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走了病爹来了健儿
处在如狼似虎年纪的二人,像吸鸦片的烟鬼一样的上瘾,他们无法自控地偷欢苟合。这瞒不了对这类事情异常关注的村民,很快村里的女人们就对他俩指指点点的说长道短了。
世上凡是干偷偷摸摸之事儿的人。大都是头一回,心惊肉跳,第二回,东看西瞧,三回,没羞没臊,时间一长,是越干胆越大,那就后果难料。
后来这事儿,老三玉刚也有所耳闻,但他是蔓儿的大伯哥,这种捕风捉影、有辱门风的事儿,实在不便干涉。
他想,应该是老四玉庆病了以后,夫妻二人才没有的恩爱温存,蔓儿青春正盛,寂寞难耐,就做了丑事。他那里能得想到,自打他们成亲那天起,他兄弟就没雄起过。
但在他的固有观念中,女人无论遭遇了什么样的不幸,都要恪守妇道,因为贞操大于天吗。所以才有了贞洁牌坊,所以才有了未成亲没了丈夫抱着公鸡拜天地的,才有了从青丝到白发守一辈子望门寡的,才被世人称道。
然而蔓儿这些事都是道听途说,他没抓到什么真凭实据,他也没咒念。所以玉刚能做的,一是自欺的认定蔓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弟弟的,二是有事没事,找理由到弟弟的院里勤转转,以期表现出他对弟弟、弟妹的关心,其实更多是起到监视作用。
四辈则不同,他听到老婶儿和外人有了龌龊之事,气的火冒三丈。这是辱没他齐家的门风,让他们没脸见人。
四辈气呼呼的就想拉上三叔,找蔓儿兴师问罪。玉刚还是比较沉稳老练。
他问四辈:你这么去问,你老婶会承认吗?她不承认你咋办?”
“人家村里人都传遍了,还能有假?”四辈理直气壮的说。
“既然是传遍了,你能拉谁来给你做证?”四辈被三叔噎的没话了。
“辈呀,这事上千万不能莽撞,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玉刚接着说:“你老叔己经那样了,怕是活不长了,你老婶再出点啥意外,咱家更麻烦了。外人的嘴咱堵不住,咱只能是韭菜包子虽然臭,咱只能往里兜了。”
四辈觉得还是三叔看的远,想的周到。但是毕竟他心里的气并没出来。他就抄了根大棒子,晚上偷偷给他老婶儿去放暗哨。
王琪通过村里人的表情、言语,也察觉到了他和蔓儿的事可能败露了,于是行动不得不有所收敛。
但是思念这东西确实又太折磨人。蔓儿又因为有孕在身和受玉刚的变相监视,好长时间没来了。
王琪被思念弄的心急火燎,实在睡不着。他挨到过了半夜时分。当眼见月芽儿偏西了,他走出他的小院。高抬腿,轻落足。悄悄地摸向蔓儿的家门,边走边用他那两只眼鹰隼般的四处搜寻着。
他矮着身子,轻轻的敲了敲蔓儿的院门,脑袋侧过来,又向四周围巡视一番,又接着敲。
不远处的草垛边躺着的四辈,睡意朦胧中觉得好象有动静,睁眼一看,她老婶儿门口有条黑影儿。他一激凌,伸手摸棒子就要追。
王琪比他麻利的多,他这边一动,草儿㗭嗽一响,王琪就发现有人要逮他。等四辈爬起来,这边早没人影了。四辈恨恨骂自己不该贪睡。但他秋收种麦正忙时,累了一天,躺在草垛边功夫不大,上下眼皮就团结在了一起。
他没逮住王琪,就找三叔说了夜里的事,他余怒未消,非要找王琪干架,玉刚说道:“吓跑了就好,没必要非得逮住他。这样咱打了草,惊了蛇,他也就不敢再来了,这不就达到了目的了吗。
蔓儿也在思念的煎熬中,没有睡实。轻轻的敲门声,轻轻的脚步声,她知道是王琪来了,她也知道是四辈打了王琪的埋伏,好在有惊无险,片刻之后,重归宁静。
她装做啥也没听见,不动声色。玉庆问外边可能有人吧,她还说:没有,可能闹猫了吧。
她用被把头一蒙,只能暗自伤感、叹息。
蔓儿炕上躺着两个大肚子的人。玉庆的肚子胀的,自己的手己经够不到肚脐了,最近的糟心事,头顶上这顶绿帽子,使他怒气难平,可他除了发怒,除了使自己死的更快些外,他啥也做不了。
玉庆开始有时咔血了。
蔓儿摸着肚子,感受着胎动,常常笑醒了。
蔓儿身子不便,坚持着收了秋,到冬天就弄点儿蒲草活儿,她不敢再骑自行车了,就近交给小贩们,挣点零钱。又挨过了索然无味的春节,天渐渐暖和起来,蔓儿如今到了八个多个月,肚子更大,行动更不方便了。
春天并不是一切都是美好的,比如对久卧病床的人,对年高体弱的人,就非常不友好。每当小草绿叶了、麦子烧草了的时侯,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一道坎。因季节交替,冷热激变,老弱病患就有可能闯不过来而身归那世了。
抑郁憋屈的心情,复杂多变的病情,冷暖不定的天气,多种因素的叠加在一起,让玉庆的病迅速恶化,他开始咔血了。
蔓儿吓坏了,赶紧把三哥玉刚喊来,三哥看着玉庆那张蜡纸一样,灰黄无光的肿脸。心如刀剜,他把蔓儿叫到外间,说:我看玉庆是不行了,该给他安排后事了。
