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彼得的叫声唤醒了我，天色微亮，心中的恐惧和悔恨在清晨的寒气中清晰可感。我迅速整理好行装，将皮包挎在棕色的旅行长袍上，肩上扛着彼得，朝那棵熟悉的树走去。
在离开之前，我不得不向她道别。尽管无论我在哪里，她那深深扎根于大地的存在总能让我感到与造物相连，但我还是会想念她真实的形态。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
树干深处，她那电蓝色的心脏在干枯的树皮下有规律地跳动。我抬头看着她被冬雪覆盖的宽阔枝干，心中充满敬畏与悲伤。
“我很抱歉。”我轻抚她的躯干，声音因哽咽而微弱。“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没有回应，只是依偎在冬天的怀抱中，静静地沉睡。我感觉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下一句话只能艰难地吐出：“我爱你，妈妈。”
彼得从肩上啄了啄我，低声催促道：“快点，莉赛尔，我们不能迟到。”
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我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是时候去面对我的父亲了。
天色渐亮，我沿着街道前行，偶尔会遇到几个醉汉，他们在酒吧度过了漫长的夜晚后，正跌跌撞撞地回家。其中一个醉醺醺地朝我走来，浑身散发着烈酒和汗臭的气味。
“嘿，宝贝，你一个人吗？”
我眯起眼，张开紧握的拳头，一小团冰火在掌心跳跃着，那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看到彼得站在我肩上，他吓得退了一步。
迷信的人们总认为乌鸦是死亡的预兆。
“去冥界吧！”他骂道。
我冷冷地说道：“我只说一次，罗格。”随着话语，我手中的火焰成了一个小火球，炽热而威胁。他吓得连忙转身逃跑，却被自己的脚绊倒在地。
彼得低声在我耳边说：“我们是一支优秀的团队。”
我笑了笑，答道：“我们确实如此。”
走近饥饿圣杯酒吧时，我注意到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旁边，由四匹黑色骏马拉着，马蹄在寒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敲了敲酒吧的门，却没有人回应。寺庙的钟声刚刚敲响了第八个小时，但整个酒吧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现。
屋顶上的冰柱像钟乳石般悬挂着，我感到一阵寒意，急忙走下台阶，尝试从侧门进入。但侧门也紧紧关闭，似乎所有通道都被封锁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根树枝在刚刚落下的雪中断裂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吓得我差点尖叫。几匹马发出不安的嘶鸣，我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前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个身形庞大的守卫走了出来，像橡树般高大。他穿着黑色的皮革盔甲，肩披镀铜的反魔法护甲。看他的装备，我知道他已准备好迎接战斗。
他那冰冷的目光直视着我，毫无感情，冷酷无情。他的胸前佩戴着“保卫者”的徽章，象征着他是训练有素、技艺高超的战士。没有魔法的我，面对这样的对手毫无胜算。
彼得在我耳边发出嘶哑的抗议声，守卫冷冷地问道：“莉赛尔·卡罗莱纳·阿尔塔？”
我心中一紧，点了点头，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守卫挺直了身子，将“保卫者”的徽章亮在我面前。
“巴克中尉，造物主的助手。”他的声音冷冷的，目光中透着一股让人心寒的坚定。
我搓着胳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牙齿还在因为寒冷和恐惧而轻轻打颤。“我的朋友安全吗？我妹妹怎么样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你姐姐正在康复。”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如释重负，心中默默感谢众神的庇佑。然而，当他走近时，他的语气变得冰冷，“昨天晚上我们带艾丽西娅去了城堡地牢，以防你不出现。”
“地牢？”我不由得质问道，“这不属于交易的一部分。”
