
她闭上嘴巴，说了些什么。
也许她也在祈祷。
然后，她站了起来。她站起来时，抬头看了看泡泡里的男孩。两人的目光相遇。她似乎一时感到震惊和不安，然后深吸一口气，冲向他，笑容满面。
他想，这是假笑。
这是成年人试图说服你某件事并没有那么糟糕时露出的笑容。这是他们在医生办公室给你打针之前露出的笑容。
面带微笑的女子站在他和尸体之间，从夹克里掏出一小本纸和一支记号笔。她写了些什么，举起来给他看。字迹清晰，字迹大。
别害怕。我们会帮助您。
她给了他足够的时间阅读，然后在新的一页上书写。
我的名字是汉娜。我的朋友是阿琼。
他有点失望，因为他们有真名。很多超级英雄都用代号，但不是全部。
我会覆盖你的泡泡。然后我们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叫奥尔登，他想。什么地方？我的父母在哪儿？他们会在那里吗？
但他却无法说话。
汉娜又对奥尔登勉强笑了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她弯下腰，蹲在地板上。过了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抱着沃米。她拉开夹克的拉链，小心翼翼地把袋熊塞进里面，然后拉上拉链，这样袋熊的笑脸就从她的下巴下面露出来了。
她再次对泡泡竖起了大拇指。
当她再次弯下腰时，奥尔登瞥见了阿琼和那个无名的死男孩。超级英雄的脸被一只颤抖的手遮住了。然后一条毯子——奥尔登自己的被子，沾满了鲜血——被扔到了整个银色泡泡上。
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