蔓儿说:三哥你看着吧,怎么办都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没经过什么大事,能知道个啥!我听三哥的。”
玉刚说:我想该给二哥挂个长途了,别等晚了,哥俩再见不上一面,后悔都来不及。
蔓儿说:还是三哥想的周到,那就派个人去给二哥打电话吧"。
第二天二哥就带着二嫂赶回来了。玉银看着四弟如山般鼓起的肚子,老牛般粗重的喘息,眼见四弟生命垂危,也是暗自垂泪。
接下来两天,玉庆就变的昏迷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多,呼出的气远比吸进的进多。并且开始大口的吐腥臭的污血了。
玉刚不敢耽搁,去县城买来为玉庆妆老的寿衣。
四辈请来木匠,赶制了一副二层薄皮的夹层老鼠洞式的寿材。
玉刚说:还是在他有口气的时侯,把寿衣穿上吧,咽了气就不好穿了,现在先别扎腰带就行。
众人带好用消毒水浸泡好的口罩,七手八脚地把玉庆的衣服褪掉,换上新寿衣。又把蔓儿家的门板卸下,用两条长凳架好,搭好挺尸床。
大家一起用褥子兜着,把玉庆从炕上抬到门板上。这一通折腾,玉庆又昏死了过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玉庆又睁开了失神的双眼,蠕动着双唇,众人见状,都把耳朵侧过来。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玉庆的口中传出:“孩子,孩子!孩子是我的!”
这微弱的语言,炸雷一样,震惊了所有人。
蔓儿先是一愣,接着双膝一软,跪到玉庆的床头,一声:“我的亲人……”没喊完,就昏死了过去。
众人抹前胸捶后背,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弄醒过来。这边蔓儿刚缓过来,那边儿玉庆脖子一挺,走了。
蔓儿刚醒过来,见玉庆咽了气,又哭的挺了过去。
众亲友呼拉拉哭倒一片,场面一度乱糟糟的。
还是玉刚有定力,先吩咐人把蔓儿抬到一旁抢救。
他叫过四辈说:你老叔没儿子,在你们这辈中你是老大哥,所以你就给你老叔当孝子吧,顶丧驾灵都是你的事,赶紧穿上孝袍子,去土地庙给你老叔报庙。
接下来,一边儿发讣告,搭席棚,买酒菜,请老道,玉刚打发人一一去办。
一边儿,摆好棺材,棺材底上摆好七星钱,铺好稳身棉。把玉庆的脸上盖好黄钱纸,下到棺材里,钉好封棺钉。齐玉庆入敛盖棺,玉刚镇定的指挥着。
停尸三天,供亲友们祭奠悼念。然后发丧出殡,一路吹吹打打,送到坟地。
五尺深坑,成了他的家,齐玉庆平安入土。
他永远的摆脱了尘世间的一切烦恼,到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操办玉庆丧事的连日操劳,使蔓儿极度虚弱,她得硬挺着,不敢使自己病倒。
从坟地回来后,打发走了那些吊丧的亲友,蔓儿把自己扔到炕上,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月光隔着窗户撒在地上,摊出了一片清冷白色。除了月光,屋里又剩她一个人了。
回想刚走了的那个人,曾给她带来多少苦痛。多少委屈。让她忍受了八年,身边虽有丈夫,还不如寡妇的艰辛经历。让她经历了三年,寸步不离地伺候半死不活病人的辛劳历程。
她恨这个人,她毁了自己大好青春,她又感激这个人。这个人是爱他的,心里是装着她,虽然这个人不善言词,但他临终的那一句话,显然是在他生命最后一刻,为她撑起了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蔓儿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胎动的厉害,她知道自己要临盆了。
有玉庆临终遗言垫底,嫂子们都压下满腹狐疑,赶过来帮忙。
她们请来接生婆,那时生孩子很少有去医院的,都是在家里请接生婆在家生。接生婆们的长处就是胆大、敢下手,于是产妇们就倒了大霉。
蔓儿因为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折腾的身体很虚弱,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很健壮,她年龄偏大又是头胎。生产极不顺,所以遭了大罪了。
一次一次声嘶力竭的叫喊,一阵又一阵疼晕的窒息,一声一声接生婆的训斥,整整一天一夜的生死考验,蔓儿挺了过来。
在埋了玉庆的第九天,晨曦微现,百鸟初啼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从蔓儿的房里传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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