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西亚和我检查死者和伤者的脚踝标签，似乎花了好几个小时。每次我检查下一具尸体时，恐惧就像千只冰蚂蚁一样爬过我的皮肤，但我们在死者中既没有发现布拉格达，也没有发现马库斯。
艾丽西亚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这是我的室友。”
我走到艾丽西亚身边，尴尬地拍拍她的肩膀，但她耸了耸肩，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愤怒。“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我感到麻木。这种情况真的是太过沉重。
“把伤亡名单交给警卫，”凯拉护士命令道，“快点——我们要避免暴乱。”
艾丽西亚怒气冲冲地拿起卷轴，递上了一份包含一千多个名字的名单。名单上还不包括战场上无数的骨灰堆。卫兵们用单调的声音念着这些名字，一连串的悲伤和痛苦让我痛彻心扉。
艾丽西亚倒在我身边的雪地里，泪水流淌不止。“我不敢相信他已经走了。马克是我的灵魂伴侣。”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的灵魂伴侣？”
“当他的皮肤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们的能量在我的皮肤上舞动。”她用指尖抚摸着前臂。“那种小小的刺痛，像闪电一样。这就是灵魂伴侣的纽带。”
我对彼得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擦干眼泪。“我心里仍能感觉到他，莉赛尔。他一定还活着。”
“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也有过这种感觉。那是因为你的思想不愿意接受现实。”
艾丽西亚突然将目光转向我。“你真是个糟糕的朋友，你知道吗？”
“艾丽西亚，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知道如何悲伤，是吗？”她指着哈尔登的方向。“你的妹妹刚刚去世。你的村庄被毁了。我们的老师和朋友都不见了踪影。”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咬紧牙关，“该死，我内心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哭，因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对不起。我只是迷失了，”艾丽西亚一边抱住我一边哭喊道，“原谅我。”
我感到很尴尬，带着困惑的表情慢慢将她搂在怀里。
先是生气，现在又抱住我？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她抽泣着说道，“我们必须去哈尔登找到他们。”
“不要再这样了！”我挣脱了她的怀抱，愤怒地说道，“我当时在场，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碎片和灰烬。火龙会焚烧它们发现的一切。”
“我得亲自去看看。”
“你有什么计划？独自面对加塔尔军队？”我怒火中烧地问，“边境可能有龙，更不用说拥有反魔法盔甲的龙裔战士军团了。”
“我不在乎他们是否杀了我。”
“你疯了？”
就在这时，一名二年级的武士走了过来。他听到我们的争吵，苦笑着摇摇头。“女士们，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巡逻队会阻止任何人越过边界。”
“你怎么知道？”艾丽西亚问道。
“我的朋友试过了，”他回答道。“他想找他的女朋友，我就陪他去了。当他到达加塔尔边境围栏时，他们从塔楼向他射了十几支箭。现在我们的巡逻队不让任何人通过大门。”
艾丽西亚和我对视，震惊的表情挂在脸上。
“除非你想像他一样死去，”他转身离开前说道，“否则别想跨越边境。”
艾丽西亚把我拉到一边。“如果我不去的话，我会心痛的。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今天我已经看到足够多的人死去。”
“如果我保证不越境呢？”
“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我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传送咒语很棘手，所以我们最好不要降落在无人区或敌后，否则我们将永远回不来。”
“我们不会的！我保证。”
“你最好是对的。”
我们握紧双手，她开始用古里桑方言吟唱咒语。一阵寒风吹过平原，新落的雪在我们周围的空中旋转飞舞，形成一片白色的雪片。
地面在我们脚下滑动，我们砰的一声落在哈尔登边境附近。“告诉过你我能做到，”她低声说道，当我们从一块巨石后面向外张望时。