巴克中尉不急不慢地走向我，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我感到一阵寒意，仿佛死亡的冰冷之手正用利爪划过我的脊椎。这位防御者的深蓝色眼睛毫无温情，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他的右脸上有四道深深的伤疤，从脸颊一直延伸到剃光的头骨。他露出一个苦笑，指着这些伤疤说：“这是在哈登战役中留下的。”
说完，他从腰间的皮袋里取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四只黄色的龙裔爪子，每只爪子足有五英寸长。“但我报仇了，把它们一只一只拔了下来。”
看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纪念品，我的胃部一阵翻腾，赶紧将目光移开。这个男人能打败龙裔战士，而我，恐怕没有任何胜算。
彼得在我肩上踱步，发出低沉的叫声，似乎在警告巴克。然而，巴克毫不畏惧，挑衅地瞪着彼得，双臂交叉在胸前，态度傲慢。
“这样我们就能互相理解。”他的声音如同冰封的湖面，表面看似平静，但我知道，一旦冰面破裂，潜藏在下面的危险将无可阻挡。
他冷笑着将项链收回皮袋中，然后大步走向马车，从车后取出三条锈迹斑斑的金属链子，链条上泛着绿色的铜锈。
“你确定这有必要吗？”我质问道，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防魔法锁链可以防止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巴克眯起眼睛说道，手中拉紧了锁链。“站着别动，否则我们可能会发生严重争执。”
彼得突然飞到巴克的头顶上，愤怒地啄向他的头骨，啄得他头上鲜血直流。巴克暴怒起来，用铁链猛击彼得，“叫你这该死的鸟住手，不然我就把它的爪子也加进我的收藏品里！”
“够了！”我大声呵斥，将彼得从守卫身边赶走。“彼得，停下来！心血诅咒！”
彼得不情愿地发出一声尖叫，最后无礼地叫了一声，飞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巴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近，愤怒地咆哮道：“你很幸运，造物主眷顾了这只害虫，否则它早就死了。”
“我向你保证，锁链是没有必要的。”
巴克冷笑一声，再次抓紧我的胳膊，把冰冷的金属链子套在我的手腕上，将锁链勒紧，随后满意地盯着颈链看了片刻。我咽了口唾沫，觉得脖子上的金属带有一种压迫感。
“这似乎有点过分。”我尝试着抗议道。
巴克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我。“我们是不是应该简单地同意，你会表现得像一个通情达理的成年人，而我会不小心忘记脖子上的镣铐？”
我紧张地点点头，焦急地回应。
他将颈链扔回马车里，冷冷地说：“明智的选择。那些东西太不愉快了。”他再度以冰冷的目光扫视我，警告道：“不过，如果你惹麻烦，我会改变主意。明白了吗？”
“明白，”我小声回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妹妹？”
“她现在在城堡医务室里休养。你到达后第一眼就会看到她。”
我感到一丝宽慰，轻声道：“感谢上帝！”
巴克抬头看了看彼得，彼得用冰冷的目光回瞪着他。“如果你的鸟要来，它就得在笼子里飞。”
彼得的羽毛竖了起来，发出嘶哑的抗议声。
“我同意，”我坚定地说，尽管彼得在一旁不断啼叫表示抗议，“但有一个条件。”
巴克中尉交叉双臂，眉头微微皱起。“这其实没什么好争论的。”
彼得继续不满地叫个不停，直到我看向他，并轻声说道：“请让他和我们一起待在马车里，这样我就知道他不会被推得太紧了。”
乌鸦歪着头，停止了叫声，仿佛理解了我的话。
巴克嗤之以鼻，随后点了点头。“好吧，只要他闭嘴。”他说着，打开了马车的门。“上车。”
我走进车厢，巴克将我的锁链固定在马车的金属框架上，然后将彼得放进一个金属笼子里，递给了我。
当巴克坐在我对面的长凳上时，马车夫走出酒馆，从外面将车门闩上，并在所有窗户上装上了铁条。马车随即缓缓驶离，开始了漫长的旅程，向托伊费尔瓦尔德城堡进发。
车程经过了几个小时，穿越了森林、农田、草原和沼泽，直到马车驶入了一片荒凉的玄武岩平原。这里与我在幻象中见过的场景惊人地相似。
“我们在哪里？”我忍不住问道。
“距离托伊费尔瓦尔德城堡大约还有十英里，”巴克冷冷地回答。
我看着窗外的荒地，心中一阵不安。“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托伊费尔河以外的地方。火山真的存在吗？”
“你能闻到的就是硫磺味，像用过的火柴和臭鸡蛋的味道。”巴克回答。
我本能地吸了口气，随即厌恶地皱起了鼻子。“这里怎么能有生命存在？”
“什么都不会长。”巴克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嘶哑。“除了那些最顽强的草和植物。”
