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安公主

静儿比我大一岁,学习和我一样好,在长安村小四年,她和我经常交替“认领”班上的一二名,这促使她成了我小学时代印象最深刻的同学。五年级上册她也转了学,去了德安镇,之后很久我们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虽然我知道她家地址,但自从到了乡里上学,住回了金福村,我就很少去长安村了,只有一年在乡里赶集碰见了她爸妈,才听说了她的一些事。

在长安村小时,我对静儿只有同学之情,小小年纪,不可能懂什么情情爱爱。转折点发生在我上初一时,开学不久,我和新同学聊起各自的小学生活,我说起了静儿,结果新同学们说我和她是青梅竹马,还笑我是不是喜欢她,当时我十三岁,依然不懂爱情,却莫名其妙地春心萌动。从那天开始,我就不能单纯地当静儿是同学或者朋友了,听起来很扯淡,但我就是这么“喜欢”上她的。

初二那年,班上同学在教师办公室偷偷用语文老师的办公电脑帮我注册了QQ号,而爸妈也在我死乞白赖的央求下给我买了能上网的手机,我很快就学会了这种新潮的联系方式。当年有几个长安村的同学和我一起并到了乡里小学,她们和静儿一个村,放假时偶尔会碰到,她们有了静儿QQ号,便告诉了我,我和静儿这才有了联系。

又过了两年,也就是从长安村小分开的五年之后,我和静儿终于重逢了。

那年寒假,正月初一,我和几个关系好的小学同学商量着聚一聚,约在罗县县城。青乡本属于中县,但前面提过,长安村位于交界地带,虽属中县,却离罗县更近,小学同学除了我都是长安村人,我这个外村人肯定要迁就他们。静儿在邀约之列,但她当天有事,只说下午尽量赶来见我们一面。

我和同学们在罗县县城的东桥会了合,然后一起吃饭,逛街,游园,娱乐,大家回忆童年,嬉戏玩闹,好不畅快。只是,我的心缺了一块,那便是静儿,我一直念着她,盼她快些来,因为我家离罗县远,下午得早点去赶车,如果这次见不到她,就又要过至少半年甚至一年才有机会了。可直到下午四点,同学们担心我回家摸黑,提议结束聚会时,静儿都没有出现。

我本来以为这次见不到静儿了,可老天爷就是爱捉弄人,我和同学们一起到了赶车的地方,上了回长安村的车,静儿竟然就在车上,五年不见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穿着黑色衣服,留着齐肩短发,扶着一把吉他,冬日暖阳从车窗透进来,映在她脸上绝美无比,我的满怀失望,顿时变成了满怀欣喜。即便又过去了十多年,那一幕景象仍然铭刻在我心里,难以忘怀。

我记得久别重逢的第一句,是我喊了一声“静儿”,她微笑着应了我。在见她之前,我准备了千言万语,打算好好叙一叙离别和思念,但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好像说什么都无关痛痒,索然无味。一切都在不言中,正如有首诗里写的一样,我们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那天,我们一起回长安村,不知为何,最后的五公里没有等到车,大家只好步行。静儿拿出了一盒擦炮,我帮她拿吉他,她和同学们边走边放,天很快就黑了,幸好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孩子们在院前玩乐,大人们闲聊打牌,一路上还算热闹明亮。之后,静儿有个亲戚开车路过,我们才搭上了便车回家。当天太晚了,我没有回金福村,就住在了表妹家里。

自那以后,我和静儿的联系多了起来。她原本在罗县上高中,第一次高考发挥失常,便复读了一年,但她没有在罗县复读,而是来了中县,就在我毕业的高中,说是想换个环境,我去看过她几次,还给她带了外地的特产,她第二年就考上了大学,邀请我去她家参加了升学宴。

我爸妈知道她,这些年常提起她;她爸妈也知道我,这些年同样常提起我,或许是因为我和她当初是班上的头两名,双方家长难免都印象深刻吧。青梅竹马,老同学和新同学又推波助澜,确实曾令我很喜欢她。可长大以后,我感觉那不像是喜欢,更像是我对逝去岁月的留恋,而她恰好是逝去岁月里最美丽的象征。

她啊,永远是我心中的长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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