看到我们这边的边境巡逻队时，我的眼睛瞪大了。通常，只有一个孤独的收费员站在木棚里无聊地收税。现在，几十名各族的战士手持大刀和战斧站岗。从两座瞭望塔上，远程弓箭手用望远镜观察边境，准备在发现入侵迹象时发起攻击。
在我拦住她之前，艾丽西亚已经朝巡逻队跑去。“艾丽西亚，不！回来！”我低声嘶吼道。
但她不理我。
几名武装警卫转过身，拔出了武器。“站住！”一名矮人战士大喊。艾丽西亚举起双手表示服从。“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里桑治疗师，”艾丽西亚指着她的丝带回答道。“我想帮助边境那边的病人和伤者。”
“什么都没剩下，亲爱的，”矮人战士回答道。“火龙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我的灵魂伴侣就在那边！”她指着边界对面，此时野蛮人正走近，拔出战斧。“我必须找到他。”
一名中年里桑医师从巡逻队中走出来，拍了拍矮人的肩膀。“她是我的族人，先生。我和她父亲在魔法部共事。我可以处理这件事。”
“一定要确保你这样做，雷内斯库，”脾气暴躁的矮人回答道。“没有人可以越过边界。即使是部长的女儿也不行。”
“跟我来，”雷内斯库用坚定的声音对艾丽西亚说。“也是你的朋友。”
他是怎么——？
“我是心灵感应者。”他示意我从巨石后面出来。“战争时期很有用。快来吧。没时间浪费了。”
雷内斯库带我们走向一座观景塔，轻松地爬上楼梯。经过几次飞行，我的腿已经酸痛不已，我和艾丽西亚都气喘吁吁地想要跟上他。尽管他的年龄是我们两倍，但他似乎比我们更强壮。
我们爬了大约五十层摇摇欲坠的木楼梯后，到达了观景塔的上层。像秘密大学塔楼上的那种巨型望远镜矗立在圆顶周围的关键位置。当他走近时，六名警卫立正站着。
“我不能让你越过边界，”雷内斯库低声说道，他的蓝眼睛闪闪发光。“这样你就可以从安全的距离看到战场了。”
“谢谢你帮助我们，”艾丽西亚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守卫们，让开，”雷内斯库一边命令，一边走近北面的望远镜。他指着一个比石头巨魔还大的巨型望远镜的镜头，艾丽西亚朝他跑去。“不过，我必须警告你。这真是令人震惊。”
艾丽西亚透过镜头凝视着，双手紧握着巨大的金属桶。
她惊呆了。
“哦，我的天哪！这……”她从牙缝中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剩下。没有建筑。没有废墟。没有……”她的声音嘶哑了，“没有尸体。”
“我自己都难以置信，”雷内斯库回答道，他的声音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破坏。只剩下烧焦的岩石和灰尘。”
“龙把一切都烧成了灰烬。”艾丽西亚转过身来对我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我很抱歉。只是……”
“你看到了吗？”我说道，不顾胸口沉重的压力。“那真是无话可说。”
“我们的朋友……”
艾丽西亚用手捂住嘴，抑制住呕吐。她脸色变得怪异，脸色发绿，跑向一个金属箱。我和雷内斯库交换了一个歉意的眼神，她继续呕吐，警卫们在远处皱着眉头。
“我很遗憾你不得不看到这些，艾丽西亚，”雷内斯库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但这是必要的，这样你才不会盲目地奔向自己的死亡。”
艾丽西亚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她跌跌撞撞，雷内斯库抓住她的胳膊稳住她。“谢谢你，治疗师大师。我非常感激，但我想我需要回家了。”
“我需要将你们俩传送回大学吗？”
她虚弱地点点头，我也同意了。雷内斯库在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用古里桑语吟唱。一阵暖风吹过平原，把我们带回大学，轻轻地把我们推到宿舍门前。我们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满是困惑。
“谢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艾丽西亚说道，她的声音紧张而嘶哑。“你一直支持着我。我不会忘记的。”
“能睡就睡吧，”我回答道。“你需要恢复体力。”
回到房间后，我瘫坐在办公椅上，目光落在布拉格达的物品上，心里一阵揪紧。
今天不行。我现在没法处理这件事。
我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紧紧抓住枕头，胸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我睡不着，但我从未感到如此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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