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玄如今年方十九的年纪,他本不是此间之人,乃是一场意外来至此世。
原主是此间沉州东郊大槐树村人,家境贫寒,十岁上时,父母渐次亡故。
早年随着村中一堂叔,在沉州府苑陵街上陈福记药铺做了数年学徒。
叶观玄一越而来,也是在两年前。时值原主因缘际会,入了公门做了这四道河镇的捕快差事,境况稍好了些,却是时常忙碌的颠三倒四的。
一年多了,叶观玄就是这般被陆老爹和陆阿婆照料着,彼此温暖着艰难过活。
当下,辞别了陆老爹与陆阿婆,叶观玄回至家中拿了一应捕快行头,向四道河驿站赶去。
昨夜就听说皇粮道上又派了专司失粮案的第二巡捕房,今日再次来人对驿站现场进行勘查取证。
还听说那位年少有为的梁捕头,已经带人去信州探查失粮的源头去了。
看来此件案子是要一查到底了。
自那晚巡逻,突遇驿站劫粮案,那副惨景至今依然在他脑海中盘旋。
是什么人在此犯下如此滔天大案?
看其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下手狠历,不着痕迹,显是老手所为。
不知那位少年得志的梁捕头如何撕开这个案件的缺口呢?假如自己是梁捕头,会如何开这个头呢?
叶观玄边走边想,很快就到了四道河驿站院门口。
只见驿站周围已被拉上了一圈哨位线,沉州府的府兵已经将此地围了起来。
过去与那守门府兵交涉了几句,因不熟悉,虽是着有捕快公服,也被挡了下来。
“咦!这不是叶捕快吗?你如何站在那处,快进来,进来。”
就在叶观玄要悻悻地转身离开之时,自驿站院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州府衙役捕头蓝笠!
叶观玄一听蓝笠喊叫,便冲着守门府兵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大步流星的步入了驿站大院。
进得四道河驿站的镇捕快叶观玄,四下里观望着。
只见经过两天的清理,现场已被打扫的井然有序,院中也是加了些州府衙役在来回巡查。
“查吧,要对方圆百里范围内认真肃查,查一个透,查一个清,查一个明,绝不能放过一点一丝的蛛丝马迹,定要对上对下都要有个交待。你们快些去办吧!哎?这不是小叶捕快吗,你也过来了?来、来、来,过来与本府叙话……”
正在叶观玄四处观察之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自驿站堂屋中步出数人,说话之人竟是沉州府知府陈学霖,他正与身边几人吩咐着相关事宜,突然一抬头看到了叶观玄,很有印象,就招呼了一声。
“四道河镇蓝衣捕快叶观玄拜见知府大人!请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叶观玄连忙紧赶数步,双手一拱,就要躬身下拜行礼,被知府陈学霖伸手拦住了,没跪成,到嘴的话却尽数说了出来。
“呵呵呵…小叶啊,来、来、来,你是这四道河的地主了,先别管那些虚套礼仪了。快来和我讲讲,这两三天此处及附近所发生的事儿吧。”
因为一个小妾的缘故,这位知府大人,对待小捕快叶观玄,那是相当客气。每见面必亲切称为小叶,爱护之心溢于言表。
这就源自于两年前,知府陈学霖的大夫人患病突然离世,两人青梅竹马,自小情感甚笃。
陈夫人阖然长逝,陈大人一时之间难免接受不了,就陷入了伤情之中不能自拔。
陈夫人离世八个月后的一日,在下人们的劝说下,陈学霖领了个护卫和侍女,到沉州郊外的四道河镇一带游玩,散散心。
那时的叶观玄还不是捕快,而是镇子上的陈福记药铺的跑腿小厮。
镇子上那日正巧是一年一度的集市,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叶观玄自陈福记药铺中领了数包药品,包袱裹好了系在背上,自药铺中走出,游刃有余的往各处送药去。
路上遇见了药铺老熟客,笑着招呼了两声,就继续沿着心中计算好的路线,一家一家的送药。
他背着包袱,途经四道河时,正值午时,阳光照射太强,使人睁不开眼,隐约见到一柔弱姑娘正在过河。
只见那姑娘梳了两条麻花辫子,此刻双双搭于一肩之上,黑油锃亮的泛着光,柳叶眉紧蹙、樱桃小口紧闭着微微嘟起,一身粉红色裙子煞是好看。
两双小手分开各自拉扯起一裙角,小心翼翼的迈着脚步绕开河中尖石,淌着河水蹒跚而行。
所过之处,带起层层水波,涌向四方。
“姑娘小心!!那处水流湍急,当心摔倒!!!”