听到这话，我震惊地退缩了。“如果这是事实，那么火裔如何维持他们的巫术呢？”
巴克眯起眼睛看着我，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巫术？他们根本不再拥有自然魔法。一旦你变身，生命之树就不再承认你的灵魂。”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低声说。
彼得在笼子里愤怒地嘎嘎叫着，撞击着铁栅栏。我试图安抚他，但他却突然咬了我一口，我痛得惊叫起来。
巴克继续说道：“你真的以为你和你的朋友还能继续做里桑治疗师吗？一旦你失去了魔法，你们将失去与自然的连接，只能成为军队的工具，训练有素的士兵，猎杀为加特尔而战的龙和怪物。欢迎加入军队，笨蛋。”
彼得拼命想要挣脱笼子的束缚，巴克对着乌鸦愤怒地吼道：“我说了让你的鸟闭嘴！”
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睛，我的声音因绝望而颤抖。“不，不，这不可能。父亲不可能这么残忍。”
巴克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实际上，你已经无法摆脱这一切了。”他朝远处的地平线看去，咆哮道，“为什么他不能选择一个荒芜的热带岛屿？”
“哦，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低声自责。“艾丽西娅会恨我的。”
巴克冷笑着说道：“她已经很生气了。我不知道新身体会对你朋友的灵魂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我绝望地看着他，试图寻找一线希望。“父亲可以解除我们的契约，只要再签一份新的合同……”
巴克打断了我的幻想。“造物主绝不会放过你。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加塔尔倒下，只要战争结束。”
托伊费尔瓦尔德城堡逐渐出现在视野中，那座城堡犹如一座哥特式的邪恶神庙，四周的熔岩护城河在满月下散发着猩红的光芒。高耸入云的黑色尖塔笼罩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你再也无法与生命之树联系，”巴克冷冷地说道。“习惯这个事实吧。有些丽莎永远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我心中一紧，语气颤抖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他们上吊自杀了。”巴克对我露出一个苦笑，“当我们整理他们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遗书。上面写着，这是他们与自然的最后联系。”
听到这话，我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我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她在绝望中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无法接受父亲的背叛，也无法接受他为了创造怪物而违背自然法则。
一滴愤怒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彼得的羽毛上。彼得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痛苦，停止了挣扎，隔着栅栏用鼻子蹭了蹭我的手。
巴克冷冷地说：“很糟，是吧？”他转过身，望向窗外。
“丽莎人很少自杀，因为这意味着与大自然彻底断绝联系。”
巴克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猜，只要没什么可失去的，没什么好破坏的，就无所谓了。”
就在此时，远处的火山突然喷发出岩浆和沙砾，滚滚烟雾从火山口涌出。我被猛烈的爆炸声吓得退缩，巴克看着我苦笑了一下。尽管我们距离火山至少还有三十英里，车厢依然因为冲击波而震动。
马车最终在托伊费尔瓦尔德城堡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车夫下车，打开了门闩。巴克跳下马车，发出嘎吱一声，黑色的石板在他的脚下响起。
“我们到了，公主，”巴克嘲讽地说道。
他抓起彼得的笼子，尽管彼得愤怒地嘎嘎叫着并试图攻击他，巴克却冷笑着把笼子举到眼前，用一根棍子戳了戳彼得。乌鸦愤怒地啄掉了那根棍子，将它扔到笼子的底部。
“是时候把你变成一个真正丑陋的混蛋了，”巴克冷笑道。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