叶观玄恐那姑娘不知深浅,大声提醒着她。
谁知道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反而起了反作用了。
那姑娘正专心过河,咋一听到有人大喝声,不曾听到什么,反而登时吓得失了分寸,左晃右摇的,竟一下滑倒在了河里。
这可把不远处的叶观玄看了个呆若木鸡,还好他没有癔症多久,很快反应过来,快速地奔跑过去,淌着河水三下两下的就到了那姑娘身旁。
还好姑娘落水没多久,并无大碍,只是衣裳尽数湿了水,却也不好说什么。
恰在此时,陈学霖一行走到此地不远处,他一看有人落水了,忙令身边护卫游水过去救人,谁知还未等他们到得跟前,落水之人已被一年轻后生救出了。
陈学霖一见落水之人是个姑娘,就命所带侍女秋红,速到镇子上购买衣物与那姑娘换上。
就此,三方算是结识了。
后在一番交谈之下,才知那姑娘也是个书香门第出身,名曰苏婉儿,家住沉州北郊子姜桥外,因早起与那后母拌了几句嘴,气上心头,将至中午,就独自出门想要到这四道河镇上,寻小姨母耍玩。
路过四道河,就起了争强之心,想要独自淌过河水,到那镇子上去,谁知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后来,这苏婉儿对陈学霖是一见倾心,硬是做了陈学霖的一房妾室。
故此,陈学霖对叶观玄是颇为感激的,若不是他的一番阴差阳错,还不知能不能与那苏婉儿有此缘分哪!
故此,在一个月后,叶观玄就接到了赴州府衙门报到的通报,经过一周的快训,即刻就赶至四道河镇赴任捕快了。
整个过程,叶观玄都是处在昏懵懵的知觉中。
当下,陈学霖和善的询问着叶观玄的近况。
两人在驿站院内就畅谈了起来。
………
信州,位于大隆帝国中南部,平地千里,土地肥沃,所住百姓世世代代皆以种粮为生,乃是帝国的中心粮脉,亦是帝国之血脉所在。
皇粮道是信州通往京城的运粮大道,南北长达一千八百里地,沿途十里一歇马亭,三十里一大驿,即为保障此道顺利通畅。
粮乃国之大事,军之大事,运粮之道自大隆皇帝以下无不重视。
在信州至沉州路段的近中间处,有一大型驿站名曰:还山驿。
驿站后方有一座颇为宏大肃穆的高门大院,正是皇粮道巡察使署的署衙所在地。
“这个皇粮道,是非是越来越多了。阿锦,听说沉州方面出事儿了?”
巡察使署后院,钟南离将军四平八稳的躺坐在太师椅上,轻声询问着方才自沉州返回的粮道巡捕梁谷锦。
“回将军,确是出事了。昨夜,四道河驿站粮车全都不翼而飞,马匹也全都不见了,人员皆是一刀毙命,死时并无痛苦之状,行凶之人,刀法凌厉,应是多人作案,且为事先预谋,安排的看似天衣无缝,无迹可寻哪!”
梁谷锦将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均说于钟将军听。
钟将军听后未再表态,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梁谷锦见状轻声轻脚退出厅堂,并把门缓缓带上,忙自己的事去了。
“都在做什么?闲的慌是吧。把自个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先放一放,都随我去信州走一趟。”
梁谷锦自巡察使署离开,即刻来到皇粮道巡捕房,径直步入第二值班房,见手下几个小兄弟都在,就轻喝了声。
梁谷锦如今年方二十一,瘦小精明,话虽不多,每每关键时刻总能给人提供有用的解决之道,故此在皇粮道巡捕房也是小有威望。
去岁被新来的皇粮道巡捕房总捕头虞敬侯,破格提拔任了这第二值班房的捕头。
第二值班房的弟兄们都知道捕头梁谷锦的脾气,属于那种外表严厉,内心仁义大气的人物。
正在班房内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捕快,见到梁谷锦,立刻就停止了闲聊,听他吩咐。
捕快袁金默自忖与捕头相处的还算好,就接口道:“头儿!这是又有何大案了?怎么这么急啊?”
“就是啊,头儿!是何大案呀?信州又发生什么了?没有听说有何动静啊。”
另一捕快曲江河,拥着自家那肥胖的身子,靠在墙壁上,慵懒地侧着脑袋问梁谷锦。
另一个五短身材,脸上满是痘痕的捕快,则站在一旁肃立着,并不开口讲话,只是拿着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神盯着梁谷锦。
他叫郑江安,三十岁出头,在粮道巡捕任上已经做了近十年了,办事雷厉风行,眼光精准毒辣。
自梁谷锦来到第二值班房,便对其十分倚重,他也确实出了大力。
另有一捕快苏范因家中有事,今日赋闲,不曾来当值。
第二值班房现如今就这几人在任。
这也是梁谷锦到了粮道巡捕任上的初始班底,近来均是唯其命是从。
梁谷锦瞅了属下几人一眼,将眼神落在了郑江安的身上,“郑江安留下,你们先下去准备吧。”
“江安老兄,此次信州一行事关重大,还需老兄帮衬啊。”
在其余两人退去后,梁谷锦对郑江安郑重的行了一礼,轻声的请求道。
“梁头儿,您太客气了,此乃我老郑的分内之事呀!”郑江安并不摆谱,满口答应着梁谷锦。
“好!江安老兄,此去信州,主要是对此次沉州失粮案中的新粮来源进行一番彻查,从源头上查清与此案中的运粮客有联系的相关线索,有你同去,我就安心不少了。”
“梁头儿放安心,我老郑定当全力以赴!”
郑江安拿眼神直视着梁谷锦,用力